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过去在刚破晓醒来时,常觉得是一件最害怕的事情。本来可以让我重新开始工作的夜晚,并没有带给我任何睡眠之后应有的平静。我醒来的时候,眼前显现出来的是最令人忧郁的烦心事,在破晓后的数小时里我都眼睁睁地躺着——常常痛苦不堪。不过那已经过去了。有时,我还没清醒过来之际,头脑仿佛在与睡眠中的某个邪恶的精灵斗争着。然后窗户上有了光线,墙上出现了一些画面,使我又有了快乐的意识——由于做了痛苦的梦而觉得更加快乐。此刻,在我躺着思考的时候,最大的烦恼在于为人们一般的生活吃惊。我感到这是一件难以置信的事,以致它像个经常出现的幽灵压迫在心头。难道这是真的吗——人们为了一些区区小事会相互折磨、谩骂和残杀?连我这样一个远非圣者或哲学家的人,在考虑到这些事时都必然会陷入惊愕之中?我能想象出一个人,他独自安宁地生活着,把平常的世界视为实际上并不存在的,而只是他在不健全时想象出的东西。有哪个疯子曾经梦想到的事情,与沉着镇静的理性之间,比每个称为健全的人群时刻想到和做出的事情更不协调呢?但是我很快把这一思考放到一边,它徒劳无益地使我不安。然后我倾听着小屋周围的声音,它们总是那么温和,给人安慰,使得大脑产生温和的思想。有时我什么也听不见,甚至连树叶的沙沙声和苍蝇的嗡嗡声都听不到,于是我想,万赖俱寂是再好不过了。
今天早晨我让一种连续不断的声音吵醒,不久我便听出是一大群鸟儿发出的阵阵尖声。我知道那意味着什么。近几天我已看见燕子聚集起来,现在它们排列在我的屋顶上,也许在开始重大的旅程前正召开最后一次政务会呢。我很明白事理,不会去谈论动物的本能,不会为其近似于理性的本能于同情中产生惊讶。我知道这些鸟儿所显示给我们的生活,比人类大众的生活远更富有理性,远更美好。它们彼此谈着,在谈话中既无恶意又无愚蠢的举动。它们为漫长而危险的飞行制定计划时的谈话,要是人们能够翻译出来就好了,然后再将其与无数可敬的人们的谈话相比较——那些人甚至现在正在南方为他们的冬天筹划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