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上我完全成了另外一个人。我不再为偷看朱莉娅一眼感到胆怯,相反,我会用一个恩人亲切和蔼的目光凝视她。吃完早饭我便发现自己单独和她在一起,就像前一天早上那样,但我丝毫没有感觉到先前的那种笨拙。我为意识到自己在智力上比她高明而欣喜,并且几乎会为这个可爱的小东西的无知感到怜悯——如果我不是也确信自己能够消除她的无知的话。“不过,”我想,“是我开始授课的时候了。”
朱莉娅忙着在钢琴上整理一些乐谱。我浏览了两三首歌,是穆尔[ 托马斯·穆尔(1779-1852), 爱尔兰浪漫主义诗人,他的许多怀旧和爱国的抒情诗诸如“吟游的男孩”都带有传统的爱尔兰曲调。]写的爱尔兰歌曲。
“这些东西真不赖啊!”我说,轻率翻过几页,微微耸一下肩,以表明我的看法。
“哦,我最喜欢这些歌了,”朱莉娅说,“它们十分感人!”
“那么你是因为诗歌而喜欢它们的。”我说,露出鼓励的笑容。
“唔,是的,她认为它们写得很迷人。”我想。现在是时机了。“诗歌,”我说,带着说教的姿态和神气,“诗歌是能让青少年感到最有趣的一种学习。它让我们感觉到人性中那些温和雅致的冲动,并使人对所有精神上善良高尚的东西和自然中优雅美丽的东西,有着微妙的感知。它——”
我讲述的方式,或许连一位修辞学教授也会觉得荣耀;这时我忽然看见萨默维尔小姐嘴上浮现出淡淡的微笑,她开始翻动起乐谱来。我记起前一天早上她对我的讲述不予理睬的情景。“用抽象理论,”我想,“是决不会引起她轻率的头脑关注的,要实际一些才行。”碰巧,弥尔顿的那本《失乐园》还放在近旁。“让我向你推荐一下吧,我的年轻朋友。”我用说服性的告诫的语调说,我曾很喜欢从格伦科那里听到这语调。“让我向你推荐这本令人赞美的诗。你会从它里面,在不无智慧的享受上发现远比你喜欢的那些歌更好的东西。”朱莉娅看看诗,又看看我,显露出怪异的疑惑神态。“弥尔顿的《失乐园》吗?”她说。“哦,其中的大部分诗我都背得。”
我没料到自己的学生竟然到了这般程度。不过,《失乐园》是一种学校用书,其最优秀的诗节都是作为任务布置给小姐们背诵掌握的。
“我发现,”我心想,“我不能把她当作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新手。她昨天不理睬,并非因为绝对无知,而只是由于缺乏诗情。我要再试一下她。”
我现在决定用自己的学问使她惊讶不已,开始一个也许会让某个学会增光的长篇演讲。蒲柏[亚历山大·蒲柏(1688-1744) 英国作家,其最著名的作品是讽刺性仿英雄体史诗《夺发记》和《群愚史诗》。]、斯宾塞[ 斯宾塞(1552?-1599),英国诗人。]、乔叟[ 乔叟((1340?-1400),英国诗人,《坎特伯雷故事集》的作者。]和老派的剧作家我都稍加涉及,像燕子似的一掠而过。我不把自己局限于英国诗人,也略为提到法国和意大利的诗人们。我很快将阿里奥斯托[ 阿里奥斯托(1474-1533),意大利诗人,代表作为《疯狂的奥兰多》。]忽略不提,但是停留在塔索[ 塔索(1544-1595),意大利文艺复兴后期诗人。其《被解放的耶路撒冷》是一首反映第1次**东侵的史诗。]的《被解放的耶路撒冷》上面。我详细讲述了克洛林达这个人物。“有一个人物,”我说,“你会发现很值得女人研究。它表明在英雄品质上女性能够达到怎样的高度,她们甚至可以参与到男人那些苛求的事务中去。”
“就我而言,”朱莉娅说,温和地利用我说话中的停顿,“就我而言,我更喜欢索夫尼亚。”
这让我大吃一惊。这么说她已读过塔索了!这个被我视为对诗一无所知的姑娘!她进而脸颊有点发红,也许由于一时的激情振奋起来:
“我并不钦佩那些有着男子气概的女英雄,”她说,“她们力争要有男性勇敢无畏的品质。瞧,只有索夫尼亚才显示出一个女人真正的品质,这些品质使她变得激动万分。她端庄、文雅和谦逊,这与女人是相称的;不过她也具有一切适合于女人的感情力量。她不能像克洛林达那样为了**去战斗,但她可以为了他们去牺牲。你会赞美克洛林达,可你必定也会更容易喜欢索夫尼亚。至少,”她补充说,好象突然回过神来,为投入这样一种讨论不好意思,“至少这是我和爸一起读这首诗时他所说的话。”
“确实,”**巴巴地说,为意外地让学生给自己上课感到惊慌不安,“确实,我完全不记得这段了。”
“哦,”朱莉娅说,“我可以复述给你听。”于是她立即用意大利语讲出来。
天哪!我的处境多么糟糕!我对意大利语,就像对萨尔马纳塞葡萄酒那样一窍不通。我这样一个自以为聪明的人将会陷入怎样进退两难的处境!我看见朱莉娅等着听我的意见。
“事实上,”我说,犹豫着,“我——我完全不懂意大利语。”
“哦,”朱莉娅极其天真无邪地说,“我毫不怀疑它翻译得非常美。”
我很高兴现在结束了“授课”,回到自己屋里,心中满怀一个恋爱的聪明人发现情人比自己更聪明时的羞辱。“翻译!翻译!”我嘀咕道,随手猛地把门关上。“父亲从没让我学过现代语言,真让我吃惊。它们都很重要。拉丁语和希腊语有啥用呢?没人说它们。可是瞧,我刚在社会上露面,一个小姑娘就用意大利语给我一记耳光。不过,感谢上帝,学会一种语言是不难的。我一回到家里就着手学习意大利语。为了防止将来出现意外,我同时还要学习西班牙语和德语。假如某个小姐再对我引用意大利语,我就会把她掩埋在一大堆高地德语[ 此处的“高地”指德国中部南部。]诗里!”
* * * * *
我现在觉得自己像某个大首领,把战火打到了一个防卫薄弱的地方,满有把握取胜,面对无足轻重的堡垒只好将部队撤离。
“然而,”我想,“我只是让轻型炮火投入了战斗,咱们要看看用我的重型炮火会怎样。朱莉娅显然精通诗,不过她这样是自然的。诗与绘画和音乐有关,也与女性品质中所具有的轻柔优雅相宜。咱们要试试她在更严肃重大的问题上又如何。”
我感到所有的自尊被唤醒,这自尊甚至一时比我的爱情更加高涨。我彻底下定决心,要把我智力上的优势建立起来,征服这个小东西的智力。然后就该挥舞和善[ 指统治不严酷暴虐。]帝国的节杖了,从而赢得她的芳心。
所以,吃饭时我再次出阵,发挥自己的才能。现在我是针对萨默维尔先生说的,因为我要谈的话题,一个像她那样的年轻姑娘不会很懂。我把谈话引到——或者说迫使谈话指向——有关历史学问的脉络上去,讨论着古代史上几个最显著的事件,并伴以可靠合理、无可争辩的箴言。
萨默维尔先生像个获取情况的人那样听着我。我受到鼓舞,继续高兴地从学校的一个辩论的话题讲到另一个话题。我与马里努斯[ 古代的意大利教皇。]一道坐在迦太基[ 非洲北部,今突尼斯的奴隶制城邦,腓尼基人所建,公元146年被罗马帝国所灭。]的废墟上,与贺雷修斯[ 罗马传说中的一名英雄。]共同保卫桥梁,与斯凯沃拉[ 传说中的罗马英雄,被捕后将右手伸入祭坛烈火而不动声色,以其勇武慑服敌人。]一起把手伸进火里,与库尔提乌斯 [ 神话中的古罗马英雄。]一道跳入裂开的深渊。我在塞莫皮莱[ 希腊东部一多岩石平原,古时曾是一山口。]海峡与莱奥尼达斯[ 古代的斯巴达国王。]并肩战斗,并全力投入普拉蒂亚[ 希腊彼奥提亚古代城市,是希波战争期间希腊胜利的战场。]战场;正当需要斯巴达[ 希腊伯罗奔尼撒半岛南部城市,古希腊主要城市。]司令官的名字时,我却记不起来了——我的记性是世上最糟糕的。
“朱莉娅宝贝,”萨默维尔先生说,“也许你会记得芒乔伊先生问的那个名字?”
朱莉娅脸色微微发红。“我想,”她低声说,“我想是保萨尼阿斯[ 古代的斯巴达将领。]吧。”
这个意想不到的突击,不但没给我带来增援,反而使我的整个作战计划陷入一片混乱,而雅典人却平安无事地留在战场上。我半倾向于认为,萨默维尔先生是想以此对我那种男生卖弄学问的行为给予巧妙打击。但是他太有教养了,极力让我从羞辱中解脱出来。“唔!”他说。“朱莉娅是我们家中有关名字、日期和距离的参考书,她对历史和地理有着特好的记忆。”
我变得穷途末路了,作为最后一着我求助于玄学。“假如她幼年时就成了哲学家一样的人,”我想,“那我就彻底完蛋了。”可我还坚守住战场。我把老师讲的那些篇章和诗节都讲了出来,又用富有诗意的例子予以补充。我甚至比他更加冒险,投入到玄学的深处,以致面临困在底部泥潭里的危险。有幸的是,听我说话的人显然没有发觉我在挣扎,无论萨默维尔先生还是他女儿都丝毫没打断我。
等女士们离开后,萨默维尔先生留下来同我一起坐了片刻。由于我不再急于要让人惊讶,所以我就倾听着,发现他的确是个易于相处的人。他相当健谈,从其谈话中我得以对他女儿的品性以及她在什么样的情况下长大的,有了更正确的认识。萨默维尔先生曾投身于世界,投入于所谓的上流社会。他经历过它那冷漠的高雅和放肆的伪善,它那精神上的放荡与感情上的荒废。像世上许多男人一样,虽然他已经偏离本性太远了,再也无法回到上面去,但他还有着不错的品味和感情,可以不无深情地回顾其纯朴的欢乐,并决心让孩子——如果可能——永远不要失去那些欢乐。他严谨细致地监管着她的教育,让她头脑里装满了高雅文学的美好东西,以及既可使她觉得有趣又能使她得到消遣的知识,同时还让她有了让家庭生活圈的人感到愉快、充满生气的种种造诣。他特别努力地把一切时髦的虚伪东西予以排除,即一切虚伪的观点,虚伪的情感,虚伪的浪漫。
“不管她有什么长处,”他说,“她都完全意识不到。除了在感情上外,她是个任性的小东西。然而她没有狡诈的东西,她单纯,直率,温和,她也是幸福的,感谢上帝!”
这便是一个深情的父亲所给予的赞扬,他表达这种赞扬时所显示出的父爱感动了我。我禁不住随意地问他,在高雅文学的美好东西当中,他是否也包含了一点玄学的东西。他露出微笑,对我说没有。总之,晚上我像通常那样躺在枕头上总结一天观察到的情况时,我并非完全感到不满意。“萨默维尔小姐,”我说,“喜欢诗,我因此更爱她了。她在意大利语上比我强,这我同意;可是懂得多种语言又如何呢——除了可以用多种声音表达同样的意思外?独创的思想是大脑中的金矿,而语言只是附属的邮票和钱币,通过它们思想得以传播起来。如果我能提出一个独创的思想,我管她能把它翻译成多少种语言?她或许也比我能够引用名字、日期和地理位置,但那只不过是努力记忆的事。我承认她在历史和地理方面比我准确,可是她对玄学却一无所知。”
此时我已完全恢复过来,可以回家了。然而在离开萨默维尔先生的家前,我不禁想到要和他再谈谈关于他女儿的教育问题。
“这位萨默维尔先生,”我想,“是个颇有才艺、十分高雅的男人。他见过很多世面,总体而言从见过的世面中获得了益处。他有见识,就他所思考的而论,似乎也是正确的。不过,他毕竟相当肤浅,思考得并不深刻。他好象对玄学上的抽象概念一点不感兴趣,而这些概念才是男人特有的精神食粮。我回想起有几次,我对玄学问题充分展开讨论,可却根本记不得有哪一次让他也参与到讨论中。不错,他是专心地听着,并露出了微笑,好象默认似的,但他似乎总是避而不答。另外,我在热情洋溢的雄辩中曾犯过几次糟糕的大错,可他没有打断我,并指出来予以纠正——如果他通晓所说的问题,他就会那样做。
“瞧,萨默维尔小姐的教育竟然完全由他监管,”我接着想到,“真是太遗憾了。假如能让她有一点时间接受格伦科的监管,那将会给她带来多么大的好处。他会给她的头脑里灌输一些更阴暗的思想,而目前她的头脑中全是阳光。就萨默维尔先生所做的而言,是很不错的,但他只是为有用知识的一棵棵优良植物备好了土壤。她对历史上的主要事实和纯文学的一般发展很精通,”我说,“如果再懂点哲学,她就会创造奇迹了。”
我因此在离开的这天早上,趁机要求萨默维尔先生在他的书房里谈一会儿。等我们单独在一起时,我便把事情充分向他提出来。我首先最热情地赞扬了格伦科的拥有的智力和学到的广泛知识,并把我在更高级的学科上所熟知的一切归功于他。我因此请求推荐他这位朋友,想让他指导萨默维尔小姐的学习,以便逐步引导她的大脑思考一些抽象的原理,养成进行哲学分析的习惯。“而这种习惯,”我进一步想,“小姐们常常是没有养成的。”另外我还冒险暗示萨默维尔先生会发现,格伦科将是他的一位最可贵有趣的朋友,会使他的智力得到促进和发展,会向他打开探索知识、展开思考的天地——对这片天地他也许至今十分陌生。
萨默维尔先生严肃认真地听着。我讲完后,他极其礼貌地感谢我关心他的女儿和他本人。他说,由于这涉及他自己,他担心年龄太大了,无法受益于格伦科先生的指导;至于女儿,他则担心她的头脑不太适合钻研玄学。“我并不希望,”他继续说,“让她的头脑过分紧张,去学一些无法掌握的学科;我只是想让她熟悉力所能及的东西。我并不妄想对女性的天赋加以界定,也远非要纵容那种庸俗的观点,认为女人在知识上天生不适合从事最高级的研究。我只是说有关我女儿的兴趣和才能的问题。她永远不会成为一个有学问的女人,实际上,我也不希望她那样。因为这便是男人所嫉妒的,他们要在身心上都占据优势,而一个有学问的女人总不是最幸福的。我不希望女儿引起嫉妒,或者与世间的偏见相对抗,而只希望她平平安安地度过一生,得到朋友们的善意与好感。在我给她指明的道路上,她小小的头脑已经有了不少思考的东西。眼下她正忙于思考自然史的某些学科,以便意识到大自然的美丽与奇迹,意识到不断展开在眼前的无穷无尽的智慧。我认为女人最可能成为合意的同伴,能够从每个普通的事物中获得令人愉快的话题,最可能感到惬意和满足;她始终意识到在我们居住的这个美丽世界中,起着主导作用的秩序、和谐以及永恒不变的仁慈。”
“不过,”他微笑着补充道,“我不知不觉像演说起来似的,而不只是对你善意的提问作出回答。反过来,请允许我冒昧问一下你自己的追求。你谈到已完成了你的教育,不过你当然对于自学和精神活动有了一个大致的构想,因为你一定知道在兴趣和快乐上,始终让大脑处于活动状态的重要性。我可以问问,你在智力的训练上遵循的是什么规律吗?”
“哦,说到规律,”我回答,“我根本就没有那样的事。我想最好让我的天赋顺其自然,因为当天赋受到爱好激励时总是最富有活力。”
萨默维尔先生摇摇头。“这同样的天赋,”他说,“是一种野性的品质,它与我们最有希望的青年男子们一起失去控制。给它套上缰绳也已成为时尚,以至它现在被看成是非常杰出高贵的动物,需要受到束缚。但这一切都错了。造物主从没企图让这些高尚的天赋在社会上胡闹,让整个体系陷入混乱之中。的确,亲爱的先生,天赋常常易于成为社会无用的长处,除非它遵照规律行事。有时,它对于拥有自己的人会成为一种有害的东西,当然也是非常令人不快的东西。我有很多次机会,看到被视为天才的青年男子们的人生经历,发现他们经常以过早的衰竭和痛苦的失望告终。我也同样经常注意到,这些结果大概都源自于完全缺乏规律。在他们的头脑中,没有任何从事正经事务、拥有坚定目的和进行正规应用的习惯;一切都靠碰运气,完全凭冲动和天生的放纵办事,这样天赋当然无不给浪费了,让人陷入严重的困境。如果在这个问题上我讲得让人乏味,请原谅,因为我迫切想让你意识到,这是一个在我们国家相当普遍、并且有太多年轻人都陷入其中的错误。然而,我高兴地注意到似乎仍然激励着你获取知识的热情,并从你高尚的雄心壮志中预料会得到足够的好处。我可以问问,这半年来你都学习了些什么课程吗?”
再没有什么问题比这提得更不是时候了,因为近半年来我完全埋头于小说和浪漫故事里。
萨默维尔先生发觉这个问题让我为难,于是凭借他那始终如一的良好修养,没等我回答立即继续谈下去。然而他小心把话转向一边,只是让我说说自己所受教育的总体方式,以及我多方面的阅读情况。然后,他接着讨论对于我这种情形的青年而言是最重要的各个学科,虽然简短但给人留下深刻印象。让我震惊的是,我发现他对我原以为他无知的学科相当精通,而我却对之如此自信地详加论述。
不过,他对我取得的进步非常和蔼地加以赞扬,只是建议我眼下把注意力转向自然方面的科学而非精神方面的科学。“这些学习,”他说,“给人的头脑中装入有价值的事实,同时使其不会过分自信,因为他从中知道知识的领域多么无边无际,我们可能懂得的又是多么微乎其微。而玄学呢,虽然它可以让人的智力活动富有创造性,但却易于用模糊的思考把某些人的头脑弄糊涂。它从不知道自己发展到了什么程度,或者其最受喜爱的理论的正确性在哪里。它使得许多青年人说话冗长,好辩解,并且易于把他们想象中的失常表现,误以为是神圣的哲学带来的灵感。”
我不得不打断他,表示这些话都是实事求是的;我说在自己有限的经历里,命中遇上了一些同类的男青年,他们就是用冗长的话把我压制下去的。
萨默维尔先生现出微笑。“我相信,”他亲切地说,“你会防止这些错误。要避免急躁——年轻人就是容易急着谈话,发表一些刚从学习中得到的粗劣观点,这些观点他并没有很好地消化。要相信,广泛而精确的知识是在人的一生中慢慢获得的;一个青年,无论他多么机智,多么敏捷,他所掌握的都只是一些基础知识,在某种意义上获得了学习的工具而已。不管你过去多么勤勉,你都必须明白,至今你仅仅到达了真正的知识之门。但与此同时你又具有优势,你还很年轻,有大量的学习时间。”
我们的交谈结束了。我走出书房与进去的时候截然不同。进去时我像个要发表演讲的教授,出来时我像个考试没及格并且被降了级的学生。
“很年轻,”还有“到达了知识之门!”这对于一个自以为是多才多艺的学者和造诣很深的哲学家的人,真是极大的奉承啊。
“真是奇怪,”我想,“自从我去了他们家后,我的官能似乎就笼罩上一种魔力。我当然没能发挥自己的才能。只要我着手给人提建议,我就会遇到不利。一定是我在那些自己不习惯的人当中,显得奇异陌生,缺乏自信。真希望他们能听我无拘无束地谈谈!”
“毕竟,”进一步思考后我又想到,“毕竟,萨默维尔先生的话还是很有意义的。不知怎的,这些老于世故的人偶尔也会说出给一位哲学家增光的话来。他的有些普通言论非常中肯,我差不多认为就是针对我说的。他关于学习要有规律的建议十分明智,我会立即付诸实践。从此以后,我的头脑会像时钟那么有规律地运转。”
这个计划我进行得多么成功,在继续追求知识的道路上我进展如何,在向朱莉娅·萨默维尔求爱的的过程又怎样成功,这些都可以进一步告诉给公众——假如我对自己早年生活的简单记录,有幸足以能引起任何好奇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