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倍受欢迎的纪实神话

六、倍受欢迎的纪实神话

淮安远离京城，吴承恩又生活在**的最底层，朝廷高层发生的事情，他根本不可能知道。就是京城爆炸了一颗**，冲击波也到不了淮安。所以，李春芳讲述的帝后皇权之争以及承天府那帮孩子的故事，让他闻所未闻，也让他热血沸腾，恍如到了一个充满传奇色彩的世界。不知为什么，他忽然产生了要写一写嘉靖皇帝，写一写承天府那帮孩子的想法。一座山一条溪的故事显不出大手笔，一个侠士一个**描不出恢宏的画面。一个帝王，一群将相，一个王国的兴衰存亡，那才是一个波澜壮阔的天地。

说书卖艺在当时已成了一个热门行业，茶馆、闹市、车站、码头，到处都回荡着说书艺人抑扬顿挫的声音。李春芳是嘉靖皇帝身边的人，**较了解嘉靖皇帝和那帮孩子，从李春芳嘴里，吴承恩当然也知道了个大概。最让吴承恩感到惊讶的是那些说书艺人嘴里的故事，或多或少都有嘉靖皇帝和那帮孩子的影子。贡生有官俸，每月六斗米，因此吴承恩不担心**和妻子会在家里饿死。赴京候选，住官驿不要店钱，仅一**三餐的饭钱，吴承恩也还不十分为难。于是，到处听书便成了吴承恩一天到晚要干的事情。

一晃几个月过去了。一天，吴承恩又闲逛到茶馆，前面一个说书艺人正神采飞扬地说着一个神话故事：“……掌管典册的仙官对玉帝说，启奏陛下，下界的青龙两次转世，现已修成帝气，该享九五之尊。然那玉面狐狸寿数未尽，以后必然危及青龙的王国，祸害苍生。臣请陛下玉旨，是否削减玉面狐狸的寿数，让她早**回归其位？玉帝道：阴司既有寿数，岂可随便削减。仙官道：臣所担心的是玉面狐狸祸害王国，青龙必然束手无策。玉帝道：点查在仙籍的下界诸神，看谁能助青龙一臂之力，降服玉面狐狸？仙官道：被贬下界的仙籍人员不下百余，但绝大多数都在阴司有定数，只有少数几个是顺其自然的。玉帝道：那就在这少数几个中选一个去辅助青龙吧。等他回归仙籍时，正好**行赏。仙官道：遵旨，于是展开仙籍典册，用笔圈点了一人，这人是谁呀……”

说书艺人年近五十，艺名水晶蛇，因为吴承恩是有心人，故意接近他，所以，两人差不多已是朋友。休息的时候，吴承恩问水晶蛇：“你书中所说的青龙是不是当今皇上，玉面狐狸，是不是孝皇张太后？”

水晶蛇听了吴承恩的话，连忙道：“吴兄，这话可不能乱说。我讲的是神话故事，跟凡人不搭界，你要乱猜，弄不好是要掉脑袋的。”

吴承恩不松口：“就算是神话故事，你怎么会想到这样一个情节？”

水晶蛇道：“说书要有本子，你不会连这点也不知道吧！我是照本子说的。”

吴承恩道：“说书要有本子，这我当然知道。但本子也是人写的，说不定就是你自己写的也未可知。”

水晶蛇道：“我可没有这个本事，本子是我花钱买来的。对于我们来说，只要本子好，能够吸引茶客，一天能挣几碗饭钱就行，至于**的，我们不问。”

吴承恩没有再问，艺术来源于生活，但没有生活的折射，就不会有绚丽多彩的艺术。然而在生活线上挣扎的人们是没有**的，就算玉面狐狸的原型是张太后，他们也只能闷在心里，不能随便对人说。如果硬逼他们说出来，就是对他们的伤害，那么再追问下去又还有什么意义呢！

一连下了几天雨，京城的气温降下去后就再也上不来了。有冬眠习性的动物在作最后的努力，拼命捕食，储**能量准备冬眠。没有冬眠习性的动物，也在抓紧筹集生活物质，要抢在严冬到来之前，完成越冬所需要的一切。否则，严冬的暴戾是不会留给他们任何生存机会的。

蒙夷**就是一群没有冬眠习性的动物。他们生活在大沙漠里，以皮贮水，以林为室，为了越冬，他们开始疯狂地抢掠了。十月，夷匪头子俺答，率十万夷匪突然兵临城下，向大明王朝讨要“封贡”，若不然，他们就**，杀个****不留。

什么叫封贡？封贡实际上是要明朝向他们进贡的一种客气说法，是为了双方都好**。堂堂大明京城，当然不惧十万夷匪，何况双方交战又不是一次两次。几年前就是这个俺答率兵来犯，还不是被明军打得屁**尿流，丢下一万多具**体，狼狈的逃回大漠去了！禽兽之变诈几何哉，这次来照样还不是猪羊入屠户之家——找死！

嘉靖皇帝亲自登上城楼，鼓舞士气：“军民人等，视死如归。朕与合城百姓一道，痛击夷匪，扬我大明国威！”众人摩拳擦掌，山呼万岁，士气之高，无以复加。

然而，夷匪过的是马背上的游牧生活，与狼群为伍，与鼠蛇作伴，男女老少均弓马娴熟。此时他们就成了一群饿极了的豺狼，为了一**命的腐肉，不管是谁都敢跟你拼命。几仗下来，明军伤亡惨重，再也不敢出城迎战，只能坚守不出。俺答在城外叫嚣：“嘉靖小儿，你到底封不封贡？给你三天时间，若是还不答应，本王就要攻城，到时把你的脑袋砍下来当夜壶！”并制作云梯战车，摆出了一副攻城的架式。

京城的形势顿时变得恐怖起来，但闻城外战鼓响，城内军民皆发慌。青壮男人都被组织起来，一部分登上城墙，直接准备战斗。一部分在城里巡逻，维持秩序。

吴承恩和他的室友被编成了一个战斗小组，登上城墙准备对夷直接作战。吴承恩自小习武，历练江湖见过打打杀杀，何况家乡淮安又经常闹**，特殊的环境让他经历过几次抗倭的战斗，所以，此时面对夷匪，他一点也不害怕，甚至有一种渴望横枪跃马，上阵杀敌的**。赵秀才是富家子弟，活了四十多岁也没有见过这种阵势。此时见城外夷匪如蚁，旌旗敝**，心里便发慌道：“夷匪如狼似虎，我军屡战屡败。倘若他们攻城，凭我等众人，如何抵挡的住。”

吴承恩道：“夷匪乃马背上的部落，平地上驰骋纵横我军不如，但要架梯攻城，必是自取灭亡。”

赵秀才抱怨道：“那些军兵，平时在老百姓面前飞扬跋扈，如狼似虎。现在国家有事，他们却一个个成了****，要我等手无缚**之力的人来守城池，**是岂有此理。”

钱秀才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还是打起精神准备跟夷匪鱼死网破吧。若不然被朝廷处决了，那才死的猪狗不如呢！”

吴承恩道：“各位兄台没必要如此悲观失望。夷匪也是肉身，他能杀我们，我们也能杀他。常言道：软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要**夷匪凶恶的多吧！我在家里时，不照样杀**如同切西瓜！”

赵秀才不信，认为吴承思是在调侃自己胆小，便没好气地道：“你杀**如同切西瓜？拉倒吧。”

吴承恩笑道：“赵兄若是不信，到时吴某杀夷，你便知端底。”

正说着，就听外面金鼓大作，夷兵开始攻城了。夷匪**射，且开得硬弓，一部分人架起云梯爬城墙，一部分站在城下向城上放箭，掩护夷匪攻城。

赵秀才见箭矢如雨，吓破了胆，他躲在墙垛下，恐慌地说：“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啊！”

城上守军，平均两米远一个人。一部分军士勇敢地推开**在城墙上的夷匪云梯，一部分乱作一团，嘴里吆喝着，却随时准备转身逃走。

吴承恩和一个军士，一边奋力推倒一架夷匪云梯，一边大呼道：“报国的时候到了，大家还等什么。”正说着，一个夷兵从不远处跳进墙来，挥刀就向赵秀才砍来。

赵秀才转身就逃：“救命，救命啦！”

吴承恩挺枪急出，呼道：“夷匪，休得猖狂！”

夷匪见状，挥刀来砍吴承恩。吴承恩哪将夷匪放在眼里，交战仅一合，就将夷匪刺死。刚回身，见一夷将提着一把铁锤跳进城墙，一连两锤，打死了两名明军，并指挥跳进城墙的夷匪，企图从这里打开一个缺口。吴承恩怒喝一声，挺枪挡住夷将，两人激战，一时难分上下。两员明将见状，急忙赶来，三人齐心合力，将夷将刺死。跳进城墙的夷匪，见夷将已死，战又战不过，逃又逃不了，有几人只好投降，有几人竟然从城墙上跳了下去，摔成了肉饼。

攻城的夷匪暂时被打退了，明军迅速打扫战场。镇守该段的明将心有余悸，他对吴承恩说：“刚才不是足下抵住了夷将，情况定然不妙。看足下武功高强，不是一般的人吧！”

吴承恩道：“在下吴承恩，江苏淮安岁贡生，自幼习武，粗通刀枪皮毛。”

因为岁贡生具备了做官的资格，所以，明将便道：“原来是吴大人。等打退了夷匪，本将军定然为吴大人请功。”

吴承恩道：“不敢，保家卫国，乃大明子民的本职，何况刚才不是将军指挥有方，后果定然不堪设想。”

夷匪攻城的势头虽然暂时被遏制了，但城外的夷匪气焰更加嚣张，而城内的形势却越来越不妙。锦衣卫都督陆炳护驾巡城，他见城外夷匪叫嚷**，而城内军民皆**气吞声，不胜其忿。他对嘉靖皇帝道：“皇上，微臣请求出城与夷匪一战，不挫他锐气，誓不回城。”

陆炳是嘉靖八年武状元，但毕竟不是军中大将，未经历过战阵，嘉靖皇帝怕他贸然出战吉凶难料，便道：“夷匪乃马背上的贼子，弓马娴熟，男女皆能战。我军寡不敌众，只宜坚守城池，候援军到来再作商议。”

陆炳道：“微臣只一人一骑出城，胜则挫他锐气，若败，也只微臣一人，并不影响城池安危。”再三请求，定要出战。

嘉靖皇帝一看陆炳态度坚决，二来觉得士气可鼓不可泄，就准他出战。此时，那些夷匪见明军被杀破了胆不敢出战，便趾高气扬轮流在城外叫骂。忽见城门大开，从里面奔出一骑向前杀来，敌帅哈舟儿喝道：“报上名来，本帅不杀无名之辈。”

陆炳道：“我乃锦衣卫都督陆炳，奉旨前来取你的狗头。”

哈舟儿哈哈大笑：“嘉靖小儿狗急跳墙，竟然派自己的卫士前来送死了。也罢，今**我先取了你的首级，明**再摘嘉靖小儿的狗头。”

陆炳高举夺命金刀，道：“夷贼，休要夸口，看刀！”

陆炳和哈舟儿战在一起，刚交三十合，陆炳一刀削断了哈舟儿的几根手指头，疼得哈舟儿“哎呀”一声，扔了手中大锤，又被陆炳反手一刀拍在背上，栽下马来。陆炳见状，舞动手中金刀，向夷匪大帐杀来。俺答一看不好，急令手下阻挡。十几名夷将上前，却被陆炳像杀**宰狗一般，霎时杀了个尽绝，众夷匪上前，也被红了眼的陆炳杀了个王八踩西瓜，**的**爬的爬。嘉靖皇帝在城头望见，急令明军出击。明军见陆炳竟如此神勇，杀得夷匪大乱，人人奋勇，个个争先，直将夷匪杀退了三十里才罢。

俺答被陆炳的神勇吓的魂飞魄散，知道大势已去，身上的所有零部件全都软了，他派人求和，哀求嘉靖皇帝不要追杀，然后率众狼狈逃走了。

此次俺答犯京，史称“庚戌事变”。

北风一阵**一阵紧了，那怒嚎的声音，大有排山倒海之势。终于有一天，当人们从睡梦中睁开眼睛的时候，发觉外面已是白皑皑的一片了。风停了，雪仍纷纷扬扬。路上看不到行人，却有几个孩子在那里快快乐乐地打雪仗。几条不知寒冷的小狗围着他们，孩子们躲它们跟着躲，孩子们跳它们也跟着跳，如梦似幻，人狗和谐，赏心悦目。

“庚戌事变”在京城掀起了一阵波澜。惊魂甫定的人们出于猎奇的心理，相互打听、到处议论，一时奇奇怪怪的问题和谣言遍布京城的角角落落。市侩文人闻风而动，说书艺人的生意陡然红火。陆炳生擒哈舟儿的事情发生在西直门，刚好吴承恩和他的室友们在西直门城墙上协防，目睹了当时的**实情况。所以，水晶蛇找到吴承恩，说：“吴兄，你能不能将陆都督生擒哈舟儿的事情写成一个本子，我一定多奉笔资。”

写故事乃是吴承恩的**和强项，何况他亲自参加了战斗，并在战斗中为自己争得了荣誉，让大家对自己刮目相看呢！虽然是写陆炳，但对人说起这次战斗的时候，自己在心理上总是感到骄傲。所以，对于水晶蛇的要求，吴承恩是满口答应。而说书的本子，作者的水平并不十分重要，重要的是说书人的临场发挥。水晶蛇说书时口若悬河，妙语连珠，能把死的说成活的，活的说成飞的。同样一个本子，别人说时索然无味，他说时却妙趣横生，吴承恩平时就喜欢听他说书。所以，吴承恩没费什么事，简单地写了一个本子，就被水晶蛇说红了整个京城，结结实实地赚了几瓢银子。

其后，吴承恩又帮水晶蛇写了几个本子。渐渐的水晶蛇在京城名声大振，吴承恩在业内也渐为大家所熟知。滞留京城的吴承恩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他摆了一个小摆，一面撰写各种本子向那些说书的艺人们出售，一面又帮人**书信、喜联、丧联什么的。这种生活让他很清闲，也很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