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我这次来,不单单是为了我自己,而是在郡府衙门后花园的塘底,至今还沉着一对被他们抓来的年轻男女。女子死前曾被余龙给糟蹋,男的被打残,这还不算,后来余龙找来一位道士,在他们的身上设下咒语,用铁链缚着巨石给沉到了塘底。可怜这两个年轻人身缚巨石又有镇咒压着,就是想到地府里去投生都不成,所以就托我为他们向外传递消息,想办法把他们给解脱出来……”
强压着心中的怒火,也理解了菱秀要报仇的那种望祈,灵宝讲了他们来时在路上遇到幻景的事。菱秀说那个女子是本城一户沈姓家的小姐,名字叫沈红玉,今年十七岁,本已和那个男的定下婚约,不料却被余龙横刀夺爱。那个男的是都城建康人,这些年一直在家读书,接到信后就到丹阳城来接他的未婚妻,不想却死在这里。一切都已清楚,灵宝让菱秀先回去,向她保证,那余氏父子的性命最多活不过三天。
“真的?”菱秀几乎不敢相信。
灵宝肯定道:“修行之人不打诳语,本公子既然向你保证,到时候就一定兑现。”
菱秀泪下如雨:“公子,我冤枉啊!沈家小姐也冤啊!……”稍后又道:“公子,你的话我信!要不然幽冥地府里的阴差们也不会让我来找你,公子的大恩大德,民女来世就是做牛做马也要报答。”灵宝让菱秀放心,他知道她惦念自己的老人和儿女,过后他会让官府妥善地安排他们,让他们今后一辈子衣食无虑。菱秀感激,倒身朝灵宝重重地叩了三个头道:“恩人!我啥也不说了,我现在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在我去地府投生前,我要亲眼看到那余氏父子被处死,不然的话,我就是走了也不甘心!”灵宝向菱秀保证,后天晚上,他要当众处斩余氏父子,到时让菱秀亲眼目睹。
该走了,菱秀惨白的脸上绽出一丝难得的笑容,没进屋内的墙体不见了。
早上胖虎一觉醒来,问昨晚那个女鬼来了没有,灵宝说他“婶子”来过,见他睡的太沉失望走了。胖虎问干嘛不叫醒他,灵宝说“驸马爷”安睡,我们岂敢打扰。胖虎对驸马爷的称呼很受用,说虽如此,但也应该叫醒他,免得耽误了正事。灵宝差点笑出来,心说你胖虎能干啥正事,也就是认个亲还行,见凤霞正朝他瞪眼,把笑憋了回去。
早饭,掌柜也问昨晚那个女鬼来了没有,灵宝答来过了,并已安抚妥,今后再也不会闹鬼,让掌柜只管安心做他的生意就是。掌柜欣喜,让伙计给灵宝他们端上精细的早点。胖虎问他们今天干啥,灵宝答要在丹阳城内走访,请“驸马爷”了解一下民情,体察一下百姓疾苦,好为将来入朝当官奠定一个基础。胖虎点着胖脑袋连说这个主意很好。
临出门掌柜问他们干什么去,灵宝说去逛街看风景,掌柜看着凤霞提醒:“公子,那个余龙极为好色,全城到处都有给他猎艳的鹰犬,这位小姐容貌出众,万一被余龙的人给看到就麻烦了……”知道掌柜担心凤霞会落入恶人之手,灵宝让凤霞别去了,凤霞不干说放心不下他们俩。灵宝道:“姐,我不是不带你去,是你出去实在是太危险,菱秀和沈红玉的遭遇你不是不知道。”昨晚菱秀走后,灵宝把他跟菱秀的对话跟凤霞讲了,凤霞当时眼泪直淌。
胖虎说女人天生就是男人的麻烦,一旦遇上危险跑都跑不了,凤霞斥责弟弟用不着他管。灵宝认为凤霞姐出去也行,但这装扮得改,凤霞问怎么改,灵宝说要么往脸上抹点锅底灰,要么穿一套男人的衣裳,让凤霞她自己选。凤霞觉得抹锅底灰不好,像庙里的小鬼,她要穿一套男人的衣裳。灵宝向掌柜借伙计的衣裳,凤霞说她可不穿伙计的衣裳,要穿就穿灵宝的。灵宝的衣裳凤霞穿着大了点儿,不过还好,这倒其次,主要是凤霞的那张脸太俊了,让人一看就知道是个女子。没办法,灵宝向掌柜借了顶遮阳蔽雨的斗笠让凤霞戴上,想想只有她一个人戴不妥,又借了一顶他也戴上。
丹阳城是西南诸地通往建康的枢纽,人口众多,商贸繁盛。但这都是丹阳城以前的情景,灵宝他们现在看到的却是人流稀少,满目萧条。大街上行走的绝大多数是衣着颜色单一的须眉男子,几乎看不到花花绿绿的女子,即便有几个身穿罗裙的人走在街上,也是人老色衰的妇女。街头看着清冷,好在各家各户的店铺还开着,此外,就是一些挑担进城叫卖的乡民,但买东西的人很少。街上流浪着三五成群的乞丐,这些乞丐大部分是年龄不大的孩子还有上了年纪的男女。
灵宝让胖虎走在前面,他和凤霞跟在后面扮作奴仆,胖虎的自豪感顿起,走起路来摇头晃脑。凤霞问这是去哪儿,灵宝答他们要去沈红玉的家,为此,他们先要探听一下沈家的位置。正想找家店铺询问,一家陶瓷店前传来叫嚷,闻声望去,见店家正向几个军兵、衙役哀求,那些军兵和衙役个个凶神恶煞,喝令店家赶快交出税饷。灵宝紧走几步将凤霞姐弟拉下,惹得胖虎不满,心说自己的这个“下人”也太没规矩了,怎么跑到“主人”的前面去了。
灵宝走得还是迟了点,那些军兵、衙役已对那个店家拳打脚踢砸摔东西,店家蜷缩在地痛喊,摔破的陶瓷一片狼藉。“住手!”灵宝走到跟前喝止,军兵和衙役停下,想看看是谁这么大胆。“各位军爷和差爷,你们只管收税好了,打人和摔东西做啥?”灵宝边说边摘下头上的斗笠。一个军兵问灵宝是干什么的,灵宝说他们是从都城而来,跟随他家主人到丹阳城来巡访。凤霞和胖虎赶了上来,灵宝闪身介绍胖虎:“各位,这位是朝中吴大人的公子,已和当今圣上的某位公主定了**之好,是未来的驸马。驸马见你们不是打人就是摔东西,心情不爽,故此让在下问个清楚。”
听灵宝跟人说他是公子,而且还是一位驸马,胖虎对灵宝刚才的“犯上”这才不计较,人五人六地让有话好好说,干嘛要打人摔东西。朝中大臣的公子,而且还是一位驸马,军兵和衙役们哪敢无礼。一个军兵讲郡守大人有令,让每日挨家挨户地收取税饷,这个店家抗拒不交,故此给他一点颜色。胖虎说收钱可以,不过打碎了东西,这钱就别收了。胖虎的肚里除了大粪再没别的,话没说几句身子就开抖,知道“驸马爷”原来并不是那么好当的。看灵宝和胖虎在这里装神弄鬼,凤霞把头扭向别处。不敢得罪未来的驸马,也不在乎收不收这一家的税饷,军兵和衙役往别处走了。
店家是位四十多岁的男子,看军兵和衙役走远从地上爬起,先感谢灵宝等人相救,接着看满地的碎片哭了,哭这日子实在是没法过了。灵宝问怎么回事,店家哭诉百姓的钱都被官府和军队给征缴,有钱买东西的人是越来越少,没人买东西他上哪儿挣钱去。灵宝问官府收那么多的钱做何,店家说朝廷要打仗了,是跟荆州的桓玄打,所以加重对税饷的收取。灵宝从包裹里拿出一个银饼递给店家,说这些银子足够他今天的损失,随后向店家打听沈家的方位。店家闻之变脸,把银子退还给灵宝说他不晓得有这么一家,说完躲进屋里。
没想到这丹阳城的人对余氏父子是如此的惧怕,一提起菱秀和沈家的事,个个谈虎色变缄默不语。灵宝跟了进去,为了打消店家的顾虑继续编讲,说胖虎是当朝未来的驸马,受当今圣上的钦派前来调查沈家小姐的事情。对方要是知情不举,就是欺君之罪,过后处斩了余氏父子,他也脱不了干系。胖虎大模大样地点头,好像他真的就是未来的驸马。店家问他们真是皇帝派来的,灵宝讲哪个敢开这种玩笑,让店家只管指出沈家的方位就是。店家双手合十连念阿弥陀佛,说老天终于开了眼,朝廷要是再不查处余氏父子的话,丹阳郡的百姓就真的没法活了。
店家告诉沈家做的是布匹生意,店铺在城西主街上的一个拐角,到那儿连看带打听就能找到。谢过店家,又把那个银饼交到他手,灵宝他们径直朝西走。
街上的人多起,丹阳城有了些生气,只是这生气让人压抑。成队的军兵往来不止,押解着民工以及缴纳不起税饷的人去加固城防,大有一种大战将至的感觉。随着这些队伍的行走,那些乞丐蜂拥而上,这个喊儿,那个叫爹,看着特别凄惨。押解的军兵不管这些,扬着家伙驱赶,一时哭声和叫声贯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