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某个外国人让我告诉他,什么是英国最值得注目的东西,我会首先考虑他有怎样的才智。如果他是个普普通通的人,为了让其产生惊讶和赞美,我会对他说说大伦敦[ 包括伦敦及其郊区。]、黑区[ 位于英格兰中部,产煤、铁。]、南兰开夏[ 兰开夏是英国西北部的郡,以产棉出名。]和我们文明社会的其他特征——尽管这个社会竞争激烈,但它在产生丑恶的过程中,仍然保持着我们现代的杰出地位。另一方面,如果他似乎是个不乏才智的人,我便乐意带他去中部或西部一个古老的村庄,那儿离火车站较远,外表看来仍然没有受到时代更卑劣的趋势影响。我会对这位旅行者说,他在这里看到了只有英国才有的东西。建筑有着朴素的美,它与自然环境十分融洽协调;一切东西都整洁干净,不拘泥形式;处处修缮完好;村舍的花园优雅美观;那种宁静与安然,让看的人头脑中似乎回响起悦耳的声音——一个人如果要欣赏英国富有价值和魅力的东西,这些就是他应该看看和感受的。以此种地方为家的民族,最为显著的特点是喜欢井然的秩序。任何其他的民族,都不像它这样懂得“秩序是上天的第一法则”[ 引自英国诗人蒲柏(Pope)的《论人》一书。]的真理。有了秩序自然就会得到稳定,而把这些特性结合起来——正如在家庭生活中所见到的那样——就会获得英国人与众不同的结果;我们给予这个结果的名称,不过是其本身的一种淡淡的影子,并且是从外国借用来的:即“舒适”。
然后,英国人对于“舒适”的需求是其最佳的特性之一。他会在这方面发生变化,对于身心安逸的那种古老理想不感兴趣,这种可能构成最严重的危险,在我们这个时代是显而易见的。因为“舒适”,请注意,并不只涉及肉体。英国人的家庭所具有的美好与整洁,从引导其整个人生的精神中获得价值——并且连其生存状态也是由此得来的。从村子走到贵族的府第去看看吧。这也是同类建筑中十分完美的。它有着岁月的尊严,墙体漂亮美观;周围的花园和园林也只有在英国才能见到,可爱无比。这一切体现了与英国人的村舍相同的道德特征,不过有着更大的活动范围与责任。假如贵族对自己的府第厌烦了,他会把它出租给某个粗俗的百万富翁,然后去住旅店和租来的别墅。假如村民不喜欢乡村的房顶了,他便会到肖迪奇[ 在伦敦东端。]的某个“街区”的六楼上去居住。你会清楚地看到,上述两者均丧失了“舒适”这个词所包含的英国人的古老意义,并在这种丧失的过程中,作为人和公民也都变得退化下去。这不是用一种舒适替换另一种舒适的问题。那种造就一个英国人的本能,在这些事情上已经不再存在。也许这本能正在从我们当中彻底消失着,被新的社会和政治环境所扼杀。只要看看新型的村庄,城里那些工人阶级的住处,以及有钱人的住地里一座座建起来的“公寓”,你不这么认为不行。也许不久会有一天,虽然“舒适”这个词继续在许多语言里使用,但它所包含的意味将根本见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