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走了一段,前面峰峦陡立,山石苍翠,溪涧交错。靠上去,悬崖峭壁,险峻幽深,抬头只可见巴掌大的一块天地,整个峡谷透着幽冥般的神秘。正西的石壁漆黑如黛,如刀削斧劈般高耸直立,在离地三丈高的地方镌刻着一行看不懂的文字,灵宝看罢会心的一笑。胖虎问灵宝笑啥,灵宝讲石壁上的这句话是梵文,说的是世间万物没有高低贵贱,万法自如,处处成佛,时时成道。昔日佛陀拈花,惟弟子迦叶微笑,既而迦叶步往极乐……”言罢,灵宝对着石壁高声朗道: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
话音刚落,就见完整的石壁上现出一个洞,洞口如皇宫的宫门一般大,向里望幽幽暗暗。三人一进洞,洞口立刻封堵为原样,洞内漆黑一片,灵宝御起令牌,向着洞内的深处驶去。令牌忽高忽低,忽左忽右,在曲折起伏的洞内穿行,洞内的景物如飞一样从令牌的两边掠过。不久,令牌的速度放慢,开始朝地心的方向下落。
胖虎睁大眼睛往下看,当即吓出一身的冷汗,原来前面没路了,一道突兀险峻的峭壁横挡在前面,峭壁下是漆黑无底的深渊。
令牌平缓的下落,很快,他们就感受到来自崖内阴风的吹拂,阴风寒凉刺骨。令牌越落越深,光线也越来越暗,犹如进了恶魔的腹内。过了不知多久,下方传来流水的涛声,离涧底不远了。越往下落涛声愈大,如万兽咆哮,加之阴风习习,让人无不感到心惊肉跳。令牌终于不再下落,沿着涧崖峭壁向西南方向飞驰。感觉不到时间的概念,灵宝三人不知飞行了多久,最后飞离出狰狞恐怖的深涧,来到一望无际的茫茫海面。海水漆黑如墨,波涛汹涌,给人那种在幽冥世界里没有尽头的恐惧。胖虎问他们已走出了多远,灵宝答如果按在阳间算,他们走出了不下**。
“啥?**!我的娘哎,都走了这么远?”
“嗯,不错,再过一会儿,咱们就能看到一座山。这座山的名字叫阴山,是地藏菩萨、酆都大帝以及十殿阎罗掌控幽冥地界的地方。”
…………
阴山到了,它孤零零地屹立在黑色的海面。
阴山阴森幽暗,盘岩重叠,怪石嶙峋。在一四面环涧与世隔绝的危崖绝壁上,横空出世,嵌筑着一座金碧辉煌、气势雄伟的宫殿。殿宇飞檐重脊,古香古色,正中一块蓝底金字的匾额上,书写着“地藏宝殿”四个沉雄朴厚、凝练古拙的篆体大字。
他们降落在地藏宝殿门前雕栏玉砌的广场上,从广场到宝殿的大门是向上的石阶,宝殿的大门为朱红色,上面铆着很多金光耀眼的门钉。胖虎跑了上去,敲都不敲就往里进,也就是转瞬间的事,从里面传出一声惊呼,胖虎又窜了出来。灵宝和凤霞问怎么了,胖虎惊魂未定说里面有只怪兽,有牛犊子那么大,像狗又不是狗。灵宝知道胖虎说的是地藏菩萨的坐骑谛听,跟胖虎讲这谛听长得虎头、独角、犬耳、龙身、狮尾、麒麟足,是地藏菩萨手下的通灵神兽,它的能耐那可大了去。
殿内空无一人,只有那谛听伏在一张描金的经案前酣睡,经案后是地藏菩萨平时坐的莲台。整个大殿宽阔宏大,雕梁画栋,炉鼎内飘着袅袅的香烟,谛听显然知道灵宝三人是谁,见他们进来只是抬了抬眼皮。打里面出来一个童子,唇红齿白,相貌清奇,非一般的凡间童子可比,他身后跟着个人。童子持佛礼道:“弟子拜见灵尊!菩萨有旨,令弟子转告灵尊,请灵尊先见上一个人,待见过后菩萨自会出来相迎。”
灵宝打量,见那人披头散发看不清眉目,不过从服饰上看是个男子,这男子过来跪道:“罪官余祥叩见灵佛!”灵宝让余祥抬头,露出的果然是那张曾经熟悉的脸,脖颈上有道被斩后留下的刀痕,不是余祥又会是谁。本着众生平等的原则,灵宝让余祥坐下来讲话,余祥与灵宝三人相视而坐,灵宝的左边是胖虎,右边是凤霞。胖虎离谛听坐的较近,**它的脑袋亲昵,谛听摇着尾巴回应,双方看上去很像一对久别的故人。
待大家坐定,余祥向灵宝说起他和儿子余龙被处斩之后的事情。
那晚余祥父子被黑白无常带到幽冥地府,孽镜判罚这父子二人,分别被投到第十七层石磨地狱和第九层油锅地狱。进入到地狱,余祥每天都要被磨成肉酱,磨完后又重塑成人形再磨,每天要碾磨十二次,平均一个时辰一次,被碾磨的痛苦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说来,余祥的感悟能力较强,要不,他也不会在不惑的年纪就能当上朝廷的四品大员。到了地狱,余祥对灵宝一点都不记恨,因为他知道,要不是灵宝处斩了他们父子,过后他们父子俩在地狱里遭受的磨难会更长。由于在被处斩前,余祥对灵宝说的那些话,让灵宝对世间的苦难根源有了最初的感悟:就是众生愚顽,他们不知道世间罪恶和痛苦的根源,皆来自于没有制约的权力,而众生在屈从这种权力的压迫下,内心对这种权力怀着的不是憎恨和反抗,相反,他们对这种权力怀着的却是羡慕和渴望,渴望有一天,自己也能获得这种没有制约的权力去欺压别人。
这些话具有功德,不久,余祥的魂魄就从地狱中解脱出来。然而,解脱后的余祥的魂魄,在孽镜台前的照映下,既不是善的空明也不是恶的阴浊,而是一片虚无。这件事惊动了十殿阎君、酆都大帝乃至于地藏菩萨,十殿阎君和酆都大帝纷纷赶往地藏宝殿,与地藏菩萨商讨这件幽冥地府从没有过的怪事。最后,地藏菩萨作为幽冥地府里的教主予以定夺,那就是:先将余祥的魂魄暂时拘留,待聪慧睿智的灵尊——灵宝前来裁决。
说完这些,面对灵宝探寻他为官残暴的根源,余祥讲了他在世时的生平。
余祥出生在一个还算温饱的家庭,十一岁的时候,他父亲不幸染病身亡,丢下他娘、他和一个九岁的弟弟。父亲的死,使余祥家的生活一下子陷入了困境,年幼的余祥负担起了全部家庭生活的重责。他家有几亩薄田,为了不使田地荒芜,也为了他们娘仨的生活,余祥身为一个年幼的孩子在地里拼命耕耘,耕耘之余不忘读书识字。繁重的劳作并没把余祥压垮,倒是亲戚、乡邻们的势利和欺凌让他幼小的心灵备受折磨。以前经常走动的亲戚不来了,到了农忙季节,就是花钱请也不肯过来帮忙,似乎就是想看他们娘三个的笑话。至于乡邻们就更过分,一些不安好心的男人经常**扰他家,企图对余祥他娘不轨,由于兄弟俩坚决抵抗对方才没能得逞。
随着岁月的流逝,以前受人歧视和欺凌的状况有了改善,然而,人情的冷暖和世态的炎凉,让余祥的性格变得刚毅、冷酷和坚强。在余祥弱冠那年,他把他娘托付给了弟弟,一人孤身前往都城建康闯荡。余祥先在一家货栈当伙计,每天的劳作就是搬运货物,这家货栈的老板姓彭,叫彭通,人送绰号“瓷公鸡”。这彭通为人既吝啬又贪婪,作为**商彭通缺斤少两,掺杂使假,囤积居奇……生意人丧良心的事他差不多都干绝,对伙计,彭通更是经常巧立名目,挖空心思地克扣他们的工钱。余祥不在意工钱,因为就是不克扣也积攒不下几个钱,他不过是把货栈当成一个栖身之地,以待时机大展他出人头地的鸿图。
彭通的货栈雇着十几号伙计,同样是伙计,这些伙计的心并不齐。彭通有个女儿叫彭莹,年龄已近二十,容貌长得更是不敢恭维。即便这样,那些个伙计都争着抢着向这位大小姐献殷勤,梦想有一天能成为彭通的快婿东床。伙计中唯有余祥不这样,平日里寡言少语除了干活就是干活,看不惯其他伙计间的明争暗斗,对向彭通女儿讨好之事更是嗤之以鼻,然而彭莹还就偏偏看上了余祥,对余祥给予全面的关心和体贴。开始,余祥对彭莹的青睐并不领情,时间久了感受到她对他的那番真诚,他们相爱了。余祥和彭金花的相爱引起了其他伙计们的嫉妒,他们在第一时间内把这件事告诉了彭通,彭通当即气得暴跳如雷,问女儿是否可有此事,彭莹说有,她这辈子非余祥不嫁。彭通听后冷笑一声去找余祥,见到余祥便破口大骂,骂余祥是癞**想吃天鹅肉。知道彭通这儿他已是待不长,用不着彭通让他滚蛋,余祥毅然背起他的行囊。
当时,建康城内正值司马道子王爷的府里招收家奴,余祥毫不犹豫地进了王府做了一名家奴。家奴也是分等级的,余祥新来乍到自然是最低等的,平日里不但要受到管事的吆来喝去,同时还要受到其他家奴的驱使和欺辱。然而,自小受到生活磨难的余祥,比起一般的家奴要机智、成熟,由于他的能干和多才,余祥渐渐从王府众多的家奴中脱颖出来,开始受到王府管家的器重和提拔,在进到王府的第二年,经管家举荐余祥成了王府里的副管家,余祥本人开始进入到王爷司马道子视线的范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