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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中暗潮汹涌，有时候想要活着**的是一种奢求。
无垢冰冷的目光瞧向烈火，过了半晌才道：“我是一个人，不是一只狗，不是他想要我的命就可以要我的命。”顿了顿又道：“我的命是我的，既然现在我还活着，他就得死。”
此言一出，那番僧只觉得一股寒气侵人肌骨，实在后悔跟眼前这个鬼魅一般少年为敌。可是所有的后悔都已经晚了，不但好人没有后悔的机会，恶人一样也没有，这也许就是天下最公平的地方，他只觉得喉头一丝冰凉蔓延开来，再也说不出一句话，眼中由疑惑转为恐惧，他怀疑死亡，他恐惧死亡，因为死亡太冷，深入骨髓的寒冷。
他死得很安静，死得默默无闻，人在江湖，多少人不也如他一般吗，自恃高于旁人，到头来终究是孤魂野鬼，葬身恶狼腹中，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名字，没有知道他们曾经也活在这片江湖，这不是遗忘，是天道。
天光微量，孤狼凄冷的嚎叫声划破雪空。两行浅浅的脚印走出洞口，走向未知的远方。
天地间荒寒无边，一辆马车缓缓行来，赶**是个抽旱烟的老者。无垢远远便瞧见是贺三爷，杏儿道：“这一路**便问陆姐姐，那马车里不是吗？”说话时马车在一丈外停了下来，贺三爷纵身落在雪地里，道：“我老爷子一辈子**，为了你我成了救人的了。”
这时马车的帘子挑起，陆雪儿走了出来。无垢上前问道：“陆姐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杨大哥呢？”陆雪儿眼泪顿时涌出，道：“无垢兄弟，你听姐姐的话，杏儿是个好姑娘，你们到塞外牧羊放马，过一世逍遥的生活去吧，忘了在中原的这一切。”无垢道心中其实一团重重，但却又没个头绪，道：“陆姐姐，你放心，我会带着杏儿离开中，但我一样要报仇。”陆雪儿大声叫喊：“你错了，不要报仇，你杀不了他的，你是个**正的好人，不应该死在中原。”
无垢冷冷的道：“这天下一定会有公道！”贺三爷这时道：“行了，我姓贺的一生**如**，没做过好事儿，你不就是要讨个公道吗？你这样的人，双手不应该沾满血腥，你会让更多的人变成好人。这**害命的勾当我最拿手，你带着杏儿出玉门关，好好照顾她，这个公道我去讨还，明年四月二十六我在关外六十里的客栈与你们相会。”
贺三爷的武功虽然不是江湖一流，但要取一个人的性命，却是易如反掌，毕竟**不是**武，非得争个你死我活。四人计议已定，贺三爷解下马车的绳套，纵马往汴梁而去，霎时间没了踪影。
陆雪儿仰头望着长空，低低道：“贺老前辈，杀了他吧。”眼中柔情百转，却又无**伤怀，两行冰泪落入雪地里。无垢拉着杏儿，朝陆雪儿道：“陆姐姐，我们走吧。”陆雪儿瞧着眼前这一对玉人，嘴角微微一笑，道：“无垢兄弟，这一切也算到头了，**羡慕你们，听说**原上辽阔无边，那里牛羊成群，你们两个替我去看看吧，保重！”语罢转身走去。这一切，大家似乎都有什么瞒着无垢，是以无垢什么也不知道，陆雪儿自幼深陷青楼，如今又孤身一人，实在是个苦命的人，无垢虽然练就一身阴寒的武功，可以**不见血，但他其实心**，道：“陆姐姐，你要去哪里，我们一起走吧。”
风雪渐渐模糊了陆雪儿孤单的身影，只听平静的声音被寒风送来：“缘来则去，缘聚则散，缘生则起，缘落则灭，万法缘生，皆系缘分，缘来天注定，缘去人自夺，种如是因，得如是果。这一切都是命运使然，那青灯佛影下或可是我容身之处，阿弥陀佛，**战，**哉。”
风雪卷过大地，那霎时间的安静，却像是千年的孤**。山谷的尽头弥漫着雪花，遮住了伤心的人儿，冻结了生生世世的伤口。
杏儿掸了掸身上的雪片，道：“这对陆姐姐来说也许才是最好的结局，我们走吧。”无垢转身走去，道：“走吧。”
如此半月有余，二人一路往玉门关而去，一路上虽然总觉得有人跟踪，但总不见有人动手。这**已到了甘凉地界，无垢还是像往**一样，一言不发，也不问这一切的来龙去脉。杏儿只道他心中难受，将所有的事情都憋在心里，上前道：“无垢哥哥，你怎么啦？这些**你怎么一句话也不说，是杏儿做得不对吗？”无垢缓缓拉起杏儿的手贴在自己的胸膛，道：“我知道你们有事瞒着我，自始至终你们都**我看得透彻。如今离开了中原，以前的一切都不重要了，我**也只是为了离开中原，过与世无争的**子。”轻轻将杏儿搂入怀中，道：“只是这一路走来杀机重重，我们却能畅行无阻的走到这里，却是件怪事。”杏儿道：“我才不管那么多，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我们向西走他个七八百里，我就不信这些人能跟我们一路去西域不成。”
又过了数**，二人抵达玉门关，但见渊壑纵横，巅崖交错，正当隆冬时节，**个是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二人矗立在悬崖边，回望迷雾一般的中原，无垢道：“也不知贺老前辈怎么样，他一把年纪了还为我去厮杀，**是不该。这些**一路走来，只觉得中原人挣来夺去实在没什么趣味。你看这玉门关，为了这小小的关隘，中原与西域多少将士就埋骨在这深壑之中，千百年来，沟壑依旧，可争斗不止，到头来什么也没留下，人生短短数十春秋，争斗一世，挣来的却是白骨曝于荒野，这又是何必呢？”
正说话间，风雪中送出銮铃叮铃铃叮铃铃的声音，二人往声音处看去声音越来越近。过了片刻，一匹黑马走来，马项下挂着一颗须发皆白的人头。雪花弥漫中还未辩清那人头是谁，只听长空里有人厉声高叫：“死者乃为生者谋福，还不快出关！”声音在雪空盘旋回荡，足见此人内力之深厚。
无垢所见之人，除了那神秘的中年僧人，更无人有这般本事。倏然杏儿喊道：“爷爷，是爷爷！”闻听此言，无垢也是一怔，飞身上前，一掌按住马头，但见贺三爷的人头和銮铃一起被挂在了马下，虽然已死去多时，但怒目圆睁，显然是被人折磨羞辱致死，是以才有如此愤怒。
这时一道灰影闪过，那神秘的中年僧人已经站在了二人身边，解下僧袍包裹住贺三爷的人头塞给杏儿，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贺老前辈以命相搏，就是为了让你二人能走出中原，还不快走。”
无垢看着杏儿的泪水落在怀中的僧袍上，手上渐渐冰冷，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那逼人的杀气让人不寒而栗。
这一路上有不少人奉了朝廷的命令追杀无垢，其实都是这中年僧人暗中相助，若不然，从中原至此，一路上不知有多少人要命丧夺魂针下，僧人一来是助无垢离开中原，二来也是为了救这些人，让他们不至于死在无垢的夺魂针下，凡追杀者无不被挑断手筋，废其武功，终其一生也只能做个普通的农夫，再也不能持刀伤人。
此时见无垢一身杀气，已知贺三爷的死必然让放下恩怨的无垢回到中原，以他这样的人，自己受人追杀也就罢了，贺三爷孙女对他很好，如今贺三爷的人头却教人割了下来，他如何能**，江湖上只怕又是血雨腥风了。
无垢突然仰天哀嚎，声震霄汉，过了半晌朝僧人跪下叩头，道：“**懂得天罡指纯阳的法门，想必不是鬼谷的前辈，必是天山的前辈。这一切因我而起，若不回中原做个了结，这一世也休得安宁。如今晚辈心中所记挂之人也只有杏儿，还望前辈将他带出玉门关，深感前辈大恩大德。”
僧人一爪扣住无垢肩头，道：“如今你已走到了玉门关，贺三爷的死已经值得了，他做这一切不就是让你二人离开中原吗？如今你又回到中原，贺三爷的一片苦心岂不是白费了吗？你莫要犯糊涂，你若回到中原，这女施主又当如何！”
无垢起身轻拂这杏儿满是眼泪的粉颊，冷冷道：“有的仇一定要报，有的人一定要杀！杏儿，去**原上等我，明年春暖花开的时候，我会去找你。”
杏儿心中对这一切的来龙去脉再是明白不过，她自由父母双亡，祖孙二人相依为命，如今爷爷被人所杀，心中已经没了主意，只是死死拉住无垢的袖子，眼泪止不住的留下，拼命的摇头，道：“不能去，不能！爷爷已经死了，你斗不过他们的。”无垢道：“我一定要杀了他！”杏儿哽咽道：“不，你根本不知道要杀谁！”无垢心中一怔，道：“为什么？”杏儿还是摇头，终究不吐露事情的半个字。
无垢一把将杏儿揽入怀中，牙缝中一个字一个字道：“杏儿，你告我，我该杀谁，我该杀谁！”
僧人打了声佛号，道：“你杀不了他的。出了玉门关，便是离了这中原纷扰，你们还是快走吧。”无垢道：“为什么杀不了！”僧人道：“因为你心中有情！”无垢道：“无情是否就能**！”僧人不答。无垢又道：“如何才能无情？”僧人道：“你无法无情。”
无垢脸上露出一丝冷笑，道：“前辈，也许你错了，有情一样可以**，为了杏儿，我要杀的人他绝不能活着！”僧人道：“你**正要杀的是谁？是赵光义吗？”无垢望着杏儿的泪眼，希望她告诉自己，究竟该杀谁。
杏儿心中其实万般纠结，但最终还是摇摇头，说道：“是杨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