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姑讲她从茅山而来,几个月前,她的一个同门道兄路过丹阳,受到余祥手下的逼迫,给一对被处死的年轻男女施了“镇魂”咒,让他们的魂魄永世不得超生。这件事后来被她的师伯知道了,也就是她的那位道兄的师父,将她的这位道兄逐出师门,并试图解开这对男女的镇咒,无奈余祥是丹阳郡的太守,一般人根本惹不起他,这事只好先暂时搁置。这位道姑的师父深谙占卜易数之理,昨天,她算定解救这对冤魂的救星已出现,让她即刻下山,前往丹阳郡府为这对苦命的鸳鸯解开咒语。
摆案焚香,道姑从道服里掏出朱砂、黄纸和毛笔等物,研好朱砂提笔蘸汁在黄纸上画符,一共画了二七一十四张。道姑将这十四张符分成两叠,每叠七张,她先用剑尖穿起一叠,右手持剑刺向空中,左手呈“玄天上帝带剑指诀”,口中开始念念有词。听不清道姑念的是什么,不过,有一句灵宝他们听懂了,就是“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随着这句喊声,道姑左手的剑诀指在右手的剑身上一擦,剑尖上的纸符不点自烧。紧接着道姑翻转剑身,剑尖直指地上的一具尸骨,一道金光飞出与尸骨发出的金光撞在一起,发出“铮”的一声后消失。须臾,从尸骨里飘出一缕轻烟,再看这具尸骨已散开,头骨的上下鄂也不再张闭,接下来道姑如法炮制,另具尸骨也飘出来一股轻烟。
道姑吁了口气,告知镇魂咒已解,魂魄们也都飞升,她该走了。解咒耗了她不少的功力,面色苍白走路发虚,灵宝邀她到里面稍事歇息,道姑没推托。于是,灵宝让沈达处理他妹妹和妹夫的尸骨,他和那些文武陪着道姑进屋。
余祥的家眷等待发落,他家的那些奴婢暂时没说咋办,不过她们的身份没变,待奴婢们奉上香茗,灵宝道:“道姑,今日之事多亏你出手相帮,不然的话,沈家小姐夫妇的魂魄难以解脱,敢问道姑的法号怎么称呼?”道姑答她法号观贞,目前在茅山跟着师父清修,她师父之所以代她师伯,也就是她师父的道兄出面来管这事,是因为她师父算定,她和现任的丹阳郡守也就是灵宝日后会有相干。
“相干?什么相干?”灵宝琢磨,暗想他从没想过要修真,看眼前的这个道姑,比他娘也小不了几岁,自己能跟她有什么相干?让人去取赏钱,观贞不收,说这件事乃是他们师门所致,解咒那是应该的。
小憩片刻观贞告辞,灵宝送她出了郡衙府的大门,相互道了句“珍重”就此别过。
灵宝问属下如何处置余祥的家眷,有人说按照朝廷的惯例,官员被处斩其家眷财产理应没官。灵宝认为这样做不好,余祥父子不仁,但他们不能无情,让其家眷遭受一辈子的奴役。最后,灵宝让在丹阳城内为其家眷另选一处房宅,按期发放一定的用度,让其过平民百姓的生活。至于府中的奴婢,愿意回家的回家,不愿回家的就到有钱人家的大户。对灵宝的这个安排,文武们无不赞成,打心眼里觉得灵宝是一个宽宏仁爱之人。灵宝让属下们散去,到戌正的时候再回来,违令者打板子,众文武一起说谨尊大人之命。
想到沈家为人慈悲,奴婢到了这样人家不会受屈,余祥父子又害死了人家的女儿,灵宝让胖虎去给沈家选两个婢女。胖虎乐得屁颠,活像一只采花的蜜蜂,奔着内宅后院的那些“花朵”们就去了,时间不长,带着五个手提包裹的奴婢进来。灵宝问干嘛选这么多,胖虎说这事并不怪他,他原本打算就要两个,可她们哭死哭活非要跟来,他只好选了五个,现在还有不少在里面哭泣。五个奴婢一起跪下请灵宝收留她们,她们愿为大人做牛做马。
余祥家的这些婢女,有的已不知道自己的家在哪里,就是知道她们也不想回去,因为家里要是不穷得揭不开锅也不会卖掉她们。以前她们在余祥家经常挨打受骂,有的甚至被污辱,如今余氏父子要被处斩,她们在庆幸的同时,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咋办,就在这时胖虎进去“选美”,婢女们一下把他围住说都要去。胖虎先摇着胖脑袋说他做不了主,因为他哥哥就让选两个,然后在男人天性的驱使下以貌取人,专拣那些年纪小的模样俏的选,一共选了五个,弄得没被选上的婢女们伤心不已。
沈家的门前停放着两具棺木,原来,沈达把他妹妹和妹夫的尸骨装殓之后运回家,不过按照习俗,死在外面的人的尸骨不能再进家门。虽说是丧事,由于女儿女婿的尸骨失而复得,沈家人现在的心态是丧事喜办,因此家中的气氛并没多少悲哀。不知灵宝他们为何带来这么多的女子,灵宝解释余祥家的奴婢要遣散,这些婢女们无处可去,所以就为沈家挑选了几个,又说还有一些婢女没处安置,让沈父再找几个心地良善的大户把她们都给收下,沈父保证,这件事他明天就去办理。
晚上监斩的事不知要到何时,这晚膳必须得先用,大家正吃得高兴,一个在外看护棺木的下人跑来,说沈家被众多的军兵给包围。人们听后慌恐,灵宝让大家继续用膳,他去看看就回,其他人哪还有心思用膳,跟着灵宝出来看个究竟。夜幕下,沈家的院外火把熊熊,刀枪林立,几百名军兵将沈家围了个严密。看灵宝出来,一文一武两个官员上前,不是别人,正是负责礼仪接待的蒋主薄与那个负责监斩秩序的武官。
“二位大人,你们这是……”灵宝问。
蒋主薄先开口道:“大人,城中的百姓大都出来,现在街面上很乱,我们二人专程到这里,其他同僚则去法场恭候。”
“大人,法场四周已被百姓们围得是水泄不通,没有官军护送大人怕是很难进入,卑职考虑到大人和尊夫人的安全,所以特带人马前来护送。”那个武官随后补充。
不等灵宝说话蒋主薄又道:“大人,这里距法场尚有段距离,卑职怕大人和尊夫人步行辛苦,加之路上会不安全,所以特意备下了两辆马车,以供大人和尊夫人乘用。”
蒋主薄和那个武官左一个尊夫人右一个尊夫人,弄得灵宝心里直叫苦,心说不是告诉你们了么,她不是我的什么尊夫人,她是我的干姐姐,你们怎么就这么认定了呢?“多谢二位大人用心,本官甚感欣慰,不知二位大人是否吃过了,要是没吃就和本官进去一起用膳。”灵宝想赶紧结束这场对话,免得“尊夫人”这个称谓,再从对方的嘴里往外吐。两位官员答他们已用过,请郡守大人继续用膳,灵宝心虚地往回走,丝毫不敢拿正眼去看凤霞。果然,凤霞在后面问谁是尊夫人,胖虎连脑子都没过,说当然就是她了。“什么!”凤霞惊讶。由于心里有事,加上还有两位官员和众多的军兵在外等候,大家的晚膳草草地结束。
坐车的时候,凤霞拉着沈母上了后面的那辆车,灵宝和沈父在上车时发生了一点小小的争执,灵宝让沈父和他一起坐进车里,沈父认为这么坐于礼不该,胖虎道:“老伯,你就别争了,还是我坐在外面,我要看看,这城中的百姓是如何盼着余家父子被杀……”沈父推辞不过坐进车里。
街上行人如织,有的竟然是拖家带口,很多人家的门窗,挂起了节日时才挂的灯笼。马车被军兵前后左右地护卫,真个是刀枪明亮,仪仗威严,车边跟着那两个文武。看官家的队伍过来,行人朝两边躲闪,有人指手画脚,说郡守大人肯定就坐在车上,因为那个胖子坐在上面。胖虎耳尖,隐约听到有人议论,说一个年少的公子当郡守就够稀奇的了,如今这杀人也改到了晚上,真是叫人不可思议。胖虎心说你们知道什么,等会儿那几个冤魂们一出来,你们可别吓尿了裤子。
队伍到了法场,好家伙,整个法场万头攒动,就连附近的房上、墙上和树上也都被人们占满,大家都想亲眼看着余祥父子被处死。场中灯火通明,临时立起的两根木杆上挂着几盏大灯笼,上千的军兵在维持,余祥父子被缚在两根木杆的下面,背上插着曾给灵宝和胖虎用过的木牌,在他们对面十余丈外,有两排整齐的桌椅,这就是临时设置的监斩席。
灵宝环顾四周,问菱秀的家人来了没有,那个武官命令军兵喊,场外一个年迈的声音回应:“大老爷!我们在这儿,我们挤不进去啊!”灵宝听出来了,是菱秀公公的声音,让军兵吆喝围观的人让出条道来。原来,菱秀的公公婆婆带着菱秀的一双儿女,坐着乡亲们的牛车早就到了,后来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东拥西挤,两位老人哪经得起这个,又怕挤坏了两个年幼的孩子,就出了法场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