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在整部荷马史诗中，我最喜欢的莫过于奥德修斯[ 荷马史诗《奥德赛》中的主人公，曾指挥特洛伊战争，献木马计，使希腊获胜。]的那副床架。我已试着把描述它的一节这样译成英语诗：

在我的庭院里长着一棵优美的橄榄，

它那高贵的叶子茂盛又浓密，

树干像雕刻的圆柱一般高高地耸立。

我把房间的四墙建造在树的周围，

砌上一块块大石，再完好地盖上房顶，

并在入口安上一扇漂亮的小门，

铰链结实的门紧紧关上。然后我拿着斧头，

砍掉多叶的橄榄那些分叉的枝头，

又将树干劈成美观的四方形体，

像展现手艺似的将其打磨、开槽和穿戳，

在树木根深蒂固地生长之处，

给我的床留下一个角落。我继续干着，

制作出一副完完整整的床架。

我用金银和象牙，

给木头安上光亮的装置。

最后，在直立的梁柱之间，我拉起

牢固的浸泡成紫色的牛皮皮带。

《奥德赛》第二十三章190－201页。

有谁模仿过这种令人钦佩的先例吗？假若我还年轻，并且拥有土地，我断然会这样做的。选择一棵优美高耸的树，砍掉头部和树枝，只留下干净的树干，把你的房子建造在它周围，让这棵根深蒂固的树的顶部比你卧室的地面高出几英尺。在房子的下端，不用让树干显露出来，不过我倒宁愿让它显露。我是一个树崇拜者；那样做，就好像可以看见家庭之神似的。要象征“家庭”的神圣，你还能有什么更崇高的办法吗？没有永久的感觉就不可能有家，而没有家也就没有文明——英国大部分人口都成为居住在公寓里的游牧民时，它就会发现这种情况。在某个理想的共和国里，你可想象有一张奥德赛式的床是某种常有的惯例，每个家庭的户主，不管他是村民还是贵族（因为共和国必须有自己的贵族，去他的！），都要像祖先一样在“树房”里躺下休息。你会认为，这比在旅店里偶尔住一下的卧室多少更适合作新房。建造自己的家的奥德修斯，是个履行着至高无上的虔诚行为的人；在经过的所有时代中，那个形象一定保持着深刻的意义。注意他所选择的树，那是橄榄树，在和平的象征雅典娜[ 智慧与技艺的女神。]看来是神圣的。当他和智慧女神相见并策划消灭王子们时，他们坐了下来（希腊版）。不错，他们的谈话是带着血腥气的，但那是为了惩罚使圣洁的家庭受到**的人，是为了在净化之后重新建立起家庭的平静与安然。现代生活一个令人忧郁的方面，便是自然的象征丧失殆尽。我们没有了任何神圣的树。橡树曾经在英国人的心中占有一席之地，可如今谁还崇敬它？——我们把信任转向了铁神。圣诞节时人们拿冬青树和槲寄生[ 常用作圣诞节的装饰。]来赚钱，可是除了卖主，谁会十分关心是否会根本得不到绿枝了？确实，一种象征把所有其他的都掩盖下去——即那种铸造出来的圆圆的金属。你可以很有把握地说，自从硬币第一次成为权力的象征以来，就所有的时代而论，在我们这个时代它所回报给拥有者心灵上的满足，是最为差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