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虎说当和尚有什么好,吃的不怎么样,还不让娶媳妇,整天就是念经拜佛,他舅舅就在灵觉寺里当和尚呢。胖虎娘拍了下儿子的头道:“公子家富有,没必要出来做和尚。”灵宝笑了笑,说他没想出家当和尚,他就是想到寺院里暂住。胖虎娘“哦”了下,说既然这样,那等会儿她去找胖虎的舅舅,让他跟寺里的住持说说,看能不能把灵宝留下。灵宝说这件事就靠婶子了。
凤霞一直闷头吃饭,间或瞟上灵宝几眼,每次与灵宝的目光相遇,灵宝都报以谦和的笑容。从一见到灵宝,凤霞就感觉这个公子不像许多有钱有势人家的公子那么张狂,举手投足都很稳重。让她不解的是,这个公子干嘛一再说他要到寺院,像他这样的人要是出家太可惜了。胖虎一边吃一边公子长公子短,感觉老让胖虎这么叫生分,灵宝让胖虎直接叫他灵宝哥好了,胖虎正求之不得,一口一个灵宝哥喊得那叫一个亲近。
饭后,胖虎娘问灵宝后背上的衣裳怎么被弄破,灵宝就把他来时在山里和苍鹰打架的事讲了,但没提什么救白蛇。胖虎嚷嚷说太好玩了,哪天他也要去山上和老鹰打一架。凤霞白了弟弟一眼,说挺大的人了,闲着没事跟鹰斗啥气,凤霞说的是胖虎,却弄得灵宝挺尴尬。凤霞让灵宝把外衣脱下补补,灵宝说使不得。“衣裳破了就得补,你们有钱人不会就这么扔了吧?”凤霞挖苦中带着激将,灵宝只好换一件,把破了的那件交给凤霞,凤霞开始穿针引线,从她补过的针脚看,凤霞做得一手好女红。
胖虎娘收拾完碗筷去了寺院,家里只剩下灵宝、凤霞和胖虎三个。谈话中得知这家人姓吴,这个村叫栖霞村,而且灵宝称呼的没错,凤霞比他大一岁芳龄十六,胖虎比他小一岁现年十四。胖虎问灵宝要在寺院待多久,灵宝说最多不超过仨月;胖虎又问灵宝离开寺院会去哪儿,灵宝说他有可能去建康。“建康?”胖虎瞪大了眼睛,胖脸露出向往,问灵宝能不能带他去。“这个……”灵宝踌躇,他不是不愿带胖虎,而是这家只有胖虎一个男子。凤霞手上干活儿,耳朵却没闲着,听到这儿不由讥讽:“带你,带你除了吃饭,你能干啥?”
“谁说我光会吃饭?我……”胖虎很恼火,可是除了吃饭,他还真的想不出自己能干啥。
看姐弟俩拌嘴,灵宝说凤霞姐不该这么说胖虎,他看胖虎一脸的福相,今后会是一个干大事的人。
“姐,你听听!”胖虎马上变得激动,他一激动脸上的胖肉就直哆嗦。
“啥,干大事的人?”凤霞撇嘴不屑。
…………
胖虎娘回来了,说她进寺后就去找胖虎的舅舅,胖虎舅舅带她去见住持,住持听了灵宝的事说佛度有缘人,既然这位小公子想到寺院,说明这位小公子一定与佛有缘。又说寺里没有不劳作之人,让灵宝进寺后,在听经坐禅之余也要干活,每天到山上为寺院砍柴。灵宝不以为然,胖虎更说砍柴算不得什么,到时候他会帮助灵宝。
想到自己就要入住到寺里,胖虎一家的生活又很困难,灵宝就把他这次出行所带的钱财托胖虎娘保管,让胖虎娘该怎么花就怎么花,花尽了他再从家里要。除了成吊的铜钱,江仁还给孙儿拿了十个金饼银饼,还是头回看见这么多的钱,胖虎娘慌得直往后退,见胖虎娘不收灵宝想出一个主意:“婶子,我认您做干娘如何,那样胖虎就是我兄弟,凤霞姐也是我姐姐,不知您老人家乐不乐意?”看胖虎娘仍是摇头,灵宝失望道:“怎么,婶子不愿认我这个干儿子?”胖虎娘说她不是不认,她是不敢认,说灵宝是大户人家的孩子,而她只是一个穷苦的乡下女人,其实,她巴不得有灵宝这么个干儿子呢!灵宝这才把心放进肚里,倒身给胖虎娘磕了三个响头,胖虎娘把灵宝拉起,喜极的泪水直往下落。认了亲这钱就能收纳,胖虎娘接过手足无措,胖虎的眼睛瞪得像牛:“哇!这么多钱,这得买多少好吃的……”
临走胖虎娘一再叮嘱,寺里的饭菜清苦,而且每天只有一顿,让灵宝想吃什么就到家来,灵宝应着和胖虎离去。
灵觉寺的第一重院落为大雄宝殿,宝殿内供着佛陀菩萨们的塑像。顺着旁门往里,寺内古木参天,环境清幽,有讲经堂、迎客室、方丈室、膳食房和起居室等。寺内的和尚们出来进去,个个样子都很持重,从各处看,这里的和尚不下百十号。灵宝和胖虎到了一座阁楼前,阁楼上写着“藏经阁”,胖虎告诉灵宝,他舅舅法号叫谨行,在灵觉寺担任知藏一职,专门负责和看管藏经阁里面的经文。
灵宝认出这座藏经阁,就是他在梦中梦到的那个高大楼阁,悟出佛陀菩萨的启示,是让他在这儿修习佛理。他们拾级而上,见里面有位年逾四旬浓眉大眼的和尚,胖虎一见就喊舅舅,谨行和尚朝外甥笑笑,对灵宝并不说话,带着他们去见住持。
方丈室内,一位须眉皆白的老和尚坐在那里,旁边立着位侍者和尚,谨行和尚告诉那个老和尚就是住持,灵宝上前施礼。住持法号禧然,多年的修行已使他具有了一定的修为,看到灵宝禧然一愣,脸上现出十分惊讶的表情。他见灵宝丰神飘逸,天庭饱满,宝相非常的奇伟,暗思灵宝不像是一个普通的向佛之人。问灵宝为何要到寺里,灵宝就把他夜里经常梦见寺院的事跟住持讲了,禧然颔首说灵宝貌相不凡,日后在参佛悟理上一定能有所大成,灵宝谦虚地说住持过奖了。出家人不问俗事,禧然对灵宝的家世并不追问,告诉他虽入得寺来却不属于寺内弟子,寺内的清规戒律对他并无约束,让灵宝对他的行动坐卧自行安排。
从住持那儿出来,侍者和尚带灵宝他们去见典座和尚,谨行则回到他的藏经阁。典座和尚执掌寺内的日常事务,他将灵宝安排到一间年轻和尚的寝室,室内有南北两排大通铺,能住下十七八个人。灵宝以前在家都是独居一室,现在却要和十几个和尚挤睡一起,对此灵宝还不大适应。不过既然选择到这里,就不能一点苦都不吃,何况他也未打算长住下去。
“各位师兄好,师弟灵宝这厢有礼了,师弟新来乍到,今后还请各位师兄多多关照。”寝室内躺着几个年轻和尚,灵宝向他们一一拱手打着招呼。以往,这些和尚对新入寺弟子的到来并不奇怪,但灵宝的到来让他们纳闷,他们想象不出像灵宝这样容貌出众,看着又很有钱的富家公子到寺院来做何。短暂的惊异之后,和尚们礼貌性地点头,至此,灵宝在灵觉寺安身下来。然而,灵宝的到来,注定要给灵觉寺的清静带来波澜。
天刚擦黑凤霞和胖虎来了,手里提着一个木制的食盒,食盒打开热气腾腾,里面有鱼有虾还有米饭,这姐弟俩是给灵宝送晚膳来了。凤霞一边盛饭一边道:“你干娘说了,说你是有钱人家的公子,怕你在夜里饿着。”
“那让胖虎送来就行。”
“他送?”凤霞的黛眉一挑:“他送那还不是肉包子打狗,送到半道就没了。”
饭菜只够一两个人吃,但灵宝还是礼貌地让屋里的和尚们过来品尝,哪知这些和尚们一个个都摇头。原来对僧人来说这用膳那是有讲究的:早饭是天食,午前那顿饭是佛食,午后那顿饭是畜生食,而晚饭是鬼食。作为僧人一般只吃午前的那顿佛食,叫作日中一食。还有就是,在当时僧人们的饭菜还没有禁止荤腥这一说,僧人们可食用“三净肉”:即不是自己所杀、不为自己而杀和自然死亡的动物肉是可以吃的。只是灵觉寺里僧人较众,官府供给的钱粮又都有数,因此一年之中,和尚们能食到的荤腥是少之又少。
米饭就鱼虾,屋内还站着个体貌皆佳的女子。对凤霞和胖虎和尚们不陌生,知道他们是谨行和尚的外甥和外甥女,尤其是凤霞,她的美貌已经成为寺外的一道靓丽风景,巴不得每天都能看到她。佳肴福口,秀色可餐,人生的基本需求莫过于此。屋内的年轻和尚们虽已出家,但正值青春悸动的年龄,诵经念佛并不能消除他们体内的原始本能,更何况他们中的有些人是来混饭。失落,不平,妒忌……为了不受这种食色的诱惑,和尚们走出屋去,来个眼不见心不烦。和尚们走后,灵宝让凤霞和胖虎跟他一起吃,凤霞说他们吃过了,看胖虎不住地咽口水,灵宝说吃过了再吃点儿,胖虎就等这句话,抄起筷子就往嘴里填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