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三天热得不和时宜,令人压抑,天空虽然低沉但并没下雨;今天早晨我醒来,发现大地上浓雾弥漫。根本见不到黎明,在应该天亮的时刻早已过去后,也只是在窗口才有一点惨淡可悲的微光。现在到了中午,我才开始隐隐觉察到一些憔悴的树影;同时,不断落在花园泥土上的水滴,在告诉我水气已凝固,不久将下雨了。若不是我的炉火,在这样的日子我会觉得冷漠无趣的。但是炉火歌唱着,跳动着,它那美丽的红光映照在玻璃窗上。我无法专心读书。如果闲坐在那儿,我便会忧郁地一心想到不知什么上面去。最好让自己像过去一样机械地用笔写作吧,这倒使我不会觉得时间给浪费了。
我想到伦敦的大雾,那种雾呈暗黄色或全然是黑色,我因此经常一切工作都不可能做,成了一只消化不良的猫头鹰,在无所事事中闷闷不乐地眨着眼睛。记得在这样一个日子,我发现煤炭和灯油都没有了,我也没钱去买。我所能做的就是钻到床上,打算一直躺到天空又看得见为止。可是次日大雾一样浓。我在阴暗中从床上起来。我站在阁楼的窗旁,看见街上仍像夜里一样照明着,一盏盏灯和店铺的正面完全看得清楚,只见人们忙着自己的事情。事实上大雾已往上散开,不过仍然笼罩在房顶上,天上的光线无法将它穿透。此时我再也忍受不了孤独,便出了门,在城里走了数小时。我回去的时候,有了几块硬币可以买到温暖和亮光。先前我已把一本珍爱的书卖给二手书商,尽管衣兜里有了钱,但我却远更贫穷。
几年以后,我记得还有一个阴暗的早晨。在这样的时候我常会得一场重感冒。我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变得呆滞起来,一、两个小时都没有知觉。周围传来可怕叫喊。**坐起身,听见男人们沿街走去,一边大喊着刚刚执行的绞刑。“处决××夫人。”我忘记了女凶犯的名字。“绞刑台现场!”那是九点刚过,颇有胆量的报纸已迅速出版了绞刑版。时值仲冬,在可怖的浓雾笼罩下,屋顶和路面都覆盖上沾有烟灰的白雪。正当我躺在床上时,那个女人已经被带出去绞死了——绞死了。我不无恐惧地想到,自己有可能在那片荒凉的房子中生病死去,而我的上面只有“聚集起来的一片污秽致疫的雾气。”[ 语出莎士比亚的《哈姆雷特》。]我害怕得厉害,便从床上爬起来。窗帘拉开了,油灯点亮了,我靠着燃得旺旺的炉火,假装那是一个亲切温和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