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觉寺今天仍很热闹,寺外有几十名士兵把守,十多辆马车载满了东西,有米面肉蔬和布匹,另外还有一辆乘人的马车。和尚们出来进去面带笑意,正不停地把东西搬往寺院,冤家路窄,灵宝和胖虎在寺门口遇到了悫远,悫远冷笑,意思是别看你江公子吃里扒外,这灵觉寺照旧有人捐赠和布施。顾不上看悫远的脸色,进了寺见所有东西都搬进仓屋,灵宝焦急,拽住正在指挥的执事和尚告诉这些东西不能放到那里,因为仓屋今天会走水。
灵宝没头没脑的话说得执事和尚半天回不过劲,上上下下打量灵宝问:“走水?走什么水?哪儿走水?”灵宝就把他昨天夜里听到的跟执事和尚讲了,由于心急话讲得有些含混,执事和尚耐着性子听完,轻蔑道:“无稽之谈,东西不放到仓屋又放到哪去,总不该放到露天地吧?”灵宝说正是这样,执事和尚摇了摇头不再回应。
见劝说无效,灵宝觉得只有去见住持,老远见方丈室的门口也有士兵把守,同时把守的还有两个和尚。刚一靠近,把守的士兵就“唰”地拔出刀来,厉声喝问来者何人。不怪士兵这样,整个灵觉寺里,只有灵宝和胖虎这两个俗家子弟。把门的和尚跟那几个士兵讲了讲,士兵这才把刀插回刀鞘,灵宝扯过一个和尚说他要见住持,他有十分火急的事情要告知,把门的和尚头告诉住持正在里面会客,其他人谁都不能进去。灵宝变色道:“不行!我现在必须要见住持,因为这灵觉寺马上就要走水。”两个把门的和尚一听慌乱,可他们又不敢进去打扰。
见两个和尚犹豫,灵宝火了,嗓音也提了上去。
屋里的客人是一位四旬开外,身着大红朝服的武官,旁边是他年轻貌美的夫人怀中抱着一个婴儿,边下站着两个丫环。这位武官是当朝的二品护军将军,这位将军多年没有子嗣,娶了这位年轻的夫人后曾到灵觉寺里许愿,只要他的夫人能够生儿子,他就到灵觉寺来布施。这次,他就是在得到儿子后,到灵觉寺还愿来了。听到吵闹,禧然走出屋外,灵宝一见,上前把灵觉寺巳正时刻就要走水的事跟禧然讲了。禧然问灵宝是怎么知道的,灵宝就把他夜里听到的火神真君的两个使者对话复述一遍,以禧然的修为,一直觉得灵宝很奇特,现在听灵宝这么说他不能不慎重对待。禧然想,也许,这正是检验一下这个看上去有些奇异公子的机会,让其中的一个和尚去把那个执事和尚喊来。
执事和尚来了,一看灵宝马上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禧然吩咐,让他带人把仓屋、膳食房和寝室里的东西都搬出来,搬到寺院的空地,同时让众人备好汲水等灭火工具。执事和尚想反对,看住持一脸的郑重,只好去照做。执事和尚一传达,和尚们不由恼怒,纷纷唾骂灵宝是一个疯子,并埋怨住持不该听信一个毛孩子的话。可是骂归骂住持的话不能不听,和尚们一边从仓屋里往外搬东西,一边说着各种难听的话,因为有好多东西,是他们刚刚费力搬进去的。
有人骂灵宝纯粹是吃饱了撑的,家里不缺吃不缺穿的,干嘛没事干跑到这寺院,弄得整天非僧非俗地瞎捣乱。有人抬头看看晴朗的天,又看看和往日一样无异的寺院骂,说这大晴的天,没云没雨不打雷的,这寺院怎么就会无端地起火?小兔崽子,你这不是平白无故地折腾人嘛。好小子,你等着,看到时辰不起火,老子怎么向你质问……和尚们唾骂着,诅咒着,就差把灵宝的祖宗十八代给翻出来。此外,就是对于不情愿的事,人们一向都有一个习惯,那就是执行起来不力,和尚们虽然照做,但干活的效率很差。
时间在一点点的逼近,和尚们总算是把仓屋里的东西给搬出去,下面就该搬膳食房和寝室里的东西。和尚们本来就不信灵宝的“鬼话”,搬仓屋里的东西是无奈,因为那里是寺里的东西,住持特意吩咐的。而膳食房的东西没多少,寝室里的东西又大都是和尚们自己的,因此在搬完了仓屋里的东西后,和尚们谁都不再动,一个个都找凉快的地方歇息,至于准备汲水等灭火用具更是没人去做。
看和尚们敷衍了事,灵宝毫无办法,只能暗自感叹。胖虎平时就怕别人把他当哑巴卖,此时他却不吭气,他实在是不知灵宝的话是该信还是不该信。灵宝心里很矛盾,一会儿希望这火到巳正时刻就着起,那样就能证明他的话对;一会儿又企盼这火根本就是没影的事,因为这火要是着起来,这仓屋、膳食房和寝室那是非烧毁了不可,而一旦烧毁,今后和尚们到哪儿去用膳,又到哪儿去安歇,虽说这一切都是暂时的,烧毁了可以再盖。
离巳正时刻越来越近,人们的心情也越发微妙,人们都在期待那鉴证对与错的那一刻。悫远甚至在盘算,一旦过了巳时不起火,看他怎么去羞辱灵宝,干脆纠集众人一道把这个讨厌的公子赶出寺去。巧了,此刻灵宝也是这么想的,一旦他的话有误,那么他在灵觉寺也就无颜再待下去,就得卷铺盖卷滚蛋——尽管在灵觉寺并没他自带的被褥。
巳正时刻终于来到,这时气温升了上来,天气变得炎热,大地像着了火一样。寺里的和尚们,包括灵宝在内,身上热汗直冒,眼睛瞪得老大,都死死地盯着仓屋、膳食房和寝室的建筑,就连那个执事的和尚也像走马灯似的,不停地在寺院里转来转去。
突然,仓屋、膳食房和寝室里传来几声扑扑扑的响动,接着,火苗就从房屋的门窗往外蹿——大火真的烧了起来。有的人眼睛直了,有的人嘴巴张得挺大,那神态个个像是被使了定身法。天哪!眼前的景象是真的吗?这火怎么说着就着,看着比寺里撞钟的时间还准确。
“快去救火啊!”执事和尚看的心惊肉跳,众和尚如梦方醒,赶紧去找应手的工具。寺里汲水和盛水的用具本来就不多,除了挑水的木桶,剩下的就是和尚们做饭、洗漱用的器具。由于对起火的思想准备不够,和尚们在把仓屋里的东西搬出来后其他东西基本没动,而膳食房和寝室里的盛水用具由于起火拿不出来,因此众和尚们几乎是空手站在那儿,眼巴巴地看着仓屋、膳食房和寝室的火是越烧越旺。伴随着火蛇四窜和吞噬的是滚滚的烟雾,这烟雾向空中散去,昭示着寺内寺外的人们这里起火了。
栖霞村的村民看到烟后,身体力行的男女纷纷提着自家的汲水和盛水用具赶往寺内,救火人中包括胖虎他娘和他姐。和其他村民不同,凤霞和她娘在焦急的同时,更为灵宝的事先预知感到惊异。禧然和那位护军将军也出来了,护军将军让两个丫环看护夫人转移到安全地带,下令让手下的亲兵一同参与救火。看着熊熊燃烧的大火禧然面色凝重,那个在他心底一直暗**的疑问这次得到验证——这个灵宝公子决不能和通常人等相提并论。
火越来越大,已成火海之势,炽热的气浪把人们逼得直往后退。人们表情沉重,静默无声,就像是集体在举行一个葬礼。
灵宝的眼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欣慰,相反,他在思考这场大火对他来说是好是坏。虽说这场大火不管预知和不预知都得到来,但问题是寺里这么多的人,只有他一个人提前知道,等大火过后,人们静下心来会怎样看……隐隐地,灵宝的心里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哗啦啦!”
房屋开始坍塌,人们的心也跟着下落。
忽然有人惊叫:“不好了,讲经堂的房子也着火了。”
众人听后都朝讲经堂望去,果然,讲经堂房屋的一角也冒起了烟火。原来,仓屋、膳食房和寝室燃烧的飘飞物落到了讲经堂的房上,不知不觉把讲经堂的房子也给引着。执事和尚大喊:“大家都别待着,赶紧去救讲经堂房上的火。”随着执事和尚的喊叫,人们像潮水一样朝讲经堂的方向涌去。起火处的屋檐离地较远,有人搬来了梯子,于是有人提水,有人站到梯子上泼水。可惜救火的人虽多,但大部分都有劲使不上,只能在一边无奈地观望。讲经堂的火势眼瞅着是越烧越大,讲经堂要是着起来,接下来就会殃及它旁边的藏经阁,再往后就是会客室、禅房以及前面的大殿。一些和尚哭了,因为灵觉寺是他们赖以生活的地方,灵觉寺要是毁了他们今后能到哪去。回家种地接着交赋税服劳役,或是乞讨流浪再去找别的寺院,那样,他们的处境岂不被刚入寺的那个江公子耻笑。
对了,那个江公子呢?他在干什么,有人开始四处寻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