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载客户端
“在客厅里？确实！”老先生说道，仍然用双眼越过眼镜看着她。“和你作伴，它**是一只幸运的苍蝇，亲爱的。你来告诉我，**是心**。” 玛利亚并没有因为老先生的礼貌言语而觉得有多高兴，就像她跟厨子谈话之后一样。“是的，”她说“但这不是一只普通的苍蝇。它一直都**自呆着，我亲眼看见的。”
老先生有点心不在焉地朝下偷偷地看他写在纸上的清晰而倾斜的字迹。“是吗？”他说道，“但是，我亲爱的小玛利亚，没有哪只苍蝇是**正普通的。如果你认**观察，它们都是奇妙的生物。尤其是通过显微镜来观察。《圣经》上说什么来着？‘造得奇妙可畏’，它们长有被称为长鼻或吸管的东西，你知道的，就像大象一样。它们还可以上下倒着走路。哎，怎么样？”
此时，一只银白色的衣蛾从它阴暗的**身处飞出来，从他书桌上方的阳光地带飞过。老先生挥手去抓它，但它摇来摆去，然后迅速升高，逃脱了他的抓捕。
“厨子说苍蝇是令人讨厌的家伙”玛利亚说。
“啊，”老牧师说道，“我毫不怀疑厨师会防止它们接触我们的食物。但是它们有它们的方式，可能会让我们不愉快，就像我们有我们自己的方式，而我们的方式则可能让别人不愉快。但是亲爱的，即使一只苍蝇也会享受它自己渺小的生活，做它自己想做的事。‘娇小的忙忙碌碌的渴望的苍蝇’”他开始说道。但是玛利亚立刻打断了他的话，这是一首美丽的诗，'她点头说道，“我很熟悉这首诗，多谢了。那就是我刚才想说的全部内容。就是我看见了---看见了。我想我无法再告诉你任何别的事情---所以，我的意思是说，以后会给你解释。”
老先生手里拿着笔，继续以他惯有的温和、谨慎的态度对他的客人微笑着，直到玛利亚溜出房间并随手紧紧地关上门。
在她沿着走廊往回走的路上，玛利亚路过工作间的门。门半开着，她朝里面窥视了一眼，只见梭蒙**穿着黑色的工作服坐在一张桌子旁边，上面立着一台缝纫机。此刻她正在做缝纫活。她总是散发出新鲜的气息，尽管也散发出樟脑的气味。她长着一张长长的白皙的脸---高高的前额和尖尖的下巴---以及颇为突出的眼睛和胳膊肘。她和玛利亚是老朋友了。
“今上午有什么事吗，**？”梭蒙用男人般的深沉的嗓音喊道。
“呃，我只是进来看看，**，来告诉你我看见一只苍蝇。”
“如果你能看透那个篮子里最小那根针的针眼，你就会看见天堂的大门。”梭蒙**一边说，一边又开始做起缝纫活来。缝纫机发出很响的“咔嗒咔嗒”的声音，就好像有木匠在房间里干活似的。
“给我吧。”玛利亚说。
“啊哈！”梭蒙**喊道，“这些东西需要找一下。”
“啊哈！”玛利亚叽叽喳喳地说道，“那就意味着要整理整个篮子。”
“没有搜寻，就没有发现，”梭蒙**叫道，“正如那只猫对鲑鱼所说的那样，**。还有，请问加斯柏·弗莱先生叫什么名字？如果你能请那位先生到这边来一趟，我将给他作一个带门闩的纸房子，还请他吃**油**莓。”
玛利亚的情绪似乎一下子沉到鞋子里去了。“根本就不是什么弗莱先生，我说的是苍蝇，”玛利亚说道，“而且---而且我也不想告诉你那个名字，非常感谢。”
“早上好，”梭蒙**一边举起她的针，睁大眼睛，一边说道。
玛利亚和梭蒙**是老朋友，而且还总是在一起寻点小开心，而玛利亚今天对谈话的转折居然感到如此无趣，实在有点奇怪。玛利亚看着她穿着高领的黑色工作服在那儿坐得笔直。
“早上好，**”梭蒙**说道。
玛利亚撤离了。
在工作室的对面，楼梯转弯处的墙上挂着一幅镀金大相框装裱起来的肖像画。玛利亚看着画里的女士，她穿着古怪的服装，头上戴着一个圆顶，周围有薄纱垂下。玛利亚小声说道，“嗯，你不知道我看见了一只苍蝇。”然后她又跑下楼去，正好碰上她父亲此刻手里拿着一根钓鱼竿的顶端接头伸出书房。他身上穿着丑陋的棕色套装，脚上穿着丑陋的棕色厚底鞋。
“爸爸”她朝他喊道，“我刚才一直在跟他们说我看见一只苍蝇。”
“哦，是吗？”他说道，“你这个黑眼睛的脏衣服孩子。我想问一问，一大早你溜进他们房间干什么？说起苍蝇，黑白**，你对今天下午有何建议？我好落实一下关于一位我认识的肥鳟鱼夫人的事。”
“您看，爸爸，”玛利亚生硬地说道，“您总是把事情搞成那样。我想告诉您，这是一件非常特殊的事情。”
“瞧这儿，”她父亲一边拍着钓鱼竿的顶端一边说，“我们要做的事情是这个。今晚上我进来跟你道晚安的时候你再给我讲你那只苍蝇的事吧。或许到那个时候你还会看到许多别的东西。而你将会凭每一样以字母Q开头的东西得到一便士。苍蝇多的是。”他又补充道。
“我不觉得我会在乎看许多别的东西，”玛利亚说，“但我会看的。”然后她离开这儿进花园去了，走得甚至**维多利亚女王还沉静。
直到那时以前，天气一直都像一面上了蓝色镜框的镜子，晴空**。但现在一**云彩漂浮在辽阔的空中。远在菜园里她遇到了园丁普拉特先生。他穿着条纹状的棉布衬衣，衣袖卷起高过胳膊肘，正在给玫瑰树喷洒药物。玛利亚看着他干活。
“你这是在做什么？”她问道，“让我来试试。”
“别急，别急，亲爱的”普拉特先生说道，“你现在还摆弄不了这个大东西”但他把喷洒器放到她手里。“现在使劲推。”
玛利亚用力推，直到她胖胖的手上的指关节发白，满脸胀得通红。但没有结果。所以普拉特先生用他那双棕色的厚实的大手握住她的手，抓紧喷管，一起用力。一小股精美的液体像一小片云彩般从喷嘴射出。
“喷出来了！”玛利亚得意洋洋地说，“如果**正使劲我就能喷出来。求你了，你这究竟是在干什么？”
“啊，”普拉特先生说，“这是秘密。”
“啊，”玛利亚模仿道，“我也有个秘密。”
“什么秘密？”园丁问道。
她朝他举起手指。“我刚才看见一只苍蝇。它的翅膀就像你看到的水上的油，红红的脸上长着银白色的眼睛。它没有发出嗡嗡的声音，但它用前腿擦翅膀，然后又搓前腿，就像擦瓶塞钻一样。然后断断续续搓头，然后又从头开始。我不是说所有的情况。我的意思是说我看见了那只苍蝇---我是说，看见了。”
“啊，”普拉特先生说道，他棕色脸上的汗水闪着亮光。“啊，一只苍蝇？那也是个值得看的东西。但是那边那个漂亮的布朗小**地怎么样？还有《画中女人》---现在静一静，看---那上面的锦葵花！**美丽！我们不会收获许多绿叶蔬菜的，**，不知你明不明白？”（感觉看不太明白。 答复：编辑同志，普拉特先生对苍蝇不感兴趣，所以把话题扯到一边去了。）
玛利亚完全明白，但她讨厌绿叶蔬菜，讨厌到好像她过去曾经在另一个世界吃过冷盘一样。没人有一丁点儿知道关于苍蝇她想说些什么，这一点也颇为奇怪。一个人也没有。**愚蠢。但是她照样看《画中女人》。那幅画松软地挂在像纸一样的浅色的锦葵花上方。锦葵花长着尖部呈球形的触角，吮吸它的花蜜，好似女王在客厅里享用她的面包和蜂蜜。然后太阳又从云层后面偷偷溜出来照射着它们上方的空中，犹如在微微闪光的菜园上方拉起一面浅金**的纱帘。《画中女人》的两侧在阳光的照射下呈现出橙色、黑色或白色的条纹状和斑点状的图案，使得画在轻柔的温热中好像由于难以名状的快乐和**而微微颤动。
虽然玛利亚非常喜欢这种生物的炫目的美丽，但这不是她的苍蝇---至少这不是玛利亚苍蝇。它只不过是一只蝴蝶---像阳光一样可爱，像彩色的漂浮不定的水蒸气一样可爱，双翅优美地扇动着，弯曲的双腿抓住脚下的薄纱平台，在这摇晃的基座上支撑着它姿态轻盈的纤细的身体，好像它知道这个世界坚如磐石，永不改变，即便它现在显得像梦一样轻柔。
玛利亚观察蝴蝶的时候脑袋里啥也没想，只是嘴里在反复自言自语地念叨，尽管没有使用任何言语。她念叨的是：她现在再也不想进客厅去了；她不希望再见到她的苍蝇了；她永远不想长大；大人们从来都不懂你说的话的**正意思；只要他们不努力做出微笑和耐心的样子好像一丁点寒冷的气息都会把你吹走，你就能证明你也长大了，甚至**他们还大---即使你不得不吃绿叶蔬菜，不得不做叫你做的事，不得打扰老先生们写布道文，必须按时**睡觉---不，她想的实际上不是这些事情。但当她再次抬起头来看了普拉特先生一眼时，她长长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他又在用**器努力干活。现在，因为太阳在她和**出来的水雾之间照射着，在空中形成了一轮奇妙的小彩虹。彩虹几乎呈圆形，绿色植物都框在里面，十分生动，犹如无数蚜虫像活动的珠子围绕玫瑰花蕾 的茎一样聚集在一起。
“我跟你说过，”她有点伤心的颤抖着，尽管她想保持平静，“我跟你说过一件事，但你没留意。”
“好了，好了，好了，” 园丁说道。但他还没有来得及把话说完，玛利亚就已经顺着小道大踏步走开了，转眼之间就消失在温室的拐角处。
片刻之后，她碰巧遇到了园丁的儿子，病人乔布。乔布是个**，头发乱糟糟的，长着一只塌鼻子和一张傻乎乎的嘴巴。村里人所说的傻瓜的特征他几乎都有。不管你跟他说什么，他只知道傻笑，即便你对他怒目相向。但是园丁别的儿子都不像他。他触摸的花的根茎似乎想摆脱他笨拙的手指，而他是个玩蜜蜂的魔术师。三个捕鼹鼠用的小钢夹躺在他身边，他在用刷子擦拭花盆。当玛利亚出现的时候，他抬起一张像一个和**的南瓜的脸，露出所有的牙齿咧嘴对着她笑。
“早上好，**。”他说道。
“早上好，乔布。”玛利亚说。她站着看着他，看着他宽阔、和**的脸上长着的猪眼似的小眼睛，感到犹豫不决。然后她略略弯下腰，对他小声问道，“你见过苍蝇吗？”
“呃，**，苍蝇吗？”他答道，嘴张着。“呃，**，我见过苍蝇。”
“但是你见过---”玛利亚低声问道，“但是，乔布，你见过曾经存在过的唯一的极小的苍蝇：你的苍蝇吗？”
乔布挠挠头，非常严肃地思考这个问题，严肃得玛利亚担心他会迸发出一声大叫。“哦，**，”他最后突然大笑一声，“我见过。我和你都是苍蝇。”
玛利亚迸发出一阵大笑，结果二人齐声大笑。随后她发现自己眼含泪水，突然感到沉默而悲哀。“现在，”她说道，“你最好继续擦你的花盆。”
她转过身去，小小的脑袋里似乎充满了一首古老的歌曲，旋律忧伤，好像是荒凉海滩上的潮汐发出的声音。大约在不远处有一只又小又老的地蜈蚣，甚至在经历了几周的晴朗炎热的天气之后还仍然散发出潮湿的气息---虽然它过后闻起来半干半湿。
玛利亚走进阴凉地方，在那儿**自站了一会儿。至于为什么要进去，她自己也不知道。里面一片寂静，但是是一种发霉的、不透气的、令人沮丧的寂静---与客厅里面的阳光明媚的寂静迥然不同。在室外的空气中到处都有嗡嗡声。成千上万的微小的声音一起发出响声，就像弹拨一把巨大提琴的弦一样。一只鸟儿跳上了凉亭的顶，它能听见自己的脚爪落在木材上的声音，其冲击力腾起一小片尘土，尘土然后又化作更细小的尘埃落在它脚上。凉亭的角落里结满了蜘蛛网。
玛利亚又发出一声深深的叹息，然后抬起头来环顾四周，似乎是希望找到别的什么人可以将她的秘密故事讲给他听--- 关于苍蝇的故事--- 关于玛利亚苍蝇的故事。她停顿了一下---凝视着什么。然后，好像得到了一个信号，她突然跳下来，冲出凉亭，几乎就像一只细腿的鸟儿一样轻快地飞越绿色**地，进入燃烧着的令人愉快的阳光之中，却一点也不知道为什么，或往哪儿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