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最近我一直在读圣伯夫[ 圣伯夫（1804－1869），法国的文学批评家。]著的《波尔·罗亚尔》，这本书我经常想到过要读，但是由于它较长，加之那个时期我又没多少兴趣，所以总是远远地离着它。幸运的是，我现在同时有了读它的机会和心情，从而增加了一点很值得拥有的知识。人们可以不无道理地说，这类书会给人以启迪。与“《波尔·罗亚尔》中的先生们”生活一段时间，对一个人更为有利。无疑，他们当中最优秀的人离天国并不遥远。

确实，他们信仰的**教并非是最初的那种。我们置身在神学家们当中，教条的影子已经使清晨神圣的光彩变得暗淡；然而时时会产生一种凉爽温和的空气，它似乎并没吹过人类的普通世界，一点没有粘上人类的污点。

这仿佛是一个给人留下深刻印象、令人感动的画廊。心灵伟大的德·圣西兰，想象着**再生。勒梅特在辉煌的事业达到顶峰时，却从世间转向了沉思[ 指**意义上的沉思默想。]与忏悔。帕斯卡则凭借他的天才与成功，让人看到他的灵魂与苦难的肉体的斗争。朗斯洛——这位仁慈的朗斯洛——是理想的教师，他写有语法书，并编辑一些经典著作。精力充沛的阿尔诺与其说是个圣徒不如说是个博士，不过他长期苦于心中的信仰。还有所有那些不太重要的名字——瓦隆·德·博普伊、尼科尔、哈蒙——这些人非常谦卑温和，当你读到他们时，似乎有一种芳香从书页上散发出来。但我最喜欢的是德·蒂耶蒙，我真希望自己甚至有他那样的生活，置身于寂静与安宁之中，过上一种有着高尚信仰和积极地学习钻研的生活。他说，从十四岁起他就把自己的才智完全用到一个学科上，即教会史。他每天四点起床，之后开始读书写作，直到晚上九点半，中间只是做祷告时才中断一下，中午的时候休息两小时。他是很少离开的。不得不外出时，他就拿着手杖步行，一路自个哼着圣歌或小曲，从而觉得轻松愉快。这个博学多才的人，就像普通人一样有一颗纯洁天真的心。他喜欢在路边停下来和孩子们说话，知道在进行开导时如何引起他们的注意。他看见某个男孩或女孩在照看一头牛，便会问：“你一个小孩子，怎么能够管住那头比你大得多、强壮得多的动物呢？”他会说明原因，向他们谈到人的灵魂。所有这些关于蒂耶蒙的情况我都感到新奇。尽管我很熟悉他的名字（从吉本[ 埃德沃·吉本（1737－1794），英国历史学家。最重要的著作是《罗马帝国的衰亡》。]的书中解到的），但我只把他看作是历史材料的、辛苦准确的编纂者。虽然他的工作令人钦佩，但他干工作的精神才是需要仔细注意的。他为研究而研究，只为了追求真理。在他看来，不管自己的学识是否为人所知都不重要；任何时候，他都会把自己辛勤劳动获得的果实献给能够利用它们的人。

想想詹森[ 詹森（1585－1638），荷兰的神学家]的上述教徒们生活的世界，投石党[ 法国的一个政党，在**十四幼年时发生内乱，向在朝党宣战。]人的政党,黎塞留[ 黎塞留（1585－1642），法国的政治家。]、马萨林[ 马萨林（1602－1661），法国的红衣主教和政治家。]以及声名赫赫的**十四陛下的世界。将波尔·罗亚尔与凡尔赛比较，不管你对他们的**与教会的目的有怎样的判断，你都一定会说这些人的生活是尊贵的。相比之下，伟大的君主就成了一个卑鄙可怜的人。你会想到莫里哀[ 莫里哀（1622－1673），法国的喜剧作家。]被人拒绝埋葬的事——对于一个不再让自己开心的人，君王所表现出的轻蔑冷漠，是衡量君王的不凡的真实尺度。与这些庄重虔诚的人当中甚至最微不足道者相比，所有那些具有朝廷气派的人物又是多么渺小不够纯洁啊。尊严不在“那里”——在宫殿的一个个室内和堂皇的花园里——而是在那些可怜的屋子中——波尔·罗亚尔的隐士们就是在那儿祈祷、钻研和教导的。他们的生活无论是否为人类理想的东西，都是值得的。还有什么比受到称赞的生活更珍贵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