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入狱那一个月菊丫请假在家陪伴母亲,然而生活还是要继续,不管谁离开了,活着的那个人始终要继续呼吸继续走路继续吃饭,继续去做那些该做的事情。告别母亲,再次回到县里,戴上面纱,拿起针线,只是那双眼睛多了分哀愁以前是天真的水灵现在是思念的泪水。
身着旗袍正在店里刺绣,门外走进了一波客人,衣衫整洁头发梳的油光油光的,一看就是大城市里来的人,这群人进店就在打量着一幅幅的刺绣作品,“这绣工真精致啊!”
“欢迎光临”张大娘热情的迎接了上去,
“几位看看哈,这些都是纯手工绣出来的”
一位看起来相对年轻一点个子较高的男人问道:“老板娘,这副《百花齐放》都是谁绣出来的?”
“这幅是我店里的徒儿绣的”
“哦,能见见她吗”
“当然可以”
张大娘大声叫道正在低头刺绣的菊丫“菊丫,你过来下,客人想见见你”
听到呼叫,菊丫迅速放下手里的针线,整理了一下旗袍和面纱,轻盈的从成品的最后面走了出来,群人在看到菊丫那一刻被这位带着面纱略显神秘的女子所震撼,竟然如此年轻,菊丫小声的招呼“您好”
高个子男人打量了一番问道:“你为什么要戴着面纱?”
菊丫紧张到不知如何回答,张大娘看出了尴尬,小声的在高个子耳边说:“这孩子面部有缺陷,不方便”
“原来如此,无妨,这幅《百花齐放》我买了!”
张大娘兴奋地拍手叫好“这位帅哥真是有眼光,真是非常感谢了”,菊丫也跟着道谢。
包装好刺绣作品准备付钱的时候,高个子男人又说:“老板娘我们是从洛山市过来考察的,做布料生意,听说这边手工染布和刺绣都非常出名,此行过来想请一位刺绣师傅到我公司去,主要给模特身上的衣服绣上相对应的主题图案,其次公司有许多铺面,打算拿其中一个做实验,教学刺绣,我们挺看好你的徒弟!”
“老板的意思是......”
“不知道小姑娘愿不愿意到大城市里去工作呢?放心衣食住行我们都安排好”
何大娘十分舍不得这个跟了自己几年的乖徒弟,但眼前就是她发展的大好机会,又不想耽误这孩子,一时间说不出的酸楚涌上心头,“各位大老板,我这徒弟生性内向,没见过什么世面,老家还有个母亲,不如让她回去跟家长商量一下?”
“可以的,这是我的名片,联系方式和公司地址都在上面”
菊丫接着名片只认得姓的字不认得名,礼貌的弯腰“谢谢周先生”
城里的大客人们离开后,张大娘拉着菊丫的手说:“孩子啊,大娘也舍不得你,不过你年纪还小,还有美好的未来,大娘老了这辈子只能在这个县里,你啊,好好珍惜机会,勇敢的大胆的去闯一闯,大娘不留你,你家就你一个后代,**还得依靠你,一会你就收拾回去吧,跟**商量一下,去城里拼搏一下,以后啊日子过好了记得回来看看大娘就行”看着菊丫快要溢出的眼泪张大娘也忍不住的哭了,师徒两几年来第一次拥抱竟然是在快要分别的时刻,是啊,有多少人一生没有好好的抱一下身边亲近的人,越是平常的感情越容易被忽视,仔细想想似乎真的没有认真的抱一下她。
回到家中跟母亲讲述后,母亲当即同意,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只是原本刚刚失去丈夫现在女儿又要远离,小张的悲感再也难忍,两母女在高兴的同时又狠狠的伤心的哭了一场。收拾好行李后,母女两去到监狱探望老葛,隔着透明玻璃,一家人的思念已经无法用言语表达,老葛和小张看重迅速苍老的彼此,嘴唇颤抖着,他们只有两分钟的通话时间,拿起电话的那一刻,老葛哭腔的喊着“媳妇......”
“老葛啊,别哭,咱家的菊丫要去大城市大公司工作了,行李我已经给她收拾好了,一会就送她上车,何大嫂的小舅子也要去城里,他答应我帮忙把丫头送到工作单位,地址我也留着,你放心啊你别哭啊你要高兴啊,丫头快来跟你爸说两句话”
“爸....呜呜,爸你别担心我,我还会来看你,你在里边要......”话还没说完电话就自动断线了,隔着玻璃菊丫用口型说完了那句“好好的”
探监时间结束,一家人就要走向三个不同的路口,已经哭趴的老葛在看守人的掺扶下回到牢房中,这种心疼像极了十多年前媳妇难产时的痛,如此艰辛的来到世上,不求大富大贵为何还不能平淡一生,那个年代有三样东西一定是真诚的,机场中的道别,医院里的眼泪,监狱里的忏悔。
时间从不回头,谁又不是硬着头皮的前行呢。告别父亲告别母亲,再过一个多月就十五岁的菊丫在同乡人的陪伴下独自踏上外出打工的路途,这天是阳历六月三十日,汽车的收音机里放着《海阔天空》,“今天我寒夜里看雪飘过,怀着冷却了的心窝飘远方,风雨里追赶雾里分不清影踪,天空海阔你与我可会变,谁没在变,多少次迎着冷眼与嘲笑,从没有放弃过心中的理想,一刹那恍惚若有所失的感觉,不知不觉已变淡心里爱,谁明白我,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
车上听懂的人望着窗外的家乡偷偷的在流泪,年少不知曲中意,听懂已是歌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