峭壁上,一只手触摸到了绝壁上的一处尖顶的岩石,随即露出胳臂,最后整个人一跃跳起,站到了绝壁顶端,回身看着身后的大海,没有欢呼雀跃也没有什么成就感,就是习惯性的舒坦平静,然后心底知道:嗯,我又成功了,还活着。仅此而已。
徒手攀岩是靳松其中一项习惯性的极限运动,不能说视其如命,至少也可以说半身生命,他一满十七岁就开始玩这个,到现在也有十几年的攀龄了。
但这十几年,前后分成两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他开始学会的头几年到那年那件事情截止,对于攀岩,他都是几近癫狂的热爱,那个时候他在美国、欧洲、捷克,到处寻找人迹罕至的绝壁,挑战一个又一个高峰,总想着打败徒手攀岩界的所有人。
成为第一,且无可超越,是那个时候的他,处理一切事物的座右铭,也是他从小到大经营一切事物的成果。
那个时候的他真的是狂妄得时至今日的自己都不能接受的讨厌。
但那件事之后,他就变了。
他还是他,只是再也不会那样狂妄不及后果,凡事都开始留余地,给他人,也给自己。
比如就攀岩一说,他以前是从不会在临海的绝壁上浪费时间的,因这很明显的给自己留后路。现在不同,他会专挑这种有后路的路线玩,因为这只是一项锻炼体魄磨砺意志的运动罢了,至于心智和魄力,不需要那样极端的去逼迫,他更不需要去向谁证明,或与谁去较量。
所以现在的他也会带齐全套的攀岩装备,用不用都会带。
凭心而说,他是有些怀念以前的自己,但问心无愧的说,他更喜欢现在的自己。
靳松觉得欣赏得差不多了,是时候下去了,他决定启用攀岩装备,这样做倒不是担心安全或者什么万无一失,他只是纯粹想体验一下挂着主绳在岩壁上跳动的那种感觉,人们说攀岩就是绝壁上的芭蕾,便是由此而来。
一切就绪,他进行到一半,正在挪动岩塞,一阵有点凄厉的喊叫声震得他差点没塞稳,是个女人的声音,他想难道有同道中人出意外了,偏过头四处张望,也没见到人。
在他以为是自己作怪的时候,那声音再次响起,比之前更凄厉还多了无助,刺得他心中一痛,这是呼救的声音,应该不会错。
他觉得不能置之不理,解开安全带,徒手爬过绝壁腰身,转到另一侧,一看,果然,山崖下的海水中有个人在扑腾,发出绝望无助的惨叫,是个女孩,看样子是溺水了。
“喂,坚持住,别担心,我过来帮你。”
他一面高声安慰,一面快速爬到那女孩所在位置的上方,然后像只灵活的大猴,很快就下到了女孩头顶的位置,这才看清,她身上绑了绳,从崖中垂下,看来是在水中遇到难题了,他拉了拉那绳子想试着把女孩拉起,发现受到一股阻力,随即便跳了下去,费了很大力气才将那女孩救上了岸。
待到岸边,那女孩还在惊恐不已的喊叫着,眼睛都不敢睁开。
他用手抹干了女孩脸上的海水,摇着尚不能安静的女孩,“诶诶,安全了,看看。”
那女孩一直剧烈抖动着,闻言才渐渐平复,缓缓睁开眼睛,竟然很是清澈,心疼的清澈。
她一眼就看到了靳松,定定看了他一眼,环顾四周又看了看她自己发现不在水中,居然很是生气的一推靳松,质问他,“你谁呀。”
“救你的人啊。”靳松做了个双手一摊的动作,意思是不然你以为你怎么安全上岸的。他显然料到女孩会推他,就势很淡定的坐了下去。
“你将我拉上来的?”女孩不是感谢吃惊而是愤怒。
靳松双手一摊,“嗯哼。”意思是不然呢。
“谁叫你这么做的。”出乎意料,女孩冷静下来后,依旧不是感谢而是更加恼怒的责怪。
“多管闲事。”她随即还补了句更加无理的,虽然声音低了,但靳松听到肯定是毫不费力的。
靳松有些莫名其妙,难道这是打算自杀的?结果被自己不知趣的阻止了?那你就默默死去嘛,叫什么叫啊,还叫得那般撕心裂肺惨绝人寰的。
难怪他刚才在水中拉她的时候,她一直与自己对抗,他还以为她不过是惊慌失措之下的无意之举,这下看来是有意为之了。随即想到,刚才与那绳索对抗的力量也是发自这女孩本身。
他本来刚才心中还隐隐有,“这女孩还挺好看的,至少是他看着很有感觉的一类,就那种气场”的想法,现在她突然这么无理取闹,靳松心中的好感顿时消失了,忍不住自嘲的骂了句,不识好歹,他刚才还损耗不少体力。
女孩清醒后却迅速消失了,靳松再回身已不见那女孩的身影,他只怀疑自己是不是做梦,难道是美人鱼?但这想法,显然太荒诞,因为他都觉得冷了,海风一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他的衣服还是湿的,所以这不是梦。
靳松回到酒店冲完热水澡还连打了几个喷嚏,初春的季节,还是要小心,心中又想到那个女孩,来无影去无踪的,有点神秘。
他带着这个想法换了一身正装,来到了隐逸山庄的一处会客厅。
这里正在举办一场新闻发布会,台上讲话的,是隐逸山庄的董事田翔。台下的,大多是慕名而来的相关产业链的利益方,还有一些媒体人士,也有他们自己的员工,或许也有如他这种正好住在这里“恰好碰见”的过客,临时兴起来聆听的,毕竟田翔也是商界闻名的大佬,对于这种人的发言,在许多人心中都有“花钱也值得一听的,所谓的,胜过你读几年书的,少奋斗几十年”的论调,虽然那很多时候都是扯淡。
台上说的都是些套话,靳松有着他自己的目的,他坐在了会场的右后方,开始从左边一一扫视台下的人,还好,他最担心碰见的人没有在场,他装扮的够低调,希望不要遇见什么熟人。
就在他觉得可以放心的时候,突然一张意想不到的侧脸闯进了他的心中。
那是一张特别柔和的女性侧颜,他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到大半张面容,倒不是什么倾国倾城,但也足够打动人,温润柔软得你忍不住想要去抚摸。
靳松定定看着那女孩,有点挪不开,相比她的容貌,她看台上人的眼神更让人好奇,在那样清纯柔软的面容下居然掩藏着这样莫可名状的眼神,让靳松一度觉得她是不是要起身暗杀那台上的人呢?他甚至忍不住扫视检查了一下女孩的手上动作和她可能带有的装备。
人与人真的是相互吸引的,尤其是气场相当的同类,任如何阻挡任如何隐藏都不能够,那女孩显然也很快意识到有人在注意自己,睫毛下垂,扭过头来,隔着老远与靳松对视。
靳松被她看的一怔,倒不是被对方发现的局促,而是她的眼神再次变换,变得与面容相当的温柔与无辜,与刚才看台上之时的眼神判若两人。
靳松的心颤动了起来,全身的汗毛竖立,连带毛孔都开始活跃,整个神经都被唤醒。
不知为何,他有种发现“猎物”的兴奋,就是那种在一堆平庸的公司当中发现了一支有巨大潜力的企业一样,只要他找准切入点,就能让其脱颖而出干掉所有公司,想要去调研,想要出手笼络资源来助其做强做大,而自己也即将获得巨大成就感的冲动。
他不知自己为何有这种奇特的想法,但这真切就是他的真实感受,他强烈的觉得这女孩需要他,就如许多濒临危局的企业需要他一样,没有任何自恋和一厢情愿的成分,只是天生的直觉。
他向那女孩笑了笑,那女孩看着他,没有任何喜忧,起身离去了。
靳松稍微犹豫了一下就也起身,追着那女孩而去。
这女孩如此吸引他还有一点,这就是上午他从海水中“捞出”的女孩,但此时她前后三变的气场都与上午在海边的情形大相径庭。如果上午那是一个势头正猛的集团公司,那现在的女孩就是刚起步的无名工作室,这样说太复杂,应该说,如果上午那女孩先是惹人怜爱、让人有强烈保护欲的芙蓉,随即又是坚韧的迎春花不可冒犯的雪中孤梅,此时,她先是梨花带雨的百合或水仙,随后又是笃定淡雅的雏菊,还有另外一种,想不出什么花能作比,总之,绝对不是一个人,人的装扮和性格可以改变气质却不能够,但偏偏这又的确是同一个人。
他强烈被吸引了,尤其是他跟随身后随即发现,女孩的气质再次改变,成了,怎么说,如果同用花作比,此时应该是带刺的玫瑰或野蔷薇,具有诱惑力的同时又有不可掩盖的危险气息,有点像她刚才看台上之人的眼神一样,带着不可忽视的杀伤力,让人心生防备。
难道她是演员,那种超强演技派的那种,他只能这样想,所以她日常当中也不自觉的带了职业病的痕迹,多重性格多种面孔示人?那她陷得不轻。
靳松感觉到真的遇见了可以与美酒媲美的女孩,品不够。
女孩一直往前走,横过山庄的中央花园,进入普通居住区的大门,那是普通旅客的栖息地,正好与靳松住在同一片,他心中竟有隐隐的石头落地的放心。
隐逸山庄临海而建,别墅区、普通住房区和商务办公场所,几大区相辅相成,环海而立,错落有致,有点类似于一些半岛别墅群一样,处处可眺望海景,事实上,隐逸山庄原本就建在与深市相邻的一个半岛上。
用更简单一点的划分,别墅区是某些被包养者居住的地方,商务办公场所是保养一方的办公地点,或者说一些重大活动的提供地,至于什么活动,就是那种男方多是金主,而女方多是成群结队的**的那种,总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说白了,只有普通区大多是真的好好来这里旅游度假的游客居住的,故而,靳松才有放心的感受,这说明,这女孩至少不是某位大佬豢养的家属。
不过,也难说,毕竟有好多居别墅区的人,最初也是住在这里的,住的久了,就会换地方,有人会来让你换,你也可以给自己制造无数换地方的机会。但这女孩应该不是。
他进去后追了长长的一条过道,女孩行走的气场已经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如果说刚才穿越广场还是一番缓慢、活在自己世界当中,将自己视为美好主体那种平常女孩惯有的有点过度关注自己也有些拖泥带水的走姿,此时的她,就是那种唯有我立在世的笃定、随时与周身环境融为一体的和谐。这么说吧,如果刚才她还是一个懵懂的普通职员该有的走路样子,此时她至少是总监甚而副总以上级别的女子才能有的行走气场。
靳松暗怪自己想不到其他的比如方式,以将心中的感受更好的解读出来,反倒什么都想到公司、股市、企业,谁叫他小半辈子就为这些在活呢。
靳松跟着她走了数百米长的过道,那女孩突然停了下来,准确说是被人拦下了,看样子,她并没有资格到处闲逛。
“是,我不住在这里,我住在二楼,没事就到处走走了。”靳松走近,听到了他们最后的对话,女孩说话的语气异常的亲和温柔,让人没法拒绝,也很自然。
那人看了一眼靳松,也是狐疑的眼神,暂时还没一并盘问。
“这里是机房重地,不是员工一般不准进入的,小姐,您请到别的地方游玩。”原来女孩停在了机房外面想要进去观摩,但被酒店员工阻止了。
“噢噢,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是汉邦的员工也不行吗。”
“不行。除非是酒店体系的。”
“那我想问问,晚上海边开的派对,我们有资格参加吗。”
靳松有点明白了,在一旁说,“如果有人邀请,女方是不用门票的对吗。”他看着女孩却是向着酒店工作人员说的。
“嗯,是的,先生。男士是一定要门票的,女士有人邀请可以免票进入。”酒店工作人员很礼貌的问答。
靳松向着女孩微笑,他知道女孩一定懂自己的意思。
“你们是一起的吗。”酒店人员有点好奇,事实上,他觉得这二人好像很般配,有点忍不住八卦的心,虽然他的领导总是告诫他不要对客人的隐私好奇。
“嗯,我们是朋友。”靳松说着很自然的揽了揽女孩的肩膀,很绅士的那种,不像男女之间的勾搭,女孩没有排斥他,看着工作人员绽出笑容,偏过头向靳松瞅了一眼,靳松也看着工作人员笑,回头瞅她的时候她正好又偏过头去再次看着酒店工作人员笑。
果然,那工作人员想,看来是刚认识的,但估计很快就会搞在一起,他在这儿见多了这种一拍即合的,几乎能想象到后续的发展,比如他们会一起去参加那派对,吃饭喝酒,第二天你巡视的时候就会发现,他们会从同一间房间相携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