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矮人的谎言
作者:魏春泉,田寨耕译
分类:外国名著
字数:81644
本作品由传奇中文网首发,版权所有,侵权必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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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丽丝稳稳地地坐在车厢里,透过小小的方形玻璃窗往外看,那些翠绿色的山村在车子的咔哒声中迎面而来,而她对这些却视而不见。往近处看,飞速而过的篱笆,正在吃草的牛群,撒蹄飞奔的小牛犊子,还有树木,农场和撞在石头上水沫飞溅的溪流——转眼之间就不见了;再往远处看——那些山,树,还有尖塔,好像都在往前边赶,想要伏击这头噗噗吐气的怪兽似的,它们似乎就是不要让她到达终点站。
“要真的那样就好了!”爱丽丝叹了口气。“那样的话我不知道有多开心!”一想到这些她的蓝眼睛一下就睁大了不少。不过很快焦虑又让她的眉头皱了起来,她也没做声。就扣着妈妈的手温顺地坐在角落里,心神不宁地估算着几小时后到底会怎么样。
爱丽丝和母亲很少能够像普通人那样两个人一起出来游玩,那样的话她们都会开心不已的。而这一次比较特别,她们一起到了弗瑞欣车站后,爱丽丝将一个人独自继续往前走下去。她好慌张,而那份奇怪的写得张牙舞爪的请帖又只邀请了她。妈妈现在还和她一道,可等一会儿她们就要分别了。爱丽丝时不时地握一下妈妈的手,好像能够从中得到一些安心似的。她好害怕——再过几小时,她就要和妈妈告别了。
当然她们反复讨论过此行的计划和解决办案,而爱丽丝不得不甘冒任何风险从车站前往。在和接她的车夫讲好下一次接她的时间后,她会上车离去,而她的母亲则会在一间乡村客栈的屋子里等她,直到天黑之前她的回来。然后一切就相安无事了。一想到回去时沿路又会看到那些树林田野的兴奋让爱丽丝心都乱了起来。
你这样紧张真的太可笑了。爱丽丝不断地安慰自己,可是却一点都没用。一想到她的那位老得不能再老的老祖母就让她心中有一种预感。要是她再坚强一点;要是这位老太婆——她的教母能够让她的妈妈一同前往;要是她的心不要跳得那么快;要是车轮能够从车子上掉下来,那就好了!
不过毕竟爱丽丝还从未见过她的教母。即便现在她也不是很确信教母真的就那么了不起。她想,那些不一定很坚强的人,也会经常会突然受邀和这个已经三百四十九岁的亲戚喝茶吧。可她没有想到的是,今天——这个特别的星期六——竟然是教母三百五十岁的生日!
爱丽丝一想到这,脸上就流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生日从十七岁开始就成了一件“大事情”。人生飞奔向前,而你就像那正在发芽的豆子。头发需要开始精心整理了(至少爱丽丝是这样的),裙子也要穿长一点的了,你很快就要进入一个新的阶段了。换句话说,你真的就要长大了。但是三百五十岁!到那个时候......其实都很难说会不会搞错了。到了这年龄人也不会有多大变化了!一定不会的!
爱丽丝还是觉得数字可能才是关键。她还记得当初刚刚步入十多岁时是多么奇怪的一种感觉,也就不难料想今后跨入二十多岁也会是另外一种的惊诧。然而如果仅从数字来看的话,为什么三个世纪都快过去了,教母才开始想要过生日呢。
稍显特别的是那么多年教母就从没叫她去看过她。几年前她送过一个半镀金的杯子给爱丽丝——那是她常用来喝啤酒用的,这杯子来自于伊丽莎白统治时期,那时的教母才十岁。还有一张小的绵羊皮,一本用来启蒙的祈祷书,这些是查理一世送给教母的,教母还送过她几样小而陈旧的黄金饰品。但是收礼物和与送礼物者见面交谈是不同的感受,何况这个送礼物者还那么神秘呢。在脑海里边想是一回事,而面对面地在一起那又完全是另外一回事。教母长得什么样子呢?教母可能会怎么样呢?爱丽丝心中没有一点谱。八十岁以上的老太太也没什么特别的;但你不能把人生的变老当成是一道数学计算题,比如八十乘以四那么简单。
爱丽丝在想,也许一个人真正老了的时候,你其实并不希望被别人当成一尊偶像或是被别人拍照留念。小的时候这种经历就是一种石化般的感受。所以如果你真的老了的话,你可能更想保持一种真正的自我。她今后就要这样做。“妈妈,”她突然从硬硬的座位上转过身来,那头缎带一般平滑的稻草色直发一下在肩膀上泛起一股涟漪。“妈妈,我不知道到时我该怎么办呢。到时还有其他人吗?我要和她握手吗?她不会亲我吧?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真不想离开你——你把我抛开了。”
她的手指敲击着手里边握着的另外一只手,焦躁地盯着母亲的表情,而母亲的脸上也是一副完全茫然的样子,她知道此刻的母亲和她一样,对这次的行程心中无底。
“不管怎么样,我们就快要到了,对吧?”母亲轻轻说道。“接下来会更快了。”旁边较远的一个角落里一个胖的农夫不停地打着呼噜,他睡得正熟。“我想,我应该先问一下她的女仆是否她一切都好——就是你的教母。就这样问‘切尼女士现在愿意见我吗?’她就知道你该怎么做了。我就是不敢肯定这位可怜的老太太能不能说点什么:她的字倒是写得挺好的。”
“只是,妈妈,我们怎么知道她家就有一个女仆?教母那里没有很多管家吗?如果他们都在大厅里,我该怎么办?我该什么时候起身和他们告别呢?如果教母又聋,又瞎还是哑巴的话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过去几天类似这样的问题已经被问了很多,但一个也没有得到解答。爱丽丝的脸颊,在她亮丽的头发映衬下,显得有点苍白,而她的母亲觉得还要更苍白些,这也许是火车缓慢行走时坐在老式的火车厢里不太舒服的原因吧。
“无论什么时候我遇到哪种困难,宝贝,”她轻轻地在她女儿的耳朵边说道,“我都会祈祷。”
“是的,是的,我最亲爱的,”爱丽丝一边说,一边看着那个熟睡的肥胖的老农夫,“要是我不是一个人去就好了!你明白的,她不会是一个好教母:她对我的回复只字未提。她那么大了,这一点至少应该知道。”脸上一丝鬼笑又爬了上来,她把母亲的手扣得更紧了,篱笆和牧场不断地往后闪去。
她们实际上是在车厢里道的别,客栈里边的人和车夫因而都没看到这一幕。
“我想,宝贝,”爱丽丝的母亲在她们拥抱别离的时候轻声说道,“我们很快就会像两只受困的斑**一样分手。我们都不知道她到底会怎样,对吧?不要忘了,我会在‘红狮子’那里等你——你知道的,那儿有个标记。如果有时间我们还可以在那吃顿晚饭——如果他们有的话,再来一点汤;无论怎样,会有一个蛋的。在那种情况下,你不要喝太多的茶。当然,你的教母如果不是真正想见你的话,她也不会发出这个邀请了。小乖乖,不要忘了这一点。”
爱丽丝把她的头伸出窗外,直到母亲消失在篱笆后边。苍蝇在尘土飞扬的车道上轻盈地飞来飞去,这条路是通往格兰奇的。爱丽丝认为可能还要走好多里,于是她把头伸出车窗对车夫叫道,“你知道的,格兰奇。”
“对啊,小姐,我们是到格兰奇,”他大声回应道,挥舞着手里的皮鞭。“但我不能把你带进公园,小姐。那不行的。”
“行行好吧,”爱丽丝哀求道,她又坐回到发霉的蓝色坐垫上。“还有好几里路,大门就在公园的后面。”
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修剪过的树篱笆呈现一片嫩绿;那些春天的花儿——报春花,紫罗兰,葱芥和刺草——开着粉白色的花点缀着河岸。爱丽丝的小银手表显示刚刚才三点半。暂时她还会过得很开心。再过几分钟,苍蝇就会歇在当初精心打造的现在已锈迹斑斑的大铁门边,四根柱子上耸立着石雕的鸟儿,头往下垂,翅膀伸开,还在沉思着什么。
“你会在六点钟回来接我吧?”爱丽丝尽量自然随和地对车夫说道,可听起来还是可怜巴巴的。“一分钟也不要迟到。就在这儿等我来。”
车夫垂下头,扶了一下帽子;把这匹老马的套杆装好就离开了。现在就剩下爱丽丝一个人了。
回头最后再看了一眼这条既熟悉又陌生的乡间小路——什么也没有出现——爱丽丝推开了两扇大门边上的小门。铰链缓慢打开了,发出一种微弱的嘲弄似的尖利的声音。后边是一排至少二十英尺高的紫杉林,角落里有一处方形的小房子,被百叶窗遮蔽着,落叶撒在古老的走廊上。爱丽丝停了下来。母亲和她都没有想到过这种情况。到底应该敲门还是直接走进去呢?好像没有人在房子里。爱丽丝回走了几步,看到了屋顶上的烟囱,在深色冬青草背景下没有一点冒烟的痕迹。倒有不识名的鸟儿惊叫着飞进了密林深处。
屋子里肯定是没人了。不过还是应该确认一下,爱丽丝又走到门廊处开始敲门——没有回应。稍过了一两分钟,再看了一下毫无生气的窗子,远处传来啄木鸟的歌声偶尔会打破死一般的寂静,爱丽丝决心再试一下。
砂砾土上苔藓簇生得又浓又密,爱丽丝的脚步走在窄窄的过道上都没有发出一点声响。路的两边大树投下的影子那么长以致她都以为黄昏快要来临了,虽然现在还不到半下午。巨大的山毛榉把它们的硕大的桠枝伸向空中;古老树干上留下的黑洞宽大得可以容得下住一家人。远处透过巨大的雪松和其他更远一些树木的枝桠,下面好像有一群鹿子在那里吃草,然而太远了也不是很肯定。这些野生动物好早就发觉她闯入了它们的栖息地,它们显得很温顺,并没有想要逃开,只是转到了另一边看着她过去,小鸟跳到她捉不到它们的地方继续忙它们的事。爱丽丝大感好奇,她想尽量靠近一条大雄兔,它正在篱笆下破烂的围栏那里细嚼着什么。摸到了!其实大雄兔是愿意让她抹抹它毛绒绒的头和它那双耷拉着的耳朵的。
“太好了,”她站直起来的时候不禁想到,“如果兔子们都像那只那么温顺的话,这个老得掉牙的老祖母的房子看来也不必大惊小怪了。再会了,”她对小动物们说道;“我希望很快再见到你们。”然后她又继续往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