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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回 神秘祖居士 铁骨洪香头（下）
锦州是关外重镇，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城高池深、驻屯重兵。
白龙驹载着金风风驰电掣，不**到了古老巍峨的锦州城前，形单影只的金风风尘仆仆，心怀忐忑。此番锦州之行他实在没有把握，但心中一直抱有一个天**的想法。在他看来，官军的责任就是保境安民，天经地义、理所当然。
在城门口，他见到守门官军拦住进城的行人严密盘查。
城门口张贴着告示，原来总兵大人捉到一个反贼逆犯，正游街示众；午时三刻便要问斩，因而戒备森严，防范乱贼同**混入城中劫法场。
金风腰间**有灵蛇剑，为免被官军搜到，学着前面的人给门军手里塞了银子，才得以顺利通过盘验。进了城关，见沿街聚着一些百姓翘首观望。他坐进一个糕饼豆花棚，探询得知，官军捕获到由关内来辽东宣扬教义、传播天地会的一个大头目洪彤天，正在游街示众。据说此人是朝廷钦犯，在关内蛊惑民心、聚众谋反，被官府悬赏通缉。此番应锦州“红缨会”首领杨二郎之邀，专程来锦州接引“红缨会”加盟“天地会”。因间隙告密，遭官军围捕。
“红缨会”头领杨二郎拒捕就义，洪彤天被俘落网。为儆效尤，林总兵决定游街示众后，午时三刻将匪首洪彤天当众**，将首级送去朝廷请功。
金风问：“既是朝廷要犯，何不直截押送进京？”
那人低声道：“近年关内反清复明的浪潮风起云涌，‘天地会’、‘三郎香会’等反清帮会势焰**张，林总兵怕押送途中被囚犯同**解救了去，一番功劳却落得竹篮打水空欢喜，因而决定送人头上京保险得多。”
金风好奇心起，也站在人群中观望。不多时，一队官军押解着一辆囚车转了过来。但见槛车之中，一个须髯戟张、头角峥嵘的中年汉子披枷带镣、困锁囚笼。
那汉子虽是囚犯，却无丝毫萎顿羞惭之色，昂首挺胸，坦然自若。望着夹道而立的民众大声说道：“诸位乡亲，我洪彤天所以被擒游街，一不是因为**放火，二不是因为打家劫舍。为的是推翻清廷**，还天下一个明净的天地。大家居于偏远的关外，不知清兵入关的血腥残暴。当年攻陷中原，‘扬州十**’、‘嘉定三屠’，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菅人命、**如麻；入主中原后的满洲权贵圈地霸田，横征暴敛；清廷为压制**，大兴**，对不满**的民众大肆杀戮。桩桩件件、林林种种**是罄竹难书。在场兴许有来自中原的**同胞，这些年大家遭受异族欺凌压榨的窝囊气难道没受够吗?你们之中或许不少是满人，将心**心，你们的良心能安吗？”这番话说得义正词严、铿锵有力，围观群众窃窃私议，颇有共鸣。
官军中为首的高高瘦瘦年轻军官一皱眉，怒道：“死到临头还嘴硬，**是属鸭子的，肉烂嘴不烂，给我打，不许他胡说！”便有马弁向着钦犯劈头盖脸地抽了几鞭，那钦犯洪彤天脸颊上立时肿起几条血痕。他面无惧色，犹自不住笑骂。那军官恼道：“把他的嘴堵上，一会砍了他的头，看他还说不说、骂不骂！”
一个兵卒找了块破布去堵囚犯洪彤天的嘴，洪彤天将嘴向前一送，一口咬下那兵卒两段手指，痛得他不住惨叫。
洪彤天昂然说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你们把亿万**民视为砧板上任由宰割的鱼肉，你们做也做得，天下百姓却说也说不得吗？你们这些为虎作伥的刽子手，你们手里的刀再快，却封不住民众悠悠之口！”
金风脱口赞道：“说得好！”
那军官向金风这边横了一眼，呵斥道：“大胆刁民，迎合反贼、诽谤朝廷，当心治你同谋之罪！”唯恐夜长梦多，带领官军押解着囚犯匆匆远去。
金风裹在人群中跟随人流去法场观望，法场设在菜市口，已有不少观众早早等候在那里。
监斩台上居中坐着一个高大魁梧、须发花白的威严武官，官服的前后补服绣着威武的雄狮，顶戴上缀着红宝石，上衔珊瑚，那是正二品武官的品级。身后旗罗伞盖仪仗鲜明，旌旗上大书“锦州总兵林”的字样。原来锦州总兵要亲自监斩这个朝廷钦犯。
林总兵的左首坐着个光头老者，满面红光，头顶油光铮亮，寸发不生；右首坐着个白发文士，五六十岁年纪，骨瘦如柴，蓄着雪白的山羊胡须，手中轻摇羽扇，摇头晃脑，慢条斯理，正与林总兵计议。
年轻军官走到林总兵案前禀道：“参见父帅，钦犯已经押到，请父帅发落。”
林总兵道：“把罪犯押上来，本帅要亲自审讯！”
年轻军官一挥手，军兵将囚犯从囚车里拉出来押到台前。林总兵上下打量洪彤天一眼，撇嘴讥笑道：“大胆反贼，**是愚蠢。你也不想想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乃是辽东，满清龙兴之地。你到这里来鼓动反清复明，**是飞蛾扑火，自投罗网。如今死到临头，还有何话说？”
洪彤天昂然道：“大丈夫顶天立地，生有何欢，死有何惧。为驱除鞑虏、反清复明，捐躯成仁，死得其所！”
林总兵怒道：“混账，你这个乱贼，**是古恶不俊，死有余古！”
身旁摇羽毛扇的白毛师爷低声道：“大人错了，是**恶不悛、死有余辜。”他说话一副公鸭嗓，很是特别。
林总兵白了师爷一眼，颇为扫兴 。一拍虎胆，向钦犯喝道：“大胆反贼，竟敢虫或民心，扇动叛乱······”
白毛师爷忙又在旁插言道：“大人，是蛊惑民心。”
林总兵当着台上台下众多兵卒和民众被师爷纠错，脸上讪讪的自觉有失体面，不禁恼火道：“虫子我还不认识吗？不必啰里啰嗦，验明正身，就地**！”
中军官答应一声，下场对着画影图形仔细查验后回禀：“禀报总兵大人，查验无误，确是朝廷钦犯洪彤天！”
林总兵抬头看了看南天一轮红**，已临近午时三刻，一拍虎胆，吩咐：“时候差不多了，开刀问斩！”扔下签来。
刽子手含了一大口酒，“噗”的一声喷在刀面上，双手高高举起系着红绸的一口明晃晃的鬼头刀，便要行刑。
忽然间，远处车轮****，一人挥舞长鞭驾着辆马车高声吆喝着：“马惊了，大伙闪开！”疾冲而来。夹道观众纷纷闪避，守**场的官军正要阻拦，车夫长鞭甩起，将几名兵卒远远抽倒。转瞬间车马已闯入法场，冲到行刑台前。马车夫长鞭一挥，鞭稍卷中刽子手高举屠刀的双手手腕，向回一拉，将那刽子手拖得一溜趔趄扑倒在地。车夫长鞭奋力挥舞，将死囚洪彤天身畔负责守护的军士打得七零八落，抱头鼠窜。他继而长鞭挥去，缠住洪彤天腰身，用力向回一扯，将洪彤天身躯卷起，凌空拉过，落在马车上。
林总兵回过神来，惊呼：“有反贼劫法场，抓住他们！”官军闻声而动，纷纷围拢上去。
金风立于人群中，目睹行刑的场面，心中考虑该不该出手解救这个囚犯，正犹豫不决、迟疑间，蓦然见“飞天野马”曲云啸驾车赶到，挺身搭救天地会头领洪彤天。这一来，自己决然不能再袖手旁观。他取出一方手帕蒙住面目，纵身跃入场中。
这时，一直坐在林总兵身侧的光头老者忽然纵身跃起，“燕子三抄水”，接连三个起落赶到曲云霄所驾马车车后，“破头撞金钟”飞身一头撞向车棚。“轰隆”一声，车篷撞了个大洞，人也落在车上。他挺身站起，双手向两人肩头抓去。
曲云啸一边驾车，一边反手相搏。洪彤天犹自带着枷锁镣铐，上身一摆，挺木枷撞向光头老者。马车上以二敌一打斗起来。
蒙面加入战团的金风挥剑截住追兵，接连刺伤数人。眼见官军众多，杀不胜杀，他内心也不愿乱伤无辜，暗想：眼下之计，只好“围魏救赵”，擒住那**包总兵为质。纵身一跃扑向林总兵。
还未临近，只见林总兵身后闪出二男一女，护在身前。
这三人中有两个是中年男子，一人高大魁梧、一身红袍，手使牛头镋；另一人面黄肌瘦，穿一身米黄短打衣裤，手使一把犬齿钢耙。那中年女子披一身孔雀翎羽一般的绒装，**形鹄面、徐娘半老，手使一对**爪镰。三人并肩护在林总兵身前，“车轮战”走马灯似的围斗金风。
金风意图速胜，不料遭遇的三个对手各怀绝技，极为难缠。红袍奘汉威猛雄壮，一身蛮力，势不可挡；黄脸瘦汉上蹿下跳，招数刁钻，贴地抢攻。那女子轻灵敏捷，凶悍泼辣，虽是女流，相较两男子也不遑多让。
这三人初时并未将金风放在眼里，一交手双方相持不下，迭遇险招，各自暗暗称奇。
金风急于取胜，使出长白山派驰名天下的“风雷剑法”，剑气纵横，隐隐做风雷之声。三人骤感压力陡增，不自禁连连后退，高大汉子闪避稍迟，前怀被划过一剑，衣衫破**，露出茸茸的胸毛。
这三人赫然心惊，妇人叫道：“用三才阵法！”两同伴答应一声，奘汉挺牛头镋刺向金风，金风见来势凶猛，难撄其锋，忙向旁一闪。那妇人“金**上架”飞身而起立在高大汉子肩头，双腿夹住大汉颈项，身子前倾，“钩头劈膀”扑袭金风面门双肩。
金风刚避开高大汉子牛头镋一击，**爪镰便已袭到，忙不迭一个“倒搭铁板桥”仰身避开。不防瘦小枯干的汉子由高大汉子胯下窜出，双齿钉耙刨向双腿。
金风一惊，接连几个倒翻向后闪避。那三人乘势而上，一轮连环快攻迫得金风应接不暇，险象环生。
这三人并称“闾山三友”，苦心专研的这套“三才阵法”极为刁钻古怪。洪彤天便是失手在这套阵法之下被擒获的，眼见金风又要重蹈覆辙。
混乱中蓦然间不知由何处飞来一枚铁莲子，“啪”的一声脆响，袭中高大汉子后背。那大汉痛叫一声，暴跳而起，将身上的妇人掀落在地，脚下又与瘦汉相互踩绊，一齐跌倒。
接着又是两声脆响，又有两枚铁莲子接踵而至，击中那妇人与瘦汉肩背。三人恼羞而怒，暴跳如雷，扫视四周，却没发现发射弹丸之人。
瘦小汉子破口大骂：“**的哪个狗娘······唔”一言未落，不防迎面一粒弹丸飞到，正中嘴巴，将嘴唇打破，门牙尽落，满口血污。
连珠弹丸急如星火接二连三，来无影去无踪，闾山三友接连中招，一时间被打得抱头鼠窜，乱作一团。
金风困境一解，无心恋战。见林总兵在儿子和中军、亲兵护卫下已仓皇逃离现场，远远的向这边战局观望。他无暇再顾及林总兵，纵身赶去护卫曲云啸的篷车。
马车上，曲云啸和披枷带锁的洪彤天与光头老者斗得正紧。作为林总兵座上宾的光头老者，是锦州“金顶门”掌门人“金头狮子”熊发亮，“铁头功”练得坚如磐石，“大快活掌”也堪称关东刚猛第一，被聘为总兵府总教习。
官军围住马车，但见车上三人斗得难解难分，怕误伤总教头，都呆呆的仰面观望。
金风一个“蜻蜓点水”飞身跃落马车辕头，挥剑切入战团。三**一的态势顿令“金头狮子”熊发亮应接不暇。
这时一声欢嘶，白龙驹扬鬃奋蹄跃入场中，奔向负车的老马。曲云霄恍然大悟，惊喜地道：“金兄弟，是你吗？”
金风微一点头，挥剑划断轾楛洪彤天木枷的横栓，洪彤天“武松脱铐”双臂借力一挣，木枷碎**。他解脱束缚，大展拳脚，与 “金头狮子”熊发亮“砰砰嘭嘭”打得不可开交，带动手脚相连的锁链叮当作响，颇壮声势。
曲云啸抖缰纵马寻隙突围，长鞭挥卷、当者披靡，马车载着激斗中的洪彤天和熊发亮冲出官军人群，沿街疾奔。金风飘身落在小白马背上，挥剑断后，阻截官兵。
林总兵遥见乱**脱围而出，急呼：“一群饭桶，拦住他们，别放乱**逃走了！”
官军大呼小叫着随后追赶，街市上一片混乱。蓦然，沿街一家屋顶倾下一桶蠕蠕而动的蛇团，落在地面四散攀爬，遇人便噬。顷刻有好几名官兵被**蛇咬伤，痛苦难当，倒地哀号。唬得官兵们如避瘟疫、乱作一团，顾不得再去追赶乱匪。
金风回头望去，见官军被远远抛在后面，暗道：幸好有人放**蛇阻扰官军，想必是丛大哥在暗中相助。向空一拱手，高声呼叫：“丛大哥，是你吗？”喧嚷声中隐约听到一声女子的轻笑。
马车上洪彤天与熊发亮激斗犹酣，车马已临近城门口，熊发亮高呼：“关门，关门！”守门军士便要关门，曲云啸将长鞭一甩，凭空打了个脆响，劈头盖脸地一阵猛抽，打得门军焦头烂额，抱头鼠窜。
熊发亮见乱**越战越勇，暗暗称奇，恶吼一声，将头一低，和身撞向洪彤天。
洪彤天双掌齐出，迎向熊发亮头顶。不料熊发亮光头坚如磐石，撞击力反将洪彤天推得倒飞而起，撞向城墙。
洪彤天后背堪堪撞到城墙，急切间后脚跟在城墙上一抵，双手一按熊发亮的光头，身子向上跃起。熊发亮收势不住，一头撞在浑厚的城墙上，城墙墙壁被撞得凹陷进去一个坑洞，熊发亮只觉头晕欲**，晃悠悠晕倒在地。 洪彤天一个空翻落在马车上，曲云霄驾车夺门而出。金风也纵马出城，听身后锦州城中沸反盈天，一片喧哗。
正是：满怀礼义读经史；阴差阳错做强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