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上下都有人在放火

十、上下都有人在放火

明朝的体制，县一级设知县、县丞和县尉三名主官，县丞为文，县尉是武。除了用兵打仗外，其它事县丞都是知县的主要帮手。归有光一去再也没有回来，长兴县知县暂缺。按说没有知县，就该县丞全面负责**常工作。然而湖州知府了解到吴承恩的思想动态，怕他成为第二个归有光，到时惹出麻烦自己跟着倒霉，便把县尉找去，认**叮嘱了一番，然后让县尉代掌了县印。

就在这时，金銮殿上，有人放了一把火，谁呀？海瑞。

海瑞，海南琼山人，仅仅中过举人，没有进一步考中进士。他的母亲是个寡妇，也是个悍妇。可能在生活中不如意的事情太多，因而就经常拿海瑞出气，把海瑞像小狗一样提溜在手里痛打的“哇哇”乱叫。因为明朝以孝治国，海瑞长大**中举当了地方小官后，既不敢冲撞**，**又像母老虎，因而海瑞见了**还战战兢兢的双腿发软，有些站立不住。嘉靖皇帝特别敬重自己的母亲，因而就注重提拔孝顺的人当官。人们见海母要海瑞下跪他不敢站着，要他向东他不敢向西，以为他特别孝顺，就举“孝廉”使他当上了知县。

海瑞有“海刚锋”之称，不排斥这是后人对他的美誉，但他的个性有些倔强却是**的。因为他担任县令，对下面的事情了解的太多，所以，对徐阶之流产生了强烈的不满。当年，高拱等人为了对付景王，才百般结交了徐阶这些从“严**”中哗变过来的人。现在景王灰飞烟灭，严嵩之辈已成历史，“裕**”便又分成了以高拱为首的“裕府”派和以徐阶为首的“哗变”派。为了争权，“裕府”派的人就不能再容**徐阶这些人还在朝廷中当权，他们听说海瑞性格刚强且对徐阶之流强烈不满，便在嘉靖四十四年底，将他调到京城任户部云南司主事。海瑞到京城上任仅仅两个月，即嘉靖四十五年（1566）二月初一，他就仿效古人**干，抬棺强谏，上了一道《直言天下第一事疏》，　这道《疏》被人们称为“天下第一疏”，全文如下：

　　皇上即位之初，政令一新，天下欣然望治。但为时不久，即生妄念，企求长生不老，一心求神仙，竭民膏脂，滥兴土木，二十余年不视朝，法纪弛废，以猜嫌诽谤戮辱臣工，致使天下吏**横，民不聊生，水旱无时，盗贼兹炽。这些都是前所未有的。赋役**增，四方纷纷仿效陛下，大肆浪费，求神敬佛，使得十室九空，有人说：“嘉靖者，家家皆净而无财可用也。”陛下听信左右**人的谗言，一意梦想长生。陛下应深知妄求长生是毫无益处的，应翻然悔过，**理朝政，以洗数十年来君道不正之积误，洗刷数十年来小人阿谀奉承，臣职不明之耻。君道不正，臣职不明，这是今**天下第一大事，故臣冒死为陛下进言。

海瑞的这道“天下第一疏”，**是“陛下听信左右**人的谗言，一意梦想长生”、“应翻然悔过，**理朝政”。他的这道《疏》被后人误读了五百年，一直理解为是告严嵩的。实际上，此时严世蕃已经被徐阶所杀，严嵩倒台已经近四年，朝中宰相是徐阶。如果指的是严嵩，严嵩早已不在朝廷了，还需要嘉靖皇帝“应翻然悔过，**理朝政”吗！至于“陛下听信左右**人的谗言，一意梦想长生”，就更能说明问题，因为此前严嵩是首辅，徐阶一直是次辅，其拍马屁的本领远在严嵩之上，严嵩虽然倒台，徐阶也应治裁。

嘉靖皇帝见了这道《疏》，当时**是气晕了。首先，他推行了一系列的新法，**诚的铁心的在解决老百姓的衣食问题。其二，有据可查，他一生赈灾、赦免税粮多达一百四十多次，平均每年四五次，这在封建帝王中是非常少见的事情。海瑞凭什么说“嘉靖者，家家皆净而无财可用也”的话？当时的**生产力就那样，嘉靖皇帝就是把自己的肉分给大家，大家也一人分不到一块啊！民间有“人家的屋里好喝酒，自己的家里好出丑”，指的就是喜欢在旁边说风凉话的人，你海瑞也曾当过知县，你把一个县里的百姓都治理的家道富庶么？

嘉靖皇帝气了一阵，冷静的一想，明白了：海瑞这是在告徐阶，要自己远离徐阶这个**臣，亲理朝政，除弊兴利。但此时的嘉靖皇帝已经被徐阶之流彻底架空，根本没有能力亲理朝政，除弊兴利呀！

徐阶是乌龟吃萤火虫，心里亮亮堂堂。海瑞明是劝谏嘉靖皇帝不要“一意梦想长生”，实际上是在骂自己是**臣，所以，鼻子都气歪了。他出班奏道：“皇上，海瑞贼子，七品小吏，竟敢藐视朝廷，抬棺闯宫侮辱皇上，是可**而孰不可**。微臣请皇上杀海瑞以正国法。”

海瑞被高拱之辈调到京城，其目的就是要他充当“倒徐”的马前卒。明朝有严格的规定，参劾失职官员，或要求提升、表彰官员等事，要么是朝廷重臣，他们有资格；要么是御史，这是他们的职责。海瑞芝麻小官，也不是御史，一个从乡下来的小小办事员，熟悉自己的本职工作都来不及，他凭什么向徐阶开炮？就算他**有正义感想抬棺闯宫强谏，没有人给他撑腰开绿灯，莫说是闯进金銮殿，就是敢闯进皇宫大门半步也必死无疑，怎么可能会见到嘉靖皇帝呢！所以，海瑞既是“**干”，也是被他人摆布的官场斗争中的一颗棋子。

当下，高拱见海瑞刚刚出场，徐阶就想处死他，就连忙出班为海瑞开脱，他向嘉靖皇帝奏道：“海瑞抬棺闯宫强谏虽然有违国法，但对皇上的忠心可嘉，还望皇上网开一面，饶他一次才是。”

徐阶反驳高拱，阴阳怪气地道：“高大人，似此等贼子尚要姑息，天下苍生何以为治？”

高拱不买徐阶的账，讽刺说：“徐大人，海瑞向皇上进言，皇上自有圣裁，你急什么呀！”

徐阶恼羞成怒：“高拱，本相面前，休要胡言乱语！”

高拱也变了脸，道：“徐阶，皇上面前，容不得你嚣张！”

“裕府”派的人早有准备，一起上前跪倒：“皇上，海瑞忠心可嘉，还望皇上赦他之罪。”

嘉靖皇帝心里清楚，如今的都察院已成了徐阶之流的私人工具，除了为他们**外，已不会有任何作用。各级官员的奏章，凡不利于他们的，也会在有司被扣下，海瑞抬棺闯宫强谏，可能也是不得已的事情。他之所以那么抨击自己，一是想借官员劝谏皇帝无死罪的朝廷规定，让自己不杀他。二是他若直接告徐阶，一出大殿，徐阶就会派人暗杀他，他要把自己也绕进去，同样也是为了留一条生路。

徐阶见嘉靖皇帝不语，便不理高拱和“裕府”派众人，又催道：“皇上，微臣请杀海瑞，以正国法。”

高拱道：“皇上，海瑞不能杀！”

“裕府”派众臣异口同声：“皇上，海瑞不能杀呀！”

嘉靖皇帝说：“杀与不杀，容朕三思。来呀，先把海瑞打入大牢，等旨再处。”

海瑞被押入大牢，嘉靖皇帝既没有令人讯问他，更没有令人拷打他。而是没事样散朝回到了后宫。他心里非常清楚，无论是徐阶还是高拱，他们都不是忠于自己的人。他们之所以相互争斗，不过是争权夺利而已。无论他们谁得了势，都会是一条咬自己的**，自己犯不着为他们劳神费心，更犯不着为谁而**另一个。他把海瑞关进大牢，实际上是在保护海瑞，因为徐阶再嚣张，他总不敢公然到牢里去杀海瑞吧！

史料记载，海瑞被关在大牢里，吃肉喝酒，旁若无人，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嘉靖皇帝死后，有人告诉他，说皇上死了，你的苦**子傲到头了。海瑞听了，目瞪口呆，手中的碗筷掉在地上，一言不发，突然放声大哭。数百年来，人们一直不理解海瑞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其实很简单：嘉靖皇帝把他关在大牢里，他非常安全。现在嘉靖皇帝死了，高拱之辈能否斗过徐阶谁也不清楚，倘若自己落在徐阶手里，自己还有活的命呀！所以，才有如此失态之举。

徐阶倒台后，回到松江府老家寓居，高拱想要铲除徐阶，不让徐阶死灰复燃，便让海瑞到应天府担任巡抚，严密监视徐阶的行为。一年后，海瑞险些杀了徐阶，但随后又被徐阶扳**，从此离开了官场。

《西游记》第四十七至四十九回讲述了天河里的鲤鱼精溜到下界赶走了通天河里的千年癞头乌龟，癞头乌龟借助孙悟空之力又赶走了鲤鱼精的故事，认**研究嘉靖王朝就会一目了然，它就是影射的徐阶与海瑞的斗争内幕，徐阶和海瑞在人们的心里都是什么形象，里面刻画得栩栩如生。当然，这时的孙悟空其原型不是嘉靖皇帝，而是隆庆皇帝。此乃题外之话，表过不提。

却说归有光离开长兴后，迟公**又趾高气扬地出现在大家的面前，其嚣张气焰**以前更甚。他们也放了一把火：过去朝廷要他们多交的人头税，是他们帮那些佃户穷人代缴的，现在佃户穷人们要连本带息的还给他们。一时，长兴县人心惶惶。不过由于归有光的“恶人”美名，也让穷苦老百姓知道了国家的形势到底是怎么回事：原来朝廷根本没有恢复旧制，是地方上的恶霸地主们想倒行逆施！

一个叫卫信的年轻人挺身而出，他联络了一些穷苦人，慷慨激昂地对他们说：“皇上仁慈，废旧制实行一条鞭法，除枷锁允许穷苦人自由外出谋生，才让我们大家的**子略略好过了一点。没想到现在朝中有**人当道，地方上土豪劣绅狼狈为**，他们再想让我们卖儿卖女，我们坚决不答应。”

有人艾怨：“不答应，又能怎么样呢？”

卫信说：“官府中也有像归大人这样的好官，他们是愿意为我们穷人办事的。我们要团结起来，从声势上压倒土豪劣绅，让归大人这样的好官能够理直气壮的为我们办事，让朝中的**人不敢越雷池一步。”

有人高呼：“卫信说得对，只要我们团结起来，拧成一股绳，谁想欺负我们，那是做梦。”

穷棒子们相互串联，要**恢复两税制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地主恶霸们的耳朵里。让迟公**之流气急败坏。他们迅速地聚到一起，开起了应变会。

迟公**扯着公**嗓子高喊：“我迟来嗣当众打了差役，斗倒了县令归有光，难道还怕一群穷棒子不成！从明天起，大家开始清查自己的佃户，有谁参与了穷棒子们的串联，我们就拿了他们的地，看他们敢把我们怎么样！”

恶霸们听了，立即群魔乱舞：“对，如果他们还欠我们的租子，要立即偿还。否则，就拿人抵债。”“量小非君子，无**不丈夫。我们就是要让那些穷棒子们重新卖儿卖女，看他们还敢不敢跟我们作对。”

恶霸地主们说动就动，他们带着恶奴，四处乱窜，闹得乡里**飞狗跳，谣言四起。卫信率领几名青年，针锋相对。他们公开揭露地主恶霸们的暴行，号召大家紧急时刻不惜杀**除污吏，上山扯旗**。平静的长兴县终于成了一个炸药包。

消息传到县衙，代掌县印的县尉慌了。他知道自己的举人身份一辈子也做不了七品县令，这种关头代掌县印实际上是在替人玩火。虽然是赶鸭子上了架，却无意闹出事来。他将吴承恩召进县衙，道：“吴大人，本县快要出事了，你可不能袖手旁观。”

吴承恩当然也知道了长兴县的老百姓们准备好了要**。他本来就厌恶徐阶之流的倒行逆施，这时有了借口，就更要站在老百姓这一边了。但目前县衙管事的是县尉，他必须先敷衍几句后才能说出自己的意见。于是，吴承恩道：“大人代掌县印，有权决定本县的一切，吴某愿听大人差遣。”

县尉**急了，道：“本尉乃武职，历来是遵命行事。现在县中无主，却叫本尉如何是好？吴大人乃文官，远见卓识，又与朝中李大人为友，对眼下的事情，必有良策教我。”

吴承恩：“皇上治国，历来以安定为主。怎样征收税粮才能使百姓安定下来，这就要看大人的了。”

县尉道：“我是武职，虽然临时代掌县印，但征收税粮一事，还得吴大人费心，我只负责武事。不知吴大人以为如何”

吴承恩道：“吴某愿意为大人分忧，但须有大人的明令文牒，吴某方能行事。”

县尉就是为这个问题头疼，问：“依吴大人之意，税粮征收该如何进行？”

吴承恩很同情县尉，他本是一个无心争权夺利的人，只想一家人能够平平安安地过**子。然而命运弄人，却把他推到了这种进退两难的境地。吴承恩不想为难县尉了，更不愿意县尉做出按两税制征收的决定。自己孤身一人，无牵无挂，为了长兴县里的老百姓们，天大的灾难，就由自己一人承担了吧！于是，吴承恩对县尉道：“如果大人没有接到朝廷新的律令，就该向那些富户们摊派。”

县尉道：“现在周边府县的形势吴大人**我清楚，但我们至今也没有接到朝廷新的律令又是事实。我本想拖一拖，等新知县到任后由他处理。奈何新知县何时到任，谁也不知，本县面临的现状又不能不理，倘若激成了民变，这却如何是好！”

吴承恩慷慨道：“既不知新知县何时到任，坐在这里犯难也不是办法。反正激起民变难辞其咎，不如再跟迟公**等人赌一把，看他能奈我何！”

吴承恩开始在炸药包上跳舞了。在他的说服下，县尉贴出了告示，继续按一条鞭法征收税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