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上用了两个专栏的篇幅,报道某人最近一直在作演讲。我扫一眼那种印刷的废物,有一个词一次次引起我注意。那全是关于“科学”问题的,所以与我无关。
在有关“科学”方面,我很想知道是否许多人和我的感觉一样?它不只是偏见的问题,还常常以令人可怕、并几乎是恐惧的形式出现。即便与使我感兴趣的事物有关的科学分支——它们涉及到植物、动物和满天的星星——即便这些东西,我在思考时也总会不安,心里觉得不满。新的发现,新的理论,不管它们多么吸引我的智力,不久都会让我厌倦,并在某种程度上使我消沉。说到科学的其他种类——比如那些喧哗庸俗、无所不在的学科,人们借以成为百万富翁的学科——我便气愤地满怀敌意,于忧虑中不无怨恨。毫无疑问这是和我与生俱来的。我无法把它追寻到生活的环境,或者任何我心理成长的特定时刻。我少年时对于卡莱尔[ 卡莱尔(1795-1881),英国作家、历史学家、哲学家。]的喜爱,无疑助长了这种性情,可是卡莱尔之所以这样让我喜欢,不正是因为我心中已经存在的东西吗?我记得,作为一个少年,我看着复杂的机器时感到退缩不安,对此我当然是理解不了的。我记得那种不安中的轻蔑,在“考试”期间我即怀着这样的心理放弃“理科考卷”。当时那尚未成形的恐惧,现在我足可以明白了:我反感的理由变得十分清楚起来。我憎恨和害怕“科学”,因为我深信在未来很久(如果不是永远),它将成为人类冷酷无情的敌人。我看见它将生活中的一切质朴与优雅和世上的一切美丽**。我看见它在文明的面具下恢复着野蛮。我看见它使人的头脑变得黑暗,内心变得冷酷。我看见它给一个时代带来了广泛巨大的冲突,这些冲突将使“古老的千年战争”变得黯然失色,毫无意义;很可能,还会将人类在浸透着鲜血的浑沌中艰难取得的进步彻底淹没。
但是抱怨科学,正如与自然的任何其他力量争吵一样是无用的。就我而言,我可以避而远之,尽可能少地看见自己认为该受到谴责的东西。可我想到一些亲爱的人,他们的生活将持续到冷酷、凶猛的新时代。去年夏天那个喧闹的维多利亚女王执政六十周年纪念日,在我看来是一个可悲的时机。它意味着很多东西都不复存在了——很多优秀高尚的东西,类似的东西世人再也看不到了,而一个只可清楚地看到危险的新时代,正向着我们猛然卷来。啊,四十年前那些丰富的希望与抱负!那时,科学被看作是救助者。只有少数人才能预言到它的暴虐,才能预见到它将使旧的邪恶复苏,并将使其最初的承诺遭到践踏。这便是事物的发展趋势,我们必须接受。不过,我这个微不足道的可怜凡人,与把暴君推上王位之事毫无关系,这又使我得到一些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