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别的时候到了。
在董家门前,灵宝掏出那封书信,让董霖过后遣人送到司马道子王爷的府上,说王爷要是见了此信,定会满足他信中的请求,叫董霖只管安心做他的县令就是。董霖拉着胖虎的手眼泪直掉:“儿啊,在见过菩萨之后,一定回来看望干爹,干爹可就你这么一个儿子!”胖虎让董霖放心,等他娶公主的时候,就接董霖作高堂,谁让他亲爹死的早。陈昭捧着一把宝剑过来,说临别无以为赠,这把宝剑乃是家传,哥把它送给你,望兄弟以后能拿着它建功立业!胖虎满心欢喜,觉得这东西比折扇要强,从今以后,他和他哥一个执萧一个提剑去纵横江湖。来到街头,观贞请灵宝以后到茅山作客,灵宝答一定,于是一方向东,一方向西就此告别。
时令已经立秋,一早一晚天气变凉。
两天后,灵宝他们进入到宣城郡的境内,又走了一天进入到广阳县,九子山就在广阳县的西南。这天辰时,灵宝他们到了九子山下,见此山嵯峨嶙峋,高耸入云。
要上山了,正不知如何安置那辆一路载着他们的马车,一个中年男子背着一个老汉从山里走来。到了跟前,男子讲他是这附近的猎户,他背上的老汉是一采药人,不幸从山上摔落下来,急需找郎中医治,问灵宝他们能不能用马车送上一程。胖虎说那还等什么,让那个猎人赶紧上车,他这就送他们去找郎中。灵宝说用不着,让胖虎直接把马车赠给他们好了,胖虎不舍问回去时咋办,灵宝答回去时再说,胖虎这才把鞭子交给那个猎户。从车上拿下他们的东西,猎户也不言谢,把老汉放到车上赶车走了。
山路崎岖,灵宝搀着凤霞向上爬,没走多远就累得两腿发沉。胖虎嚷嚷这得什么时候爬到山上,埋怨地藏菩萨也不接接他们,就在这时,从山上下来一位老者,老者年逾花甲精神矍铄。惊异老者矫健的步伐,灵宝问老者上山为何,老者说是礼佛,并诉说他多年来的一个疑惑。
灵宝让老者说说看,老者讲他以前曾为官多年,每次见到帝王都要跪拜,久而久之就有了一个问题。就是做臣子的见了帝王理应跪拜,但跪拜时的心意如何,是敬乎?畏乎?还是敬畏乎?灵宝答自然是畏了,老者问缘由,灵宝讲敬的产生是不受任何权力、武力以及神力的威胁,它由心而发,是在双方完全平等的基础上,一方对另一方的学识、品行、才干以及对他人无私帮助所产生的敬仰、敬慕和感激。但畏惧就不同了,畏惧是一方屈从于另一方的权力、武力或神力,里面没有一丝一毫敬的成分。至于敬畏,我们可以说敬爱或敬崇,但不能说敬畏,因为敬、畏就像是水火,而水火是不相容的,要么是敬,要么是畏,这世上绝无又敬又畏的事情。老者心悦诚服,这个困扰了他几十年的问题,被灵宝一朝给点破,谢过之后化股轻风不见了。
尚未来得及惊疑,山里忽然传来梵唱,就见灵宝身子一震已然成佛,接着,一件赤银各半的东西从天空飞来,飞到离地三尺高的地方悬停。这东西全长三丈六尺,宽九尺,像一只一半是火焰,一半是卷云,非金非木非石的巨型令牌。红色火焰在前,银色卷云在后,卷云托举着火焰,在卷云底部正中的地方是同为银色的令牌手柄。灵宝拉着凤霞和胖虎登了上去,姐弟俩慌问这东西是啥,灵宝讲这是他转世前的法宝叫火云令牌,既可护身又可作御空飞行。说罢暗施咒语,火云令牌如同天空中的一艘飞船,载着他们向山中的云海驶去。
居高俯视九子山,九子山遍布深沟峡谷,垂涧渊潭,飞瀑流泉交织其中。峰峦奇异,主峰有九,峰峰如莲。远眺九子山周围,群山匍匐,江河如练,天地间浑为一体。
“娘哎,这山真是太美了!难怪菩萨们喜欢住这儿。”胖虎大发他那纯朴稚真的感慨。
进到九子山的腹地,火云令牌降低下来,近看九子山,见各处奇峰叠起,云雾翻腾,怪石古洞,苍松翠竹。忽然胖虎喊道:“哥,你快看,那树上结的是不是都是金钱?”顺着胖虎手指的方向,在一处略微开阔的坡地上有棵树,树干挺直发黑,枝杈戟张,上面挂着一串串金黄色的东西。到了近前,见树上挂的哪是什么金钱,分明就是这棵树的叶子。叶子呈扁圆形盘翅状,看似花瓣,叶叶叠加,有的两三枚一串,有的五六枚一串,最多的可达十几枚一串。由于是初秋的季节,树叶褪变为黄色,从远处看极像是挂着的一串串金钱。
离开“金钱”树,令牌朝一片密林的上空飞去,林中满目苍翠,清澈的溪流在哗哗地流淌。不知从哪儿飞来几只羽毛艳丽,全身金黄的鸟雀,叫声极其和悦,它们围着凤霞飞转脆鸣,偶尔还会落到她的肩头。胖虎让他姐捉一只,但这些金雀非常警觉,不等凤霞的手靠近就飞开了,虽然飞开了,但仍不离凤霞的左右,很快,他们随着金雀来到一棵形状奇特的松树跟前。松树的躯干曲折伸展成凤凰状,松针如蒲扇展成凤翅和凤翎,树干的顶端有一块树皮斑驳巧成如同凤眼,使得这只由松树长成的“凤凰”看上去栩栩如生。
灵宝御着令牌继续跟行,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来到一处瀑布飞流,喷雪跳玉,池水清澈的地方,那几只金雀飞到这儿不见了。俯视下面的池水,灵宝说他们马上要去见地藏菩萨,见之前,先在这儿沐浴一下,以示对地藏菩萨的敬重。凤霞的身子早就不舒服了,至于胖虎,这胖家伙天性喜水,一提沐浴甭提有多高兴了。
一落地,灵宝暗念咒语将火云令牌收回,收回的令牌长不到一尺长。
这里一共有五池一穴一潭,其中三池水流平缓,皆有凸凹出来的山石把每池隔开,灵宝让凤霞到毗邻的那个池子去洗,这样他们姐弟三人不至分开的太远,一声呼唤就能听见。凤霞走了几步回头,警告灵宝和胖虎,在她沐浴的时候不能偷看。
已是初秋时节,池水有点凉,胖虎像一条白白的胖鱼在水里游动,灵宝静泡水中观赏周围的景致。这里属于山峡中的谷底,仰望池水的源头,一道泉水由东而下,一股溪流自南注入,与池面相对落差可达几丈。两股水流合力冲刷着谷壁撞击谷底,如水银泻地,雪波翻腾,在阳光的照射之下,四射的水花映出蒙蒙的细雨和彩虹。九子山,果然是一个景色秀美的好去处!
灵宝一边濯洗自己的身体,一边看胖虎恣意地戏水,不久,胖虎像发现了什么,弓着腰在水里找寻。原来,胖虎在池水中的一块石底,发现了几只类似壁虎的东西。这种东西头扁口大,躯干近似圆形不过三寸,尾部侧扁,四肢比较细长,脚有五趾。另外,这种东西圆眼睛,身体有光泽呈黑紫色,腹部为朱红色,并伴有不规则的黑色斑点。胖虎捉到一只,问灵宝这东西叫啥,灵宝说它的学名叫火龙(蝾螈),让胖虎赶紧放了它。
洗浴完毕,三人重新登上令牌,朝着正顶的那座山峰飞去。临近该峰的顶部,见此峰高出云端,像一把穿天的利剑耸立在云中。此峰的东面有一黛色山脊,如一条盘曲在云空的巨龙,由裸露的花岗岩构成。西面比邻一峰,两峰之间只有一条狭窄的石桥相连,石桥下是云雾飘渺的万丈深渊。
降下令牌,他们在峰回路转、崎岖婉转的山径中行走。胖虎左顾右盼,问灵宝还有多远就能见到地藏菩萨,灵宝答快了,嘱咐凤霞和胖虎,等见到地藏菩萨时,让他们姐弟俩对地藏菩萨要多加恭敬。胖虎问为啥,灵宝回之地藏菩萨对他们姐弟有恩,胖虎迷惑,说有恩他咋不知道,他都没见过地藏菩萨,凤霞也纳闷,不知地藏菩萨啥时候对他们姐弟俩有恩了。灵宝说这就要追溯到他们的前世,他们的前世其实刚才都看到了,凤霞的前世是叮当鸟,也就是他们刚才看到的金雀,胖虎的前世是火龙,他们和前面的金钱树并称为九子山的三宝。后来,因听了地藏菩萨的道场,凤霞转世为凤,胖虎被收到幽池里喂养,直到今世他们受地藏菩萨的遣派,转世为人成为姐弟俩,追随在灵宝的左右弘扬佛法。
听说自己的前世是凤,凤霞露出欣悦的笑容,胖虎就不同了,他希望他的前世最好是像狮子、老虎那样的猛兽,退一步是狗熊也行,但千万不能是老鼠、**、屎壳郎之类,而火龙似乎离着后者较近。胖虎问灵宝的前世是啥,灵宝讲他在成人成佛前也不是人,世上的芸芸众生莫不如此,说胖虎的前世虽是一只火龙,但他的纯真和质朴深得地藏菩萨的喜爱,故胖虎今后永生永世都有福气,娶公主其实算不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