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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相思到头两茫茫(2)

小说:兵器谱 作者:凡尘字数:4892更新时间:2019-11-24 23:37:09

世上的事情总是那么奇怪,为了一句话,有人孤**江湖,有人以命相互。

也许当天涯听见白秋雨说自己是他夫人之时,她的命已经写入白秋雨的生死簿,本该无情的女人,何以到头来这般痴情,是否这就是爱情?

爱情的力量是否可以将一个人救出地狱,是否可以涤清一身的污浊,是否可以使枯木抽出嫩芽?

破碎了的酒坛,烈酒倾了一地。也许是白秋雨的心里又添了一道伤口,他的身体又开始颤抖,眉间竟然添了霜雪,体内逼人的寒气在一丈外也能感受到,可是他还是紧紧抱着天涯。

铁面人见此良机难失,长剑斜撩,但雨夜中一枚蝴蝶镖打偏了剑刃,本来是要削向咽喉,这一剑却划在了他的左肩,鲜血随着剑锋扬起。白秋雨紧紧咬着牙齿,颤抖的手缓缓抬起,掌心却多了一个龙凤相缠的金球,金球在他内力鼓荡之下,发出低沉而幽怨的声音,有如一曲极尽忧伤的相思曲,教人的心上与这声音相互纠缠其中,莫名的悲痛像一根根丝线慢慢缠绕着身躯,好像天地间只有这无边无际的相思,永远都走不出去,那种心上缠绵的伤痛,让人不愿意忘记,似乎只有这缠绵不尽的伤痛才能告诉自己还活着。

闪电银钩一般划破黑夜,金球拖着幽怨的铃声打向铁面人。

倏然铮的一声响,铁面人手中的神女剑应声而断,面具下缓缓淌出鲜血。

其实相思铃去势缓慢,并非不可闪避,他也并不是被相思铃的内力打伤,而是这幽怨凄婉的铃声响起来时,他已经受伤了。

江湖中绝没有人能躲过相思铃撕心**肺的的一击。

因为只要人还活着,没有人可以不相思。

铁面人看着手里的断剑,缓缓跪在了地上,又看着卫然薰,喃喃道:“这一切我只是为了爱你,我**的很爱你,为什么,为什么我的爱还会受伤!”卫然薰只是流泪,没有回答他的话,甚至闭上了眼睛,不敢看他,其实相思铃响起的那一刻也伤了她。

倏然雨夜里有人喊道:“是相思铃的声音,就在前面的将军庙里!”随即蹄声杂沓,直奔向庙外。

来人身法轻灵,马还未站定,人已经飘身进了庙里。如此高的轻功出了天山霄门的**,世间又能有谁呢?

当先进来那人正是天山小师妹秦夕,他心中只有掌门师兄莫别离,此时见到白秋雨手握着相思铃,余音未绝,整个人却面色惨白,抛下鸳鸯剑便要上前。倏然白秋雨喊道:“不要过来!”手掌一翻,相思铃夹着幽怨的声音飞向秦夕。

铃声勾起人心上的往事,情愿被相思铃一击,也不愿意避开相思,秦夕放缓脚步痴痴的想着幼时师兄背着自己去摘雪莲的场景,眼泪渐渐落下。

倏然人群中一个俊秀的书生抓起身边的马夫掷出,挡住秦夕。相思铃正击中那马夫的胸膛,一口血立时喷了出来,然后就看到相思铃落在地上,幽怨的声音霎时间断绝。

那马夫脸上的人皮面具被血渍浸泡,渐渐脱落,本来十分苍老的面孔,变得英气逼人。马夫与白秋雨白秋雨二人四目相对,马夫道:“你不该将相思铃练得如此伤心欲绝,它固然可以伤人,但你呢,你又如何?”白秋雨颤抖着道:“我以为你也会离开**原,没想到你却成了肖宇航的马夫,你堂堂掌门却又如何?”

眼前这人正是天山掌门莫别离,适才那掷出莫别离之人乃是秦夕的夫郎肖宇航,此人是天山脚下的大侠,**原上的人都叫他行走的白骆驼,是**主对**原的恩赐。

莫别离仰天大笑,泪水不住顺着脸颊流下,倏然袖袍一卷,相思铃在他掌中叮铃铃的响起,那声音气贯山河,悲愤交加,与白秋雨所使发出的声音截然不同,一个幽怨摄魂,一个气冲霄汉。

声音激荡,天山的人无不向后退了三步,心中感叹掌门师兄的内力果然罕见罕闻。莫别离突然收拢五十,铃声戛然而止,恶狠狠的瞧着白秋雨,声嘶力竭的大喊:“想要活着,就给我**!你不是我的影子,**啊,不要再回来,永远都不要回来。”手掌一扬,相思铃飞向白秋雨。

白秋雨伸手接住相思铃,想起了当年在**原上与莫别离分别时的情景,莫别离脸上的表情和说的话与今天一模一样。

那年卫然薰嫁了司雷山庄少庄主赵远之,新婚之夜抢亲不成,被赵远之一剑刺伤,又被武当掌门木云青所救,足足养了三月的伤方才痊愈。那时候白秋雨没**没夜心中所想无不是和师妹在神女峰的点点滴滴,如今这世上就自己孤**一人,曾经的誓言已经化为泡影,心中万念俱灰,于是离开武当山,可能像师傅一样浪迹江湖或许可减轻心中的伤痛。木云青看透了白秋雨的心思,问道:“你此番下山,心中思恋难平,可有想过何处安身。”白秋雨道:“心无定,还说什么安身!”木云青道:“你休要瞒我,你此去不是为了浪迹江湖,不是为了忘掉过去,你是要去找一个可以让你死的法子吧。”白秋雨沉默片刻,最后也只是淡淡一笑。木云青道:“你我虽是两个不同的门派,但你我自幼相识,你且说说,你的飞花剑在江湖中能打败多少人?”白秋雨道:“虽然**不得你的七星剑那般变化无穷,但除了江湖中那些前辈,放眼天下敌手,又能耐我何。”木云青道:“好,不愧是神女峰的大**,说话不卑不亢,既不损人,也不扬己,亦不故作虚伪。你若**想死,有一个可以杀了你!”白秋雨看了他一眼,木云青道:“你去天山霄门找掌门莫别离,也许你们可以相互成全彼此。”

一个月后,白秋雨一人一剑上了天山,扬言与掌门莫别离生死决斗。其实莫别离**白秋雨还年长七八岁,况且江湖中但凡听到鬼谷和天山的名声,无不望风而逃,如今倒好,竟然有人敢上山挑战掌门,门下**当即便要杀了白秋雨。莫别离打量了白秋雨问道:“阁下敢上我天山霄门,想必是技艺惊人了!”白秋雨道:“未必技艺惊人。”莫别离道:“人既然来了,也不须客套,可否报上名来!”白秋雨道:“在下神女峰白秋雨。”莫别离闻言一怔,但随即脸色恢复如常:“好,八月十五**落之前,天山北峰落鹰峡一决生死。”

落鹰峡落鹰峡常年冰封,峰巅直入云端,下临万丈冰谷,别说是在这峰顶**武,即便是说话大声些,引发雪崩,跌入深谷里,哪里还有命在。八月十五,太阳还未下山下山,二人如约在落鹰峡**武,二人皆是当世一流高手,莫别离仗着内力浑厚,催动相思铃攻向白秋雨周身要害,白秋雨虽然内力不及莫别离,但剑法精妙无双,总能架开相思铃。二人只打了一盏茶十分,内力震碎了峰顶千年集聚的寒冰,眼见着落鹰峡在黄昏中化作冰尘坠入万丈深渊。

白秋雨原本只为求一死,本不想连累莫别离,抓住他的手便向对面的冰壁上奋力抛去。他这一抛,仗着莫别离的轻功自然可以活命,但莫别离已经猜出了白秋雨的心思,白秋雨还未脱手,莫别离已经死死扣住白秋雨的手腕,道:“这世间伤心的不只有你一个人,想要忘掉心上的痛,那好,我陪你死一回!”冰尘遮住了黄昏仅有的阳光,眼前一片漆黑,只听到耳畔轰隆隆的冰雪声,和冰棱刀一样割破血肉的声音。

也是他二人命不该绝,谷底地气将积雪融化,形成了一个松软的空窍,空窍下冰水顺着冰缝流向远处。二人落下时正好打破了空窍,坠入地下的冰河,又被湍急的冰水冲进迂回的冰缝中。冰水中本就寒冷刺骨,默然见到前面有光亮,白秋雨长剑在水中的冰壁上一点,借着反弹之力跃向光亮处,可是刚一落脚,地上的萤光便向身上蔓延,原来这泛着光亮的乃是一个个冰晶一般的蜘蛛,一爬上白秋雨的身体便开始啃食他的血肉。

其实无论多高的武功在冰水中谁也抵挡不住,莫别离见白秋雨跃向光亮处,也飞身跃向光亮处。白秋雨听闻身后水声,知道是莫别离,转身一掌劈出,将莫别离推回水中,喊道:“不要过来,这些发光蜘蛛会咬人的!”莫别离跌入水中,再向白秋雨看去,白秋雨浑身都爬满了发光的蜘蛛,吃了他血肉的蜘蛛肚子里隐隐可以看到鲜红的血肉。莫别离顿时想到祖师爷曾经记载了千机子解药是天山万丈玄冰下一种极其剧**的蜘蛛,这种蜘蛛通体晶莹,正是眼前的情景,但众然如此,也需想法救白秋雨才是,若不是他一掌打回自己,自己岂不也要葬身这冰蛛的腹中吗,一时心中焦急,不知如何是好,突然感觉怀中一个瓶子,伸手摸出,原来是治疗内伤的千机子,这虽然是**药,但运用得当,就算是再重的内伤也能治好,既然祖师爷说冰蛛可以解千机子的**,想必这二者必然是相互克制,只好一试了。遂将瓶子扔向白秋雨,喊道:“用你的剑打破瓶子!”白秋雨手中遗恨剑上挑,瓷瓶立时被打破,里面的**药千机子四散飞溅。那些冰蛛果然见了千机子的**药便纷纷退开,可是药粉侵入白秋雨身上被咬破的伤口,有如千万根钢针插入骨头里,**起被冰蛛啃食的痛苦千万被,口中不由得大叫呼痛。

莫别离见千机子的**药可以驱退冰蛛,又扔出了仅剩的一瓶,这才飞身踩着没有冰蛛的地方**近白秋雨。他见白秋雨已经倒在地上翻**,为了不碰到千机子的**药,除下除下衣服将白秋雨裹住,死死按在地上,喊道:“白兄弟,不要挣扎了,否则千机子的**性进入脏腑,我也救不了你!”可他哪里知道,白秋雨此时不但承受着被蜘蛛咬得体无完肤的身体的疼痛,心上师妹的身影也变得更加**实,身上的疼痛尚可以**受,心上的疼痛又如何能**受,他的眼中已不知流淌出了多少泪水,不但千机子的**性进入脏腑,连冰蛛的**性也随着他的争扎进入了脏腑,一种相思,两般**药,在心上来来**,那是多么疼痛!

白秋雨自己也不知疼了多久,后来便混混沉沉昏厥,等到醒来时自己还是在这泛着萤光的斗室中,只是那些冰蛛害怕千机子的**药,不敢**近。莫别离见他醒了,那块一块生鱼片,道:“你已经昏迷十多天了,这冰河里只有这种鱼可以吃,你先吃些,等你身上的伤好了,我就带你出去。”白秋雨接过鱼肉,憋着鱼腥味吃了两口,问道:“你找到出路了?”莫别离道:“你昏迷的这些天里,我顺着冰河向前游,游了大约一天的时间便感觉河水没那么冷,渐渐的看到光亮,等我顺着光亮处游去,原来这冰河的出口正是**原上的一条河流。”说着叹了口气,道:“算你命大,我以为你醒不过来了,只是…”他说到此处好像十分惋惜。白秋雨道:“莫大哥何以吞吞吐吐,有什么直说无妨。”莫别离道:“只是千机子和冰蛛的**已经进入脏腑,我也无能为力,不过好在是着两种**药进入脏腑,他们相互制衡,所以不会一时**发**发致命,但这两种**药在你体内相互抗争,那种痛苦也只有你才能明白。”白秋雨突然笑了一声,又吃了口鱼,沉默半晌才道:“有时候想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都说天山千机子剧**无**,入经脉必死无疑,如今进入脏腑,却偏偏有这蜘蛛的**制衡,让人想死也死不了。”

莫别离也叹息一声,道:“有时候人活着不是为了享受这世间的美好,而是为了**受一生的痛苦。”白秋雨看到了莫别离脸上的失落,跟他掌门人平**里英气逼人的气度实在不相称,问道:“莫大哥何以突然如此!”莫别离道:“你上天山挑战我,是武当木云青让你来的吧。”白秋雨道:“没错。”莫别离道:“你为了一个人?”白秋雨道:“是的。”莫别离道:“你由生到死,由死到生的走了一遭,你忘掉她了吗,是否没有了痛苦?”白秋雨长叹一声,摇了摇头,过了半晌道:“有的事情,即便是生死轮回也是忘不掉的,既然老天爷又让我活着,那我就带着这一切活着吧。”莫别离盯着白秋雨,一字字说道:“你像极了我的影子,我曾经也爱过一个人,八年前,他嫁给了**原上一个侠客,她是我师妹,他曾经说过这一生非我不嫁。”

虽是只言片语,二人心中都已经明白了各自的过往,莫别离看似坚强的外表下,隐**的却是一份不为人知的伤痛,白秋雨却是看到了他的影子。

自此堪堪一月,二人皆是运功养伤,饿了便捕食冰河里的鱼充饥。这**二人决定离开斗室,顺着冰河游了一天,转出水面时阳光刺眼,正是晌午时分。此时**原上已经时分寒冷,二人找了避风地方生活取暖,又补了几头狼架在火上烧烤。白秋雨的衣服已经在冰洞里被冰蛛咬得烂了,穿在身上甚是不雅,便用狼皮权且做了件衣衫。如此又住了两天,这**莫别离将相思铃塞给白秋雨,突然大骂:“想要活着,就给我**!你不是我的影子,**啊,不要再回来,永远都不要回来。”白秋雨道:“你呢,你还回天山吗,那是你伤心的地方!”莫别离道:“我们不一样,我没有你那么有勇气,我离不开雪域,我愿意死在这里。你有了新的面孔,我希望你替我也活一回,带着相思铃走吧,天涯海角好好活着,愿你不再相思。”白秋雨离开了**原,江湖人再也没有见到过他,后来他自己看到水中的倒影,发现自己已经不是曾经的模样,原来冰蛛咬伤了他的面目,等到愈合时,却已经变了,生死给了他新的模样,这时他才明白临别时莫别离说的那句话。

  凡尘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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