这里,地处京杭大运河北端。西临朝阳、大兴,北邻顺义,东隔潮白河三河、香河相连,南和津城武清市交界。这里,进可至中原,京都,退可进西蜀,入滇桂。其战略地位十分重要,因此,从古至今,历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
就在一九四三年十月,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里,运河水面,夜幕低垂,星光惨淡,涛声澎湃。
运河滔滔西来,奔腾到这里,正欲一泻千里,谁知被北岸卧虎般的燕子崖紧紧扣住,形成号称“燕子门户”的咽喉地形。燕子山是很有名的山,相传早前有五位神人居住在这里。叫金仙、木仙、水仙、火仙和土仙,他们结尾山居,使运河沿岸风调雨顺。因此,这里便有仙则灵,所以闻名遐迩。山约海拔五百多米,峰奇溪迥,险象环生,有许多好去处人就是无法问津,也就天造了自古以来的兵家必争的巍峨水塞关卡。如今,燕子山历代遗留的石塞关卡、峰遂、废垒之畔,构筑了一个个钢筋水泥的露天堡垒。一个个射孔虎视眈眈地俯瞰粼粼运河和南岸平原;山侧陡坡,嶙峋乱石间,枪眼星罗,暗堡棋布;绵延数十里的河岸上,电网林立,壕沟鹿砦交错……
这里,盘踞着侵华日军——铃木正川联队的一个中队,以及汉**皇协军——伪军保安团组成,人数近一万人。
此刻,整个燕子山一片昏暗、死寂。只有山南麓临江燕子镇的一间小楼里亮着昏黄、微弱的灯光。灯光下,一位二十七八岁身材魁梧,面容英俊的保安团军人不停地踱着步子。他从胸前衣袋里摸出一只银色挂表,当时针快指向“12”点时,他立即走到窗前,推开木板窗门,一双明亮而机警的眼睛紧紧盯着黑洞洞的南岸手板崖。不一会,出现了两道耀眼的灯光,犹如两把利剑劈开了沉沉的夜幕,一辆轿车在临河险峻的手板崖公路上风驰电掣般向东疾驰。他望着远去的汽车,脸上呈现出了紧张的神色。
此人叫李绍鹏,公开身份是日本驻屯军燕子燕子镇保安团一名连长,实为我当地地下党小组负责人。前不久,地下党小组根据上级指示,将接应**本鬼子“清剿”围困的抗日运河支队。此次我运河支队因叛徒告密,遭鬼子深夜突然袭击,重重包围,损失惨重,虽杀出一条血路突出重围,躲入通湖芦苇丛,但却被大队鬼子紧紧咬住不放,还紧急调集更多的兵力,铁壁合围,重重封锁,意欲一举歼灭。因此,李绍鹏受我党指示,营救抗日运河支队突过运河,跳出包围圈,保存其实力,与八路军大部队会合,参加大反攻。李绍鹏接受了任务后,进行了紧急部署,不料,几天前,驻河防地的日军司令官山田一郎突然窜到燕子燕子镇,对河防设施作了新的部署。这样,送出的营救计划报废了!上级党的指示,迫在眉睫,务必紧急送出“新计划”。但总司令部有令,水面已经严密封锁,南北舟楫往来断绝。
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伪军保安总司令官江德福,不时放出条**船偷偷过河,发点“封河财”。 这是唯一的隙缝,因此地下党决定抓住这个机会,为运河支队突围送情报。今天获悉,江德福的四姨太半夜又要放一只“外水船”,李绍鹏即派自己的弟弟、新任特务排排长李绍红乔装商人,蒙混上船,过河密送突围情报。那奔驰的汽车,就是李绍红出发送他的。
汽车的灯光突然熄灭了。李绍鹏知道,弟弟已到了预定的地点。虽然这夜伸手不见五指,黑古隆咚的,但他似乎看到:年轻的弟弟在车内利索地脱掉军服,换上商人惯穿的青呢长袍,轻轻跳下车来,悄悄向停着船的岩缝走去……。他心里默默地念道:“绍红啊绍红,祝你平安到达!”
而在宪兵队宿舍一间屋子里,一个曼妙美女也在焦急的等待。只见她一袭绿荷色紧身连衣裙,隆起的胸部好似不堪束缚,小腹下面平坦结实,没有一丝赘肉,臀部被紧身裙紧紧包裹着,曲线优美。再配上那一副水汪汪会说话的大眼睛,弯弯柳眉,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白皙无暇透着红晕的肌肤,薄薄的**宛如暗夜玫瑰一般娇艳,这成熟知性的美,让人敬而远之,却又久久不能忘怀。她,叫赵小绢,是今夜渡运河执行任务的同志,李绍红的未婚妻。
昨夜,他们二人曾有过短短的见过一面。那手牵着手的暖流至今还留存在赵小绢心里,今天一整天,每当想起那脸颊上的一吻,脸上就不竟一红,心里荡起一股暖流,甜甜的。
此时,她手**掌,眼望昏黄的电灯泡,祈盼夫君平安,祈盼运河运河得到情报,顺利突围,转危为安。
李绍鹏在窗口足足立了半个小时,不见异常动静,估计船只已安全划出,这才关上窗板门,舒畅地吁了一口气,慢慢走出房,准备坐车回到镇上。
“砰!”突然,夜空里传来一声枪响,紧接着,“哒哒哒……”又是一阵机枪的扫射声。李绍鹏侧耳细听,枪声来自河心,禁不住一震:会不会出事?如果出事,新的计划不但不能及时送到,而且绍红被捕押回,地下党组织将面临着暴露的可能。如果不能胜利营救的话,这会给抗日运河支队渡河突围带来不可估量的损失!但他又仔细想想,觉得不会出事。因为今夜放船,保安司令官江德福通过宪兵队翻译打过招呼。宪兵队翻译方放文也向守备的皇协军士兵下了“放船”密令,要他们趁**换岗之机,把船放过河。他们是不敢拦船寻事的。他想,那枪声可能是谁不小心走了火。一些士兵经常疑神弄鬼,见了野兔也要放枪。想到这里,李绍鹏顿觉心里踏实了一些。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河边亮起了耀眼的探照灯,巨帚般的光带“哗——哗——”横扫着茫茫水面;燕子镇内,“呜——呜——”接连开出三、四辆卡车,经过燕子山脚下,呼啸着向东飞驰……
情况不妙!李绍鹏连忙走进连长办公室,摇动电话机,接通宪兵队部。接电话的刚好是方放文。李绍鹏一问,果然出事了。
原来,司令部宪兵队小队长英良秀子,近来派出不少密探在河边巡视,船只出航时被密探发现,向英良秀子紧急报告后,英良秀子令前沿守备军开枪拦截,并派汽船追赶,船只被迫返回,船上所有的人押回宪兵队……
宪兵队特高课,是宪兵司令部的特务机关,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虎口”,加上人称“阴阳秀”的英良秀子十分阴险,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毒妇。
李绍红落入了这个“虎口”,遇到这种人肯定凶多吉少。“得采取紧急措施!”李绍鹏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立即走出办公室,跳上大黑马。战马飞也似地向燕子镇内的日军司令部奔去。
日军司令部地镇中的一条深巷内。这是一个空旷幽静的大院。林荫里,散落着几幢一递三进的院落。此时,院子里一片漆黑,静悄悄的,只有西南角上一座厢房里圆窗内,透泄出幽幽的光亮,象蜷伏的野兽瞪着荧荧怪眼。它就是宪兵队。
李绍鹏跳下马,突然发现一个黑影向他走来,他正想躲避,那黑影开口了,声音很轻:“李连长,你来啦!”李绍鹏听出,来者不是别人,正是自己要找的赵小绢。
赵小绢今年二十一岁,宪兵队机要秘书,是燕子地下党安插在宪兵队的“钉子”。由于她机灵能干,办事利索,深得英良秀子的“信任”。我地下党通过她了解了不少机密情报。刚才,阴阳秀子让她派车,她也得知船队被截,顿觉情况紧急,必须马上把这一紧急情况报告给负责人李绍鹏。无奈,阴阳秀象一条毒蛇盘在电话机旁。她派完车,正在院子里兜圈子打主意,就看到李绍鹏骑马来了。
“ 李连长,船队……”
“情况我已晓得了。”
“怎么办?”
“船上有哪些人阴阳秀知道了没有?”
“暂时不知道。”
“这么说,绍红还没暴露。他从陕北来这里不久,又是新任特务排长,守河边的伪军也不会认识他。但现在是非常时期,这些人一旦落入敌手,后果不堪设想。现在必须想个办法,待船上的人押到这里与阴阳秀见面前,救出绍红!”
“我有一个办法。”赵小绢说。
“快说!”
“按惯例,阴阳秀在地牢‘会客’。地牢梯道幽暗曲折,在一处转角处有一间不易察觉的密室,我事先把门打开,虚掩着,到时,设法将绍红引进去,然后脱身。”
李绍鹏听了,思忖了一下:说“也只好这样了。不过要注意,在引绍红进密室时千万不能被人看见。”
“请放心。”赵小绢说,“到时将楼梯里的电灯熄掉。”
李绍鹏赞许地点了点头:“那我就等候你的好消息了。”说完扭头上马转回家了。
赵小绢回到厢房后,穿甬道,下石级,进了地牢梯道,做好了一切准备工作。
刚刚就绪,幽静的大院响起了杂乱的汽车声。赵小绢走到楼门口一看,是派出的车子回来了。前沿皇协军排长、尖嘴猴腮瘦得脸上没有二两肉的郑金彪,押着一群人向厢房走来。
赵小绢急切地寻找李绍红。她的目光闪电般地顺着来人一一扫过……直到最后,也不见李绍红的身影。“没有他!”赵小绢心里一阵高兴,一块石头落了地。但一眨眼工夫,那石头又忽地悬起来了:“莫非他……”她再也不敢往下想了。
人群已到面前。赵小绢想,还是听了审问,弄清李绍红的去向后再做打算,便领着郑金彪和被抓的人转弯抹角地走下了地牢,并顺手关上了密室。
地牢无窗,各种刑具俱全;室内有一办公桌,办公用品齐全,一部电话机锃光闪亮,纤尘不染,这当然是赵小绢的杰作。
宪兵队特高课计课长英良秀子临壁坐着。这人二十多岁,身材中等,架一副金丝眼镜,齐耳短发向后梳得溜光,从眼镜镜片中射出的阴狠目光却忍不住让人看了害怕。她原本名字叫英良秀,因崇拜日本“碟报之花”川岛芳子,所以改名为英良秀子。她时时处处与川岛芳子为榜样,其对付中国人的手段有过之无不及,因她的阴毒手狠,所以人们都背地里称他叫“阴阳秀”,本不是近视眼,却不时戴着一副眼镜,假装斯文。但此女从外表看去,如果不是骨子里阴狠无情,确切的说,还是一位漂亮的美女,加上金丝眼镜,初看是透着精明干练和儒雅风度。
此女子身材高挑,合身的黄军服将她的近乎完美的曲线完全勾勒出来,尤其是胸前颇具规模的胸前,随着步幅颤动一闪一闪的,随时有跳脱出来的风险。 天使的面孔,魔鬼的身材,简直就是狐狸精在世。因其心狠手辣,阴毒狡猾,所以人们背地里叫好她“阴阳秀”。
船工们押进地牢。一帮日本打手气势汹汹地捋袖脱衣,恨不得要吃人的恣态。阴阳秀朝他们会意的一笑,摆了摆手,如同黄鹂一般清脆悦耳的声音说:“你们的,不要这样的……”说着站起身来,向船工一一微笑点头,“你们的坐!坐!害怕的不要!”
船工们都胆怯地沿墙站下了。
赵小绢也在一张桌旁落坐,拿起笔准备作审讯记录。
“船上的人都来了的没有?”阴阳秀坐定后发问,假装亲热。
没有人开口回答。
这时,另一边牢房里传来鬼子的吼叫声,伴着皮鞭入肉的抽打,传来渗人的惨叫声。
“你们的,为谁冒险过河的干活?”她又问道。
还是无人回答,隔壁每一声惨叫,都吓得这群人心里一颤,胆更小的甚至忍不住腿肚子不听使唤,站立不稳了。
阴阳秀用右手轻轻掳了掳泛光的头发:“你们谁是船老板的?”
“我……”一个矮矮胖胖的人朝他偷偷瞟了一眼,抹了一把冷汗强装笑脸说:“是……我”。
“要西,是你!你是替我们江司令做的生意的干活?”英良秀子走近他,语气温柔,和颜悦色,好象在同人家谈家常,一股诱人的香皂气直扑鼻子,可般老板无福消受。
船老板顿时脸色煞白,提着衣袖连连揩汗。因为江司令的四姨太关照过,在任何情况下,不许透露司令做生意的事,否则小心脑袋!
阴阳秀朝船老板定睛望了好一阵,然后说道:“你的,不要害怕的。中国不是有句老话,叫: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做点生意的算得了什么的?休说是江司令的,就是比他再大的官儿的干活,还不是照样动脑筋发横财的!这有什么不好说的?”
船工们面面相觑。船老板低头浑身发抖。
“啪!”阴阳秀打燃打火机,伸出幽蓝色指甲油的手指抽出一根烟,很优雅的姿势点上,送入涂有艳红唇膏的薄嘴唇间,吸了一口,悠悠的喷出一口烟喷在般老板脸上。然后扭头问郑金彪:“你的说,那些船的?”
“太君,全在河边。我派了二十多个弟兄看守着。”郑金彪满脸媚笑,尽情邀功。
“炸!去炸掉它的,留起来反叫他们为难的。”
船老板“扑通”跪了下来,嚎啕着哀求:“太君,饶了我们吧,那船是我家唯一的家产,靠它吃饭的命根子啊……”
阴阳秀手一摆:“快快的!炸!”
郑金彪正欲带兵涌出,船老板嘶叫了一声:“我说,我说。我们是替江司令的四姨太做生意。开船前,有个胖胖的长官带着几个弟兄上船来查货,后来我们塞了几个银元就放船了。那知船只划到心,突然响起了枪,我们就靠了回来,这不,上来了这位长官——”说到这里,他指了指郑金彪,“在回来的途中,有个人跳了江——”
“八格亚路,是谁?”英良秀子急问。
“一个穿着青袍的年青人。”
赵小绢心里一紧:“啊,是绍红!”
阴阳秀问:“他叫什么名字?”
“不晓得。”
“不晓得?”阴阳秀目光一闪,突然感了兴趣地:“要西,要西,他是怎么上船的?”
“是我们一个姓张的伙计带上船的。”
阴阳秀脸上掠过若有所获的笑意:“快说姓张的在哪里?”
郑金彪耷拉着脑袋,哼唧道:“……开枪打死了。”
“八格!”阴阳秀正要发作,桌上的电话铃声响了。她拿起话筒一听,是日军司令官山田一郎打来的。阴阳秀先“咳,咳”了几句,后又“叽哩咕噜”汇报了刚才的“事件”。
话筒里,一阵朗朗的笑声过后,便是嗡嗡的轻语声,阴阳秀“咳咳”了一大会,最后一拍桌子说:“大太君之棋,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