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日我比平常从楼上下来得更晚些。我换好衣服,因为精神上的安宁之日应该把辛苦工作一周所穿的制服置于一旁,才是合适的。就我而言,的确任何时候我都没有工作可干,不过星期日确实给我带来平静。我分享着普遍的安宁,我的思想比其他日子更彻底地逃离工作的世界。
要看出我住的房子如何自身成为一种星期日的宁静处所,这并不容易,因为它在所有时间都几乎没有什么声音。然而我发现了一个差异。我的女管家会带着星期天的微笑走进屋里。她为这一天感到更加快活,看见她快活我也高兴。只要可能,她说话的声音会更为轻柔。她穿的衣服,让我想到只有最轻微和最干净的家务可干。她早晚都会上教堂,我知道她更适合于那样。她不在的时候,我有时会看看在其他日子从不进去的屋子。这只是为了愉悦一下我的双眼,让我看到明亮干净、十分整洁的地方——我肯定在那个好女人活动的范围内会见到这一情景。若不是有那个一尘不染、散发香气的厨房,我摆放书籍和悬挂图画会有何用呢?我生活中的一切宁静,都因为有了这个女人真诚的照料,她的生活和工作别人是看不到的[ 意指她默默地做着自己的事情。]。并且我确信,我付给她的工资,在她得到的奖赏中占的比例最少。她是一个非常守旧的女人,甚至只是履行她所认为的职责本身也成了她的一个目的,而她双手所干的工作本身就是一种满足,一种自豪。
小时候,星期天我才被允许碰某些书,而在平常日子是不能把它们拿去粗心大意地使用的。那些书要么有着精美的插图,要么是为人熟悉的作家们更加漂亮的图书版本,要么就是那些作品仅凭其厚大的装帧就需要你特别小心。幸而,这些书在文学上无不具有较高的档次,于是在我心中,在休息日与诗歌和散文里最伟大的名字之间,便建立起一种联系。在我的生活中,这一习惯一直伴随着我。我总希望在星期天的部分宁静时光里与书相伴,而这些书,多数时间都极其容易被搁到一边;因为一个人对它们的了解和喜爱,会成为忽略它们的借口,而是去看一些有新的吸引力的印刷物。荷马,维吉尔[ 古罗马诗人(公元前70-公元前19)。],弥尔顿[ 弥尔顿(1608-1674),英国诗人,《失乐园》的作者。],莎士比亚;没有多少个星期天过去时,我没打开他们当中这位或那位的书[ 就是在多数星期天他都打开过他们的书。此处译“没有多少过星期天”,是为了与后面的语句相对应。]。没有多少个星期天?不,这么说夸张了——人是有夸张的习惯的。让我这样说更确切些:在许多个休息日,我都有了这种阅读的心情和机会。如今心情和机会都决不会辜负我了。只要愿意,我任何时候都可从书架上取下荷马和莎士比亚的书;不过仍然是在星期天,我才觉得最适合寻求与他们为伴的特殊待遇。因为这些伟人头上戴着不朽的桂冠,对于似乎只是暂时关心一下才匆匆接近他们的人,他们是不予理睬的。此时适合于穿上悠闲中包**端庄的服饰,思想趋于宁静。我有些正式地把书打开。这难道不是神圣的吗——假如神圣这个词包**什么意义?在我读书的时候,什么都打断不了我。红雀的鸣啭声,蜜蜂的嗡嗡声,回响在我的圣所。书页翻动时很少发出沙沙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