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这就是我吗?——亨利·赖克罗夫特,在无忧无虑休息了一个晚上后,不慌不忙地起床,像个上了点年纪的人那样从从容容穿好衣服,走下楼去,高兴地想到能够静静地读书,读一整天书。难道这就是我吗?——亨利·赖克罗夫特,在许多个漫长的岁月里感到厌倦的一名苦工。
我不敢去想那些留在身后的东西,留在被墨水玷污的世界里的东西。那会使我难过,并且有何意义呢?然而,既然已往那个方向看过了,我就必须加以思考。啊,你这个身负重担的人,谁此时坐下来用笔从事该死的苦役了?你写作,并非因为你的头脑中、心中有什么要写——它非得表达出来不可——而是因为笔是你能运用的唯一工具,是你得到生计的唯一办法!一年又一年你们那群人都在增加。你挤到出版商和编辑的门前,千方百计要卖出稿子,据理力争,还与他们相互咒骂。啊,多么遗憾的场面,真是荒唐,令人心碎!
现在以写作谋生的男女不计其数,在这样的工作里,他们根本不可能找到持久的生计。他们从事写作,是因为不知道干别的什么,或者因为文学这一职业以其独立性和让人眼花缭乱的奖励吸引着他们。他们愿意抓住这个可怜的职业不放,通过乞求和借钱来弥补一点,到最后要干别的已来不及了——然后呢?凭着我一生留下的可怕经验,我得说那些鼓励青年男女在“文学”上寻求生计的人,只能是在犯罪。如果我的意见还有点威信,那么我会在凡是人们能听见的地方大声说出这个事实。任何为生活进行挣扎的方式都是可恨的,而文学舞台上的混战,在我看来比什么都卑鄙可耻。啊,你那些每千字的价格!啊,你写的一篇篇短文和谈话录!啊,那些在混战中被踩在脚下的人将会面临怎样可悲的绝望!
去年仲夏时,我收到一封某个打字员恳请我光顾的函件。某人不知怎么弄到我的名字,以为我仍在干写作的苦活。这人写道:“如果你做圣诞节的工作有压力,需要任何额外的协助,我希望效劳,”等等。
假如与一个店主说话,一个人又会如何写呢?“你圣诞节的工作有压力”!我甚至恶心得笑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