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白天有一个充满光彩的时刻,就是下午散步回去后有点累了时,我脱下靴子换上拖鞋,并脱下出门穿的大衣换上舒适、随和、简单的外套,坐进肘部软和的深椅里,等待着送茶来。也许只有喝茶时我才最能享受到悠闲的感觉。在过去的日子里,我只能把饮料一饮而尽,因想到眼前的工作而匆忙仓促,常常觉得厌烦。对于我喝的东西所具有的香气和美味,我经常毫无知觉。现在,伴随着茶壶的出现,那十分柔和、沁人心脾的茶香便飘散到书房里!第一杯茶就给了我怎样的安慰啊,接下来我又怎样不慌不忙地呷起茶来!在寒冷的雨中漫步之后,茶又使我焕发出怎样的容光!与此同时我环顾着自己的书籍和图画,品尝着它们静谧安详的快乐。我看一眼烟斗。也许我在准备给它装上烟叶时,显得若有所思的样子。想必,刚喝过茶后抽上一支烟,它所给人的慰藉和让人产生的联想比什么时候都多——**本身就是一种激发灵感的温和之物。
在家庭生活中,英国的天才在下午茶[ 在下午四至五点钟。]——你几乎可称之为节日的习俗——上,是体现得最为显著的。置身于简朴的屋顶下面,喝茶的时刻有着某种神圣的东西,因为它标志着家务活已完成,不再有什么担忧,使人平静、彼此交往的夜晚开始了。仅仅茶杯和茶碟的叮当声,也让人快乐安宁。我才不喜欢人们五点钟在时髦的休憩厅里喝茶,那样没有益处,令人乏味,就像所有沾染上世俗的东西一样。我说的是在家里喝茶,完全没有世俗的意味。让纯粹的陌生人坐到你的茶桌前是亵渎的;另一方面,英国人在此又表现得最为好客,朋友如果这时来串门喝杯茶,是最受欢迎的。这个时候茶点确实成了一顿餐食,因在九点的晚饭以前再没别的——又是从真正的意义上讲,它为一天中最家常简便的餐食。在谁知道多少个世纪里,中国人从茶中所得到的乐趣或好处,只有英国在过去一百年中所得到的百万分之一,这是可信的吗?[ 作者对此难免有些片面和偏见。]
我喜欢看女管家端着茶碟进来。她的模样是欢快的,但在她的微笑中包**一种庄重,仿佛她在履行给自己带来荣耀的职责。她已为晚上穿好衣服,就是说她工作时间穿的干净得体的外套,已经换成适合于悠闲地呆在炉边的服饰。她的脸颊红润,因为她一直烤着香喷喷的面包。她的目光迅速地扫视一下我的房间,但只是高兴地注意到一切情况良好。在一天的这个时刻,是难以想象需要做什么重要事情的。她把小桌挪动到炉火能照着的地方,这样我就能自己享用茶点而不需改变舒适的位置。如果她说什么,那也只是一、两句令人愉快的话;如果有什么重要的话说,那会是在茶点“以后”而不是以前。她本能地知道这点。我不在时,她也许会弯下身子,把自己先前照看过炉火后掉下去的煤渣扫回去。她很快默默地把这事做了,之后仍然面带微笑退回去;我明白她要去温暖、舒适、散发出香味的厨房享用自己的茶和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