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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一丝风在吹动。我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变得更加锐利和清晰，即便光线暗淡。花儿、树子和鸟儿都显得异样。在我心里，我好像知道花儿的感觉---即长着绿色尖叶和一双毛虫般的小脚、从泥土中的白色根须一寸一寸地往上长、顺着树茎向上爬的感觉，或者浑身长满羽毛、在空中到处飘逸、在鸟的世界里从两只明亮的小圆眼往外看的感觉。我无法解释，雷提西亚，但我肯定你会明白的。”
雷提西亚郑重地点了两下头，“我想是的，提姆叔叔，虽然我不应该猜测是不是所有男孩都是这样。”
“亲爱的，男孩们大都是些好动又好奇的动物，”提姆叔叔由衷地同意道，“我也是这样---百分之九十九是。但我想有一点不是，那就是观察老乔。”
“我坚信仙女知道我在那里，但尽管知道，她不能延迟她想做的事情。一两分钟后，她轻轻地向后退了一步，从我眼前消失，然后开始匆忙地离开。整个过程中她都尽量同我保持距离，所以老乔总是站在我们之间，使我看得不清楚，不管我把头怎么偏向一边都不行。现在，雷提西亚，想一想，她一直拿背对着我，而且像影子般迅速地飞来飞去---那是一件非常难以做到的事情。我现在都弄不明白她是怎么做到的。反正我是绝对做不到的---我是说，一次都不回头看一下。”
“从后面看起来她长什么样？”雷提西亚问道。
波尔索夫老先生眯起眼睛，闭上嘴唇。“她看起来，”他慢慢说道，“像从一堆篝火上方升起的幽灵般的烟雾；像雪地上的一阵风；像小瀑布的阴影。她移动的时候好像在路上悬浮着但又从来没离开过地面。她迈起步来远**任何一只瞪羚更轻巧；宁静的黄昏时候站在那片田野里看着她是一件如此迷人的事，以至于我都忘记了呼吸。别忘了，那时我还只是个十岁左右的傻乎乎的小男孩。”
波尔索夫先生从兜里掏出一张大大的彩色**丝手帕，好像获胜般地擤了擤鼻子。“我应该立刻补充一下，”他一边把手帕放回兜里一边继续说道，“这根本就不是故事。不是故事，雷提西亚。”
“但是提姆叔叔，我认为这就是个故事，”雷提西亚说道，“**实的事情并不有损于故事。我的意思是说，所有**正的故事似乎都****实的事情更好听。你自己不这么看吗，提姆叔叔？想一想《七只天鹅》和《白雪公主》吧！哦，以及所有那些故事。至少我这么想。请继续讲下去吧。”
“亲爱的，我的意思是，一个故事**应该像一曲音乐。它应该有一个开始、一个中间部分和一个结尾，尽管那些内容一起出来后你不一定说得清楚哪个是哪个。它不应该像一条嘴巴衔着尾巴的鳕鱼---当然是一条活的鳕鱼。你看，我刚讲的这一个有开始，却没有结尾。”
“我不认为，”雷提西亚说道，“那有什么重要的。继续讲仙女吧，提姆叔叔。”
“好吧。她从我的视线里消失以后，我唯一的一个**就是偷偷溜进地里去近距离看看老乔。但是雷提西亚，我没有这个勇气。他是她的住所，她的**身之地，至少在她需要的时候。那是肯定的。现在既然她已经不在了，走了，把它遗弃了，老乔的样子也变了。他是空的，只是个外壳。虽然我们并不因此而降低对他的看法。保佑我吧，不！当你做白**梦的时候，雷提西亚，我向你保证，你的脸庞会显得宁静、安详和幸福。但恐怕你一定在想我是个极其愚蠢的男孩。你看，我的确是。我承认我当时简直不能下定决心再往前走近一步。”
“老乔现在很是孤单。我不再怕他。但打那以后，我对自己产生了一种奇怪的陌生感。我感到害怕，因为我觉得我一直在监视，宁静天空下的、我视线之内的每一个生物都知道这一点，并且想摆脱我的陪伴。更糟糕的是，我甚至没有去看我设在地里的捕鸟用的罗网。当我后来再次去地里的时候，罗网已经不见了。”
“第二天早上，在和我的老朋友朗姆太太一起吃了早饭以后，我转弯抹角地谈起这件事。最后谈到仙女。‘我有时候怀疑她们是否是**的，’我轻描淡写地对她说道，好像我是刚刚想起这件事似的。哎呀，雷提西亚，我成了撒谎者！但是，是的，我的老朋友相信仙女。对此我从不怀疑。但她从来没有见过仙女。我问她她认为仙女可能会像什么样子。她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杯子---看着窗外，嘴里咀嚼着烤面包。'
“‘呃，在你我之间，亲爱的提姆，’她说道（亢齐亢齐的嚼面包声），‘我从来不大关心那些叽叽喳喳的小动物，它们应该找一个像睡莲那样的舒适的地方去睡觉，就像你可能会找一张有四根支柱的床睡觉一样。而且我不相信有哪一个仙女会注意到我（亢齐亢齐）。可能现在英国剩得不多了。我说的是仙女。人类太多了。朗姆先生是个昆虫学家，这你知道。或许他能给你讲得更详细一点。而且（亢齐亢齐），他还曾经见到过一次幽灵。’”
“你**的是说，”雷提西亚说道，“你的朋友朗姆太太的丈夫曾经见到过幽灵，而他也---他也死了吗？”
“那是朗姆太太的意思，亲爱的，我问她她的丈夫看到的幽灵是什么样。‘这个嘛’她说道，‘它像（亢齐亢齐）---它像闭着眼睛看一样东西。它使他感到很冷；卧室一下变黑了；但他并不害怕。’”
雷提西亚悄悄地朝她叔叔身边**了**。“在你和我之间，提姆叔叔，”她说道，“我相信幽灵会吓得我发抖。你呢？咱们还是回到仙女的话题上去吧。你给朗姆太太讲仙女的事了吗？”
“当时我也很紧张，原因我也说不清楚。我想，小男孩们就是这样，小女孩们也是这样,是不是？她们是饺子，但把苹果留给自己。”
“我想我会告诉你的，提姆叔叔，”雷提西亚说，“然后又发生了什么事？”
“整整两天过去了，我才又冒险**近那一片田野，虽然我怀疑是否过了一小时我都还没想起那情景。我记忆中的鸟儿现在好像变得以前更加陌生、狂野和可爱。我甚至还把关在木笼里那两只鸟---赤胸朱顶雀和苍头燕雀---给释放了，还有一阵子曾想过不再设陷阱和罗网了。我一边闲逛一边纳闷：是否我见到的一切都仅仅是幻想?”
“然后，在第三天晚上，我感到十分羞愧，决心再次去那片树林边沿守望。这一次我经过落叶松人工林去那块地位置较高的一角，周围一片郁郁葱葱。如我所想，那儿就是我看到仙女消失的地方。野**在隐蔽处鸣叫，鸟儿在进行晚祷。我悄悄地从灌木丛之间爬进去，调整位置使自己舒适一点之后，掏出我父亲以前给我的一副小型红色黄铜望远镜。通过它我希望能看清老乔附近发生的一切事情。它能把他拉近，近得好像我用手都能摸到他。但是当我把望远镜**近眼睛时，我发现其中一个镜片是破的。
这次**我第一次来得稍晚一点，虽然天空还是红彤彤的，但太阳已经落坡了。可是我的双腿如坐针毡，眼睛由于长时间盯视而几乎发黑，但我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情况。
“然后，雷提西亚，突然我意识到不仅仙女又来了，而且她还知道自己被盯梢着。肯定是的。虽然我没看到老乔身上有丁点动静，但她已经悄悄地溜出**身之地，并隔着初绿的发芽的小麦不断地、公开地向我这边扫视过来。我屏住呼吸，试图不让自己发抖，但不管用。”
“她犹豫片刻，然后还是像以前一样快速离开了，但这一次是朝着一颗荆棘树而去，上次我就是躲在那颗荆棘树背后偷看她的。我万分失望，甚至愤怒起来---如果身上没有半点老猎人的气质，那么他就是个奇怪的男孩。很明显，她在跟我斗智。就像有时候当我看到一只鸟儿偷食我的饵料却没有掉进我设的陷阱时我会朝它挥舞拳头、甚至几乎是暴怒地嚎叫一样，现在我有了这种感觉。”
“但我全身僵硬而疼痛，现在要拦截她为时已晚。‘你等着瞧！’我自言自语道，下次就会明白谁更厉害。于是我收起望远镜，扫掉衣服上的落叶，坐在原地直到我的腿恢复知觉，然后闷闷不乐地回家了。”
“虽然四月还没有过完，但那天晚上宁静而温暖。当我**服的时候，一轮满月开始升起。尽管室内有烛光，我还是能看见月光照**我卧室里的百叶窗。我吹灭蜡烛，拉起百叶窗，望着窗外，外面的世界看起来好像被施了魔法似的---像一条蜕了皮的老蛇。月亮似乎不只发光，而且也散发出一份宁静。虽然我呆在我的老朋友朗姆太太的熟悉的房子里---用木材、砖块和石头砌成---似乎以前没有哪个人像这样往窗外看过。甚至更好，雷提西亚。当我第一次瞥见老乔的时候，也产生过这种相同的感觉。就像仙女察觉到我在田野里观望她一样，现在我敢肯定她一定**在离这幢房子不远的某处---关注着我的窗户。”
“这确实显得有点奇怪，提姆叔叔，”雷提西亚说，“**奇怪，我能准确地知道你想说的意思！好像空气中有东西在告诉人们似的，是吗？呃，当时你出去了吗？”
“跟你说实话，雷提西亚，没有。我没有出去。我不敢，不是因为我害怕。不是。我站着窗边观看，直到片刻之后一只鸟儿开始在月亮下温暖而空旷的黑夜中唱歌。那可能是只夜莺，因为离这幢房子不远有一片夜莺们夏天爱去的公共土地。尽管如此，一年中这个时候又太早了点。我听见的歌声十分甜美悦耳。听到这歌声让人产生一种奇怪的快乐和忧伤交织的感觉。即使在我**以后，又过了很久那歌声的回音才在记忆中渐渐消退，然后我睡着了。”
“你认为，这有可能是仙女在恳求我不要再去**扰她吗？我说不准。但由于我的愚蠢，我却固执地去烦扰她，就像我固执地去烦扰鸟儿们一样。我太愚蠢了，意识不到我到她地里去可能会让她感到不安，就像我们请几个好朋友喝茶而她也要来同样会让我们感到不安。”
“啊，提姆叔叔，只要她愿意！那我们好几个月都不会再请别人来喝茶了。好吗？”
“不，”波尔索夫先生说道，“拒绝不好，她不会的。她们也不。我们自己可能会希望，甚至渴望见到她们。但是，雷提西亚，我并不认为她们渴望见到我们。我敢肯定她不想要一个好动的、爱捉鸟的男孩在她的地里到处监视她。老乔不仅是她的屋顶和房子，也足以作她的伙伴，而且是她唯一的隐居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