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凌晨,燕子镇集合号一响,司令部大院内就吹起了哨子,响起了嘟嘟的汽车喇叭声,还有杂乱的脚步声,武器的撞击声,战马的嘶叫声,混成一片。
按惯例,赵小绢被留下值班。这时,她在司令部和宪兵队厢房里,徐徐拉开西窗门,看着司令部和宪兵队缓缓开拔。一会,院子里空空荡荡,唯有几只麻雀在地上跳来跳去,争着唧唧喳喳觅食。
一个被赵小绢争取过来的伪军看守邓富贵从楼下走过,吹了声响亮的口哨。赵小绢知道,这是他在请示自己:可不可以动手了?
赵小绢又拉开东面窗板门,只见地牢的围墙外,停着一辆军用卡车。驾驶室的玻璃上插着一朵兰草花。这是已经准备就绪的信号。
可以动手了。赵小绢敏捷地推开西窗,端起脸盆,正要泼水向发信号,楼下突然传来一阵骂娘声:“**的,你这个狗日的,谁叫你到处乱窜的?滚回去!跟老子一起好好看住犯人!”
赵小绢探头一看,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家伙不是别人,正是那拦截商船的瘦猴郑金彪。他因截船有功,晋升了他,阴阳秀看他为人活络,将他留在身边。今天他没去集合,留下他看管方放文。带发突然,情况有变,真出乎意料之外。
怎么办?
赵小绢急中生智,把满满一盆水对准郑金彪头上泼了下去:“哗……”
“妈的,瞎眼睛哒?!老子……”郑金彪满口脏话正要出口,抬头一望,荷,是鲜花般的俏妹子!在他见过的女人中,数这姑娘最俏了,只见她一袭军装裹里S形小身板,面前衣袋没装东西都好似呼之欲出,凸翘的臀部,修长的长腿,半高跟皮鞋,衬上美丽的容貌,让这小子眼睛一直,心头一荡,立即转怒为喜:“哦嗬,哈哈,不要紧不要紧,没事没事,赵小姐——”
赵小绢装做打招呼:“哟,淋着你身上呀,对不起,快去换衣服吧,当心着凉害病。”
以往,郑金彪千方百计跟赵小绢搭讪,可赵小绢总是昂头挺胸,不理不睬。今朝,她竟说出这么一句体贴温暖的话,这使郑金彪骨头都酥了。
“好,好,我就去换,这就去换,嘻嘻!”说完,哼起情歌来:
“郎在高山打伞来,
姐在房中绣花鞋,
左手接过郎的伞,
右手把姐抱在怀……”
他边哼边吞着涎水走了。
时间刻不容缓。赵小绢见郑金彪一头钻进宿舍,就赶紧下楼,一口气奔到地牢监禁室,从邓富贵手里接过钥匙,示意他注意敌情,并迅速打开铁门,刚要放方放文出来。又一件意外之事使赵小绢愣住了,她心里猛然一紧。
监禁室里又添了一个人!此人赵小绢认得,是一个伪军排长,叫卢昌顺,他也认得赵小绢。
情况突然,时间紧迫,赵小绢不免有些心慌。但她毕竟在虎穴狼窝中生活了这么多年,目睹过许多惊险场面。所以她拟制住自己的紧张,强迫使自己镇定下来。此时,她平静下来,俨然象个查监的,干脆在监禁室里踱起步来。一双皮鞋在湿滑的砖地上发出重浊的“笃笃”声。脚步是沉稳的,但脑海里却卷起千万条思绪:卢昌顺怎么会关到这里来呢?他,是阴阳秀的又一条走狗?还是他触犯了军法,还是来监督方放文的?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这一连串的问题,必须在郑金彪换衣服这一短暂的时间内做出准确无误的叛断,并采取果断的措施和行动。否则,营救计划就要成为泡影。
“笃,笃。”皮鞋声猝然停了下来。赵小绢转协身子,两道冷峻的目光投射到卢昌顺身上,想从他的神情中找到一丝一缕的答案。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了。
此时,卢昌顺象树桩斜靠在门边,左脚架在右脚膝盖上,嘴里**一根稻草茎,眼睛闭着,没有任何动静和表情……从这副神情里难以获得满意的回答。
赵小绢把目光转向同伴,邓富贵却困惑地摇着头,因为昨天他是日岗,在换岗之前,还无此事。
谜,难解之谜!真个急死人了!
赵小绢焦急地瞟瞟手腕上的手表,时针已指向七点。山田一郎已到了燕子镇,只待他训话结束,就要带走方放文同志。
那皮鞋声又在湿地上响了起来。
这时,从幽暗的角落里传出一阵“啪啪”声,赵小绢看去,见方放文在拍着一个空烟盆。只见他用手扇了几下风,再拍下去发出啪啪声。赵小绢心神领会:“方排长,你的雅兴不错啊?”她走到方放文身边,冷冷地说。
方放文无所谓地继续拍着烟盆,不望赵小绢。赵小绢仔细一看,上面写着几行小字:
卢今晨进来。因放船之罪,他说见过绍红。
看完字,赵小绢的心定了,果断地决定将卢昌顺与方放文一并转移。她刚想带人走,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咳嗽声。那是在外警戒的邓富贵发出的紧急警号。赵小绢到门口一望,不妙,郑金彪已换好衣服向这里走来。
情况万分危急!
赵小绢把邓富贵叫到身边,吩咐道:“我来引开他,你赶快领他们两个从东侧门出走,那里有汽车接你们。”说完,闪身离开地牢监禁定,经过小楼门口时,顺手提起一只小水桶,径向西边院子走去,来到水井处。
这时,太阳从宪兵队那栋楼一角钻出来了。丰韵、苗条的赵小绢沐浴在绚丽的霞光中,象是一朵初绽的花蕾,含苞待放,美极了。
郑金彪见了,心痒难耐,馋涎欲滴,心里好像百来个猫爪在挠,忍不住吞了几口涎水。这郑金彪年已三十多岁,还是光棍一条,本就是燕子镇的一个混混,吃喝嫖赌样样全,这样的人注定没有女人愿意跟他,但自从日本人来到燕子镇后,他抱住了大腿,不可一世起来。调到宪兵队之后,他对赵小绢朝思暮想,不时找点小事去纠缠、套近乎,然而得到赵小绢的却是蔑视、背脊冷眼。可他就是不死心,想吃这天鹅肉。今天天赐良机,部队去司令部听鬼子训话,屋里屋外空荡荡的,偏偏今天因为赵小绢那一盆水,又勾起了他邪恶的念头,且还有那句不咸不甜的“体贴话”,像打了鸡血,给了他新的勇气。他决定趁今天司令部大院无人之机,闻闻那“天鹅肉”。
郑金彪尾随赵小绢进了小院子。
这是一个小巧玲珑的院子,中间有一口小水井,而这里只有一扇小门,四周都是围墙,看不见地牢的房子。赵小绢向郑金彪瞟了一眼,暗暗松了一口气,但悬着的心还没有完全放下。
赵小绢慢慢吊起一桶水,倒进小木桶内。“啧、啧啧,看把我心肝累的,赵小姐,我来帮你拎”。郑金彪赶紧上前讨好。赵小绢挡住他,说:“让我洗洗这手帕。”说话间,掏出一块手绢浸到水桶里,慢慢搓洗起来。
“刚才真对不起,倒水把你的衣服给淋湿了”。赵小绢边洗边边漫不经心的找了个话头,悠悠的对郑金彪说话,紧紧扣住了这瘦猴子。
“不要紧,不要紧。”郑金彪殷勤地吊起一桶水,送到赵小绢手边,没话找话地“嘿嘿,那水还挺……挺香呢!”
赵小娟蹲着,小手轻轻搓洗着手绢,嘴里有一搭没一搭的搭讪。而此时站着的郑金彪却眼睛都直了,因为,他的贼眼正好从高处看到了赵小绢颈脖下戴着的银链,而且那凸凸的中间,雪白的小沟,他不禁哼哼道“赵小姐……”
赵小绢听了一阵恶心,但又不得不应付,她微笑了一下。
这时,井台上的水桶里的水颤动起来。赵小绢知道,这是汽车已经启动了。她轻轻地舒了一口气,红朴朴的脸蛋上漾起了甜蜜的笑,这使她越发显得俏丽。
冷不防,郑金彪饿虎般扑了过来,一把抱住了赵小绢。赵小绢拼命挣扎,但瘦猴似的双手象一道铁箍,怎么也挣不开身。而且,一张臭嘴从自己的耳边,哈着粗气向前伸来。挣扎中,恍惚见有只耳朵在眼前晃动,便张开口,一用劲……
“哎呀——”郑金彪痛得似杀猪般叫了起来,“哎哟……我的耳朵,小婊砸,老子毙了你!”说着,退了一大步,拔出枪,对准赵小绢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