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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篇 一条人命引起的纠纷

小说:基层 作者:人间故事铺字数:8832更新时间:2019-06-27 11:23:20

郑建荣

1

去年九月的一天晚上,我正睡得迷迷糊糊,有人发疯似的敲楼下的门。我随便披了一件衣服,一边怒气冲冲地下楼,一边高声喊:“别敲了!别敲了!吵死了!”

到了楼下,透过大门上面的钢化玻璃,能看到车灯直射的亮光,还能听见发动机没有熄火的喘息。有个黑色的人影紧贴在玻璃门上,一边大喊着,一边高扬着手,像打铁师傅抡锤子般地捶打着大门。我摸索着寻到大门的把手,带着怒气将门朝外推开,车灯直射着我的眼睛,我嚷道:“叫魂啊!叫什么叫!”

一个声音嘶哑着应道:“舅舅,是我!”

就着灯光,我这才认出来人是自己的外甥王旭。我有些不好意思,放低了声音:“是你呀,旭旭,舅舅刚才没听清楚,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出事了!出大事了!王爱仁在我家喝酒,喝完了骑电动车回家,撞到停在马路上的挖掘机,死了!我爸爸怕他家里人来**,会把我们的车子砸坏,所以我趁着晚上把车开过来,借舅舅家的车库**一下,等事情过去了再开回去!”

又是喝酒惹的祸,这倒霉催的,我心想。

2

第二天一大早,大姐夫就打电话过来,叫我赶紧去他的养**场。因为已经得到了消息,死者王爱仁家里面已经纠集了一伙人,随时可能过来**。对方人多势众,大姐夫害怕自己一家人招架不住,只要是指望得上的亲戚,都挨个打了电话,请他们火速前往支援。

我说等我吃了稀饭再过去,他说:“赶紧的,马上就过来,你大姐早已经把稀饭做好了!”

没办法,我只好骑上电动车,从镇上出发,去他们家的养**场了。

养**场坐落在从镇上到王家庄的乡村公路旁边,离镇上大约四五里路,离王家庄也差不多一样的距离,十几分钟就到了。养**场占地十多亩,四周都用两米多高的围墙围着,墙上密密麻麻地插着玻璃碎片,锋利如刀,绝难逾越。两扇沉重的铁门正对着乡村公路,紧闭着。手指粗的铁链,左三圈右三圈缠绕在两扇门的中间,一把巨锁稳稳当当吊坠在下面。我用力按了按喇叭,旭旭从屋里出来,看见是我,急忙拿着钥匙来开了铁门。我一进去,他在后面又赶紧费力地关上。

**场里面,东西两边建着两排长长的**舍,住房以及仓库坐北朝南,全都一字排开,形成三面合围之势,中间一**空地,栽着些花**树木。三十多平米的客厅里面,中间摆着一座巨大的根雕茶几,几个小巧的根雕杌子,**墙是两排转角的**皮沙发。围着茶几正在喝茶的是大姐夫的三个兄弟:大哥新根、二哥国根、四弟华根。沙发上也坐着几个,有我认识的,也有我不认识的。

奇怪的是我二姐夫也在,缩在沙发角上抽烟。于是我过去在他身边坐下:“你不是上班去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二姐夫说:“前天放的假,还要过几天厂里面才有事做。”

我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二姐夫一边抽着烟,一边眯着眼睛说:

“姐夫昨天上午打电话给我,请我过来帮忙给小**打疫苗。打完了疫苗我站在铁门边抽烟歇歇,碰巧看见王爱仁骑着电动车经过。我晓得王爱仁和姐夫是一个村子的,算起来也是远亲,以前也经常过来喝酒的,就把他叫住了,请他抽支烟,说些闲话。说来说去就说到了饭桌上了,大家一起喝了点酒,哪里知道他一出去,还没有两个钟头,就碰上这种事!”

这时,大姐夫从里间屋出来,手里拿着一条“芙蓉王”,往茶几上甩了两包,沙发上扔了两包。然后冲着二姐夫说:“在别人面前千万不要提起这一节,要不然你也要被牵扯进来,那样的话更要搞死人了!反正我们就一口咬定,都是王爱仁自己跑到我家里来的,酒也是他自己一个人喝的,跟我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王爱仁的**体现在放在什么地方?”我问。

大姐夫说:“在县**医院。他们那边派人看着,不让火化!”

“我听旭旭说是撞在什么挖掘机上死掉的?谁的挖掘机?停在什么地方?”我又问。

大姐夫说:“就是养**场前面那条还没有修完的高速路上的。人家施工队歇工的时候,挖机都是停在路边的。”

我感觉有些难以理解:“电动车又不能骑得太快,怎么一下子就撞死了呢?”

大姐夫说:“王爱仁从我这里出去,先是骑车回了村上的老家,然后又骑车去镇上他姐夫家里——就是在乡**对面开了家饭店的,叫李保国的。”

我点了点头,知道大姐夫说的是哪一家,我也在那里吃过早点。

“在他姐夫家里,王爱仁又喝了酒,然后在厨房里偷拿了一把刀,骑着车出去了。他姐夫李保国忙完了,回厨房一看,刀不见了,就知道是王爱仁拿着刀去**了,所以就骑着摩托车在后面追。快追到乡村公路跟高速路的交叉口,李保国看见王爱仁了,就在后面喊他。王爱仁回头看见姐夫追来了,本来是打算回村里的,一着急,掉转车头就往还没有装护栏的高速路上跑。一边跑一边回头望,结果一下子就撞到停在那里的挖掘机上了。李保国追上去,当时还没有断气,就打电话喊家里人来救人。我离这里又不远,一听见动静,也过去了。本来还打算用我的车把他送医院去,抬到我车上,人就差不多了。这时候120过来了,又把他抬到救护车上。听说在去县医院的路上人就断气了!”

听大姐夫说完,我更奇怪了:“他拿刀干吗?”

大姐夫不说话了,我正等着他给我一个解释,大哥王新根忽然插话了:

“都是你这个猪头!喝酒就喝酒,没什么事你跟王爱仁说那些话做什么?现在好了,他姐夫李保国一口咬定就是因为你在背后挑拨,害王爱仁要去找王小斌拼命!”

大姐夫被他大哥一激,声音也高了好几个分贝:“你放屁!还不是因为你在后面说王小斌这小子太贪心,想挤了你大队主任的位置!我说王小斌的坏话对我有什么好处?还不是为了你!”

大哥王新根却丝毫不买他弟弟的帐:“噢,你以为我当上这个大队主任就我一个人好?今年村子的‘新农村’建设,我如果不在主任的位置上,咱们哥几个能拿到修路的工程?能拿到园林绿化的工程?还有去年村里的扶贫项目,还不都是**我的关系搞到的指标!”

二哥王国根也接过话茬:“老三,不是我说你,你这么大的一个人了,也不用脑子想一想,王爱仁那个**包,喝了点酒,拿把刀就能杀了王小斌?王小斌要是这么容易死,他不早就死在别人的刀下了?再说王爱仁那个饭桶要**是因为你的几句话就杀了人,你又逃得了责任?”

大姐夫依旧是气呼呼的:“王爱仁要杀王小斌关我屁事!修高速公路要填土,王小斌通过自己**上的关系,强迫工程队只能从他手上买土。然后私自把村上的五十多亩集体土地卖给他们取土用,一亩地两万块钱,他空手套白狼,一口气赚了一百多万!”

大姐夫歇了口气,继续说道:“开挖机的也是瞎了眼,挖过了界,挖了王爱仁家里二亩多的自留地。王爱仁的爸爸找王小斌要赔偿,你说这天杀的——他要了人家工程队三万块钱一亩,他给王爱仁的爸爸才两千块钱一亩!人家傻啊,谁会干啊?吵来吵去,还把人家王爱仁的爸爸给打了!老头子一气之下打电话把儿子叫回来,本来就是打算找他王小斌算帐的。**要怪,就怪王小斌这**欺人太甚!”

到了十一点多钟,王家庄的大队**过来了。按照王氏家族的辈分,大姐夫和死去的王爱仁都管王**叫叔叔,所以双方家庭都想争取王**的支持。王**夹在中间,也只能做“和事佬”,希望对双方都有一个好一点的交待,尽可能把事情和和气气地平息下去。

但很显然,这是不可能的。

王**从王爱仁家那边带话过来,他们已经知道大姐夫这边有准备,不打算过来闹了。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总是要有一个说法的。所以王**提议,明天上午大家都到大队部的办公楼里面见面,有什么话大家坐下来讲清楚。一笔写不出两个“王”字,打断骨头连着筋,说来说去大家都是亲戚。

大哥王新根代表大姐夫这边同意了,于是大家暂时都散了。

3

从大姐夫的养**场往王家庄走二里路左右,紧挨着乡村公路,就是大队部的办公大楼。三层的楼房,民兵营、计生办、扶贫办等基层单位的办事处都集中在这里。

大姐夫这边派过来的谈判代表,有他的父母和三个亲兄弟,我也跟着。大姐夫怕自己到场挨揍,所以没敢去。二姐夫怕出意外,也没去,都留在养**场等消息。死者王爱仁家属这边,到场的有他的父母、妻子、姐夫、叔叔、舅舅。除了我,他们双方所有的人彼此都认得。

王爱仁的姐夫李保国看见大姐夫没来,先说话了:“王子根怎么没有来?”

四弟王华根说:“他养**场太忙,脱不开身。”

王爱仁的叔叔说:“你们看看!你们看看!人是在他家里面喝酒出的事,都这么久了,他都没到我哥哥家里看一眼,安慰一下!就知道躲躲躲!”

李保国鼻子里面“哼”了一声:“躲得掉吗!”

听了这话,王爱仁的妈妈“哇”地一声号哭起来:“我的崽呀,我苦命的崽呀!你怎么死得这么惨啊!可怜你才三十岁啊,你叫娘怎么活啊!你就这么丢下你的孩子不管了!你叫谁养他们啊!我的肉啊!”

王爱仁的老婆“哇”地一下子也痛哭了起来。王爱仁的爸爸低着头,用手背抹着眼泪。

大家都沉默着,一直等到两个女人的哭声缓和了一点,大姐夫的妈妈才开口说:“大嫂子,这事也不能全怪我的崽啊!你也晓得,他俩关系好,像亲兄弟一样!平常的时候,有事没事的,爱仁都会去子根的养**场坐一坐,喝点小酒。谁想到会出这种事?早知道这样,就不会让他来家里喝酒了!”

王爱仁的爸爸抹了一把眼泪,抬起头来说:“我不怪子根把酒给爱仁喝,我只怪他不应该挑拨爱仁去找王小斌拼命!”

四弟王华根年轻一些,说话挺硬的:“你们凭什么说我哥挑拨爱仁去找王小斌拼命?”

王爱仁的姐夫李保国露出不屑一顾的神情:“爱仁从你哥家里出来,又到了我店里,把什么都跟我说了!你别以为我们不知道!”

王华根拿眼睛盯着李保国,用质问的语气说:“爱仁是不是也在你店里喝过酒?是不是在你店里拿了刀要去跟王小斌拼命?是不是你在后面追的他?是不是你把他追到高速公路上去的?是不是因为你追他才撞到挖机上的?你还好意思在这里嚼舌根子!你才是直接责任人,**要讲道理,第一个拿你开刀才对!”

李保国哑口无言。场面一下子又沉默下来,只听见两个女人的啜泣声。

二哥王国根轻轻地咳嗽了一声:“话虽这么说,大家都是一家人,我们对爱仁这件事情也是痛心的。子根说了,即使他在这件事情上没有责任,做为人道**,还是可以拿出两万块钱来,算是给叔叔婶婶的慰问金吧。”

王爱仁的舅舅冷笑道:“两万!开什么玩笑!人都没了,你们想两万块钱就糊弄过去?告诉你们,没有三十万,你们别想脱身!”

大姐夫的妈妈惊恐万状:“三十万?我的天啊!你没说错吧?你以为我的崽是财主啊?把他养**场卖了也没有三十万啊!”

四弟王华根气愤地一摆手:“好吧好吧!你们闹吧!有道理你们上法院去告子根,到时候法院判多少钱就多少钱,大家都别争!”

讲完了他就大踏步走出办公室的门,开着自己的小汽车先走了。

事情到了这一步,也没什么可说的了,我们都跟在后面出来,分别上了大哥王新根和二哥王国根的车,一溜烟都回养**场了。

当天晚上,有人过来通风报信,说王爱仁的舅舅出主意,想要把王爱仁的**体从县**医院偷出来,然后抬着**体到养**场里来闹。大姐夫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赶紧叫大哥王新根想办法。王新根乡里面县里面都有一些关系,马上打了几个电话。然后宽慰大姐夫说:“县**医院那边**局会派人盯着,**体他们是弄不出来的。”

大姐夫又想起我有一个表哥在法院工作,便让我打电话问问他,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处理。我打通了表哥的电话,把情况向他详细地讲述了一遍。

表哥的意思是:一,如果能够证明,王爱仁在大姐夫家里喝了酒之后,安全地回到了他自己家,他家里人看见了他,也知道他喝酒了,那么,责任就转移到王爱仁的家人那边;二,对方如果没有实证可以证明大姐夫挑拨过王爱仁去找王小斌的麻烦,大可以不必承认有此一事;三,即使大姐夫负有连带责任,根据县**法院以往的案例,以及赔偿的金额,大姐夫最多也就赔个两三万块钱。但如果对方不走法律途径,一味胡搅蛮缠,他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毕竟人家是死了人的!

我把表哥的意思向大伙转述了一遍,大哥王新根说第一件事情好办,乡**旁边和大队部办公楼的墙角都装了监控,他昨天就找人查看过了,都能看见王爱仁骑车经过的画面。而且不管是在路上,他自己家里,还是在他姐夫李保国的饭店里面,都有人看见过王爱仁。

听王新根如此一说,大姐夫的神色稍微轻松了一点。吃了晚饭,我和大哥王新根回到镇上,**人都继续留在养**场以防万一。

4

第四天,风平浪静。

大姐夫抽空来我家里面走走,看他的样子,胡子拉碴,两眼无神,一脸的疲倦。扯了几句闲话,问我母亲要教堂里赠送的十字架——我母亲是信耶稣的,十字架她一直带在身上。母亲问大姐夫要这个做什么,他说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看见王爱仁从客厅的窗帘后面冒了出来,眼睛里流着血,他吓得睡不着觉。

我心里暗暗好笑,问他:“客厅里面不是摆了观音菩萨的座像吗?”

他说:“那不管用,听人说十字架更能驱鬼辟邪!”

第五天,大家的警惕性稍稍放松了一点。大姐夫的三个兄弟因为这几天都在养**场,自己的工作和生意都放下了,心里面也越来越焦躁,于是趁着空隙都回家料理自己的事情去了。

下午两点多钟,我正想着这件事是不是就这么过去了,忽然手机响了,果然又是大姐夫的电话。

电话里,他说:“了不得了,王爱仁家里人打上门来了!铁门都要被砸开了,你快点过来!”

我问他报警了没有,他说报了,不过**的人还没有过来。

我也有点慌了神,下意识地四处找家伙,觉得是不是应该拿把刀什么的。但冷静了一下,终于还是壮着胆子,赤手空拳地骑上电动车,奔着养**场就过去了。

快到养**场的时候,远远就看见大门口围着一伙人,路边除了几辆小汽车,还停着一辆**,我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到了人群外围,一眼扫过去,大姐夫的三个兄弟都在,正与王爱仁的叔叔和舅舅激烈地争论着。

王爱仁的姐夫李国保这回老实多了,躲在一边与两个穿**的**的人讲着闲话,又是递烟,又是拍肩膀,乐呵呵的,好像挺熟的样子。**的车门大开着,里面还坐着一位穿**的人,他懒洋洋地斜**在座位上,一只手举着摄像机,好像**似的,对着已经冷静下来的人群拍摄取证。

走得更近一点,可以看见路基下面扔着几根铁棍,说明刚才发生过不愉快。养**场的围墙顶上被捅了一个小缺口,而养**场的铁门,还安然无恙地紧闭着。偌大的院子里,只看见我的外甥王旭一个人,他虚张声势地拿着一把铲子走来走去,我心想:当过几年兵,就是有点不一样。而大姐夫却不见人影,估计是躲在屋里没敢出来。

就这样,因为**的出面干涉,大家在大路边无精打采地耗了几个钟头。快到吃晚饭的时候,先是瞧热闹的人们终于断了有好戏看的念头,有些无趣地先行离开了。然后是那些请来敲边鼓的,见闹不出来什么幺蛾子,与双方主事的亲属打了招呼,也撤了。在王**的一再劝说下,王爱仁的家人也终于回去了。**的人跟王新根三兄弟又交待了几句,一溜烟也走了。

大哥王新根让旭旭开了门,把王**一起让了进去。大家进了客厅,大姐夫正坐在沙发上,二姐夫陪着,一副无精打采的死样子。

王**开门见山:“你们这样也不是个办法,总不能你们三兄弟什么也不干,整天就守在老三这里吧?你们一走,王爱仁家里面得到消息,马上又过来搞事,你们说怎么办?”

旭旭正在气头上:“等我去外面叫几个兄弟过来,王爱仁一家再来闹,就打断他们的狗腿!”

王新根把眼一瞪:“小孩子你懂什么!**一边去!”

大姐夫开口说:“叔,我知道,他们都以为我开了这个养**场,家里有钱,想讹我!你不是不知道,今年上半年全国禽流感,各地的家禽市场都关闭了,到现在还没有开放,**蛋一个都卖不出去!我现在连买饲料的钱都没有,哪怕是给他们的两万块钱,我都要想办法从别人那里借,你说我能怎么办?”

王**低着头抽烟,也不说话。大哥王新根四平八稳地坐在茶几边,有模有样地泡了一壸功夫茶,又灵巧地酌满了四个小杯子,跟旁边的人客气了一下,然后自己拿起一杯,好像很受用地抿了一口,说道:“我看王爱仁一家人也是傻,冤有头债有主,他是撞在工程队的挖机上死的,为什么不去找包工程的老板?能包这么大的工程,少说也是上亿的身家,还会缺他们这几个小钱?”

王**说:“他们不是没想过,就是不知道找谁。工程队里面都是些做事的,一问三不知,总不能找这些打工的要钱吧?”

王新根也不晓得是受了茶水的剌激,还是受了王**的话的剌激,“啧啧啧”地摇了摇头:“看在都是亲戚的面上,我给他们出个主意,你也知道,工程队修路的时候,队上的泥头车要借道乡里的各条公路,来来去去,肯定会把路面压坏。所以工程队开工之前,就给了乡**二百万块钱的押金,用来做**后的工作。王爱仁一家人只要去乡**闹,一边派人堵住高速公路,阻止他们修路,他们还能不赔钱?”

王**没吱声,王新根似乎知道他的心里想着什么:“我俩都是吃公家饭的人,当然不能出这个面,你找个人暗示给他们就行了。另外我在县建设局有点关系,如果他们同意拿到工程队的钱之后,不再来养**场闹,我可以走走这层关系,给施工队和乡**施加点压力,赔个一二十万应该没问题的!”

王**说:“那就这样吧。”

5

又提心吊胆过了几天,事情终于有了转机,经过乡**的调解,工程队答应赔给王爱仁的家属十六万块钱。但一定要等到**体火化之后,钱才能到帐。而且写了保证书,拿到赔偿金后,绝不能再去工程队**,否则赔偿金收回,**的全部抓到**去。

在听说王爱仁的**体已经火化了的第二天,大姐夫来我家里把自己的车子开走。驾驶室的座垫上沾了王爱仁的血迹,被大姐夫一把扯了出来,扔在门口,交待我等一下一把火烧掉。我一时把这事忘记了,转身再去找的时候,那座垫已经不知道被谁偷着捡跑了。

这段时间,我的心也跟大家一样,一直悬着,到此时才完全放了下来。晚上洗了一个热水澡,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醒来,神清气爽。但早餐还没有吃完,**又响了,我吓得一激灵,心里面默念:千万不要又是那个破事!

拿起手机一看,果然又是大姐夫,才按了接听,那边就气急败坏地说:“王爱仁家里面嫌工程队给的钱太少,又要来养**场闹!还要带骨灰盒过来,说是要摆在养**场!”

我叹了口气,放下碗筷,又骑着电动车去养**场。

客厅里的气氛压抑沉闷,大家稀稀落落地散坐着,一个个垂头丧气的。房里烟雾缭绕,呛得我要死。我外甥旭旭一个人在那里暴叫着:“****的!他们**要敢把骨灰盒抱进来,我给他把骨灰倒到粪坑里去!”

他****又好气又好笑地骂了他几句,他也安静了。王**打来电话,告诉我们他正在做那边的工作,好说歹说让王爱仁家里人把要价降到十二万。他觉得两家最好还是见个面,再谈一谈。王新根阴沉着脸,在电话这头同意了,说好当天下午在大队部的办公楼见面。

挂了电话,大哥王新根转过头来问他的弟弟:“这回怎么办?”

大姐夫一听说还要十二万,怒火一下子蹿了上来:“****的!我现在哪里有那么多钱?不同意!要搞让他们来搞,大不了我跟他们同归于尽!”

王新根斥责道:“猪头,你吵个鬼呀!就知道扯着嗓子瞎叫唤。你一个人的事,让我们三兄弟陪着你活受罪。那你也说个数,你到底能够赔他们多少钱?”

大姐夫说:“最多就三万块钱,多一分钱也不给!”

二哥国根沉默了一会,然后下了决心地说:“这样吧,我和老大、老四每个人再凑一万块钱!”

四弟华根看了看我二姐夫,说道:“志强,你也是当事人,喝酒的时候你也在场,还和王爱仁划了拳。事情闹到这份上,我们也没有办法了,你也出点钱吧!”

二姐夫声音嘶哑着说:“从一出事我就说过,我是甘愿给一万块钱的!”

大家一合计,也有七万块钱了。于是商量着下午再去跟王爱仁家里人谈判,最好让他们用这七万块钱把事情给了结了。说好了跟上次一样,大姐夫和二姐夫仍就守家里面,有什么消息就手机联系。

下午,在大队部办公楼里,还是原先那个房间。双方家属加起来十几个人,房间里就四把椅子,大家有站着的,有坐着的,有**在墙角的,有蹲在门口阶沿上的。王爱仁的家属胳膊上都戴着黑纱,女人们都哭肿了眼睛。

悲伤这种东西似乎有一种潜移默化的力量,我们这边也多多少少被感染到了。王**示意王爱仁的父母亲有什么条件直接说出来。女人哽咽着说不出话来,男人目光也有些呆滞,但到底强一些,还能说出话来:“讲良心话,我们也不是存心要跟你们过不去,都是沾亲带故的!可是爱仁留下两个孩子,一个才两岁,一个才六岁,工程队才赔了我们十六万,让我们两个老人家怎么养活他们?”

大哥王新根说:“叔啊,说来说去,这件事情**的怪不到我弟弟的头上。爱仁要去找王小斌拼命,也是因为你自己跟王小斌闹矛盾,对不?再又说回来,爱仁姐夫不追他的话,爱仁也撞不到挖机上去,对不?你们困难,我们也晓得。子根脾气犟你也知道,本来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肯拿一分钱出来的,被我狠狠地骂了一通。我对他说,就算跟你没关系,作为亲戚,碰到这种情况,能帮忙也要尽量帮忙!你也晓得,今年养**场大家都亏钱,子根这段时间连买饲料的钱都是借的!好说歹说,子根这才答应了给你四万块钱,我们兄弟三人再每人给你一万块钱,没别的意思,就算是给两个侄子的生活费吧!”

王爱仁的父亲没出声,静了一会儿,还是王爱仁的舅舅说话了:“七万块钱太少,至少要十万块钱!”

这时,一直蹲在门口阶沿上的王爱仁的姐夫李保国进来说话了:“爸,这样吧,这件事情我也有责任,既然他们答应给七万那就七万吧,等明天我再给你两万块钱!闹来闹去,大家都伤和气,算了吧。”

王爱仁的舅舅也没话可说了。王**紧锁着的眉头一下子舒展开来,赶紧打圆场:“好好好,既然大家都没话说了,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就叫子根把钱拿到这里来,大家立一个字据,就把这个事情给了结了!”

王爱仁的父亲点了点头。

事情过去了好多天,我二姐听说二姐夫也赔了一万块钱,把二姐夫骂了个狗血淋头,说如果他以后再敢去大姐夫家里喝酒,就让他**出去别再回家。

后来,又有人说王小斌的命**硬,人家想杀他,反而把自己给杀死了,这可能是天意吧……

  人间故事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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