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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篇 劳教人员曾祥跃逃跑事件

小说:总有一个人,温暖你生命 作者:人间故事铺字数:5110更新时间:2019-06-27 14:24:10

肖斌

1

湘西**所出事整顿,省局把他们全所的**人员(以下简称“学员”)腾空,分流到四个省直所,我们所分到40个。按大队、中队、分队摊下来,这40个人具体摊到我分队,其中有两个湘西籍的学员:曾祥跃、程强。

湘西籍学员我们所从来没有收容过,这是我所有史以来的第一次。上面很紧张,生怕出事,层层开会,要求一定要管好这批出土匪地方来的学员。

我刚刚参加**工作不久,上面把湘西籍学员说得好像洪水猛兽,搞得我也紧张,天天盯着这两个人。不过后来的事实证明,上面的担忧完全是矫枉过正。湘西籍学员,也是**人员。他们从熟悉的环境转到陌生的环境来,人员被分离,他们自己都在忐忑不安,察言观色,尽量适合环境的变化。可有了这样的指示,我对曾、程二人始终绷着弦,希望他们早点跳出来**,他们越平静我越担心,累的是我。

终于有一天,大组马(**人员班长)来报告,曾祥跃说肚子疼,躺在床上,不愿出工。

终于等来了这一天啊!

在漫长的管教与反管教斗争中,学员积累了丰富经验,装病是他们最常使用的一项。其中,装病里面头疼、肚子疼、不舒服三种,又是他们用得**较多的。这三个症状怎么诊断?大队的医生没有办法,干部碰到这种情况,首先就要判断他是不是装病。

我来到寝室,推开虚掩的门,左右两排双层床,曾祥跃睡在左边中间。我个子高,站在床边,刚好看到他。曾祥跃没有睡实,他知道这种情况下干部会来的,一扭身,我们四目相对。他是个又瘦又黑的小个子,长得像《追捕》中的横路敬二。他的目光里透露出胆怯,不知道怎么办,迟疑着,从床上支起半截身体,叫了我一声。

“见到干部你应该怎么做?”这句话我本来说得平稳,因为不知道怎么和他谈话。由这句话,我马上找到了谈话的立脚点:规矩。我的腔调就变了,指责他不懂规矩,不知道尊敬干部。我只指责他这一点,所谓“攻其一点,不及其余”。我沿着床走来走去,步履急促,因为他是湘西人,我怕语言不通,所以说普通话时情绪**较激动,声音也越来越严厉。

这是我第一次和湘西籍的学员正面交锋,当时我是**较得意的,认为处理得非常妥当。

“你肚子疼对吧?”我说。

“肚子疼讲不清楚,你既不能提供证据证明你是**肚子疼,我也不能拿出证据证明你的肚子不疼,可要是我现在不谈肚子的问题,这个难题就被你给绕过去了。”在我声色俱厉的呵斥下,曾祥跃认输了。他从床上下来,穿着他来那天的衣服,到车间去做事了。

他走了,我站在房子里,看着他留下的凌乱的被褥,心里忽然感到失落。他是一个**人员,在**所,他是最底层的人,像狗一样,干部叫他做什么,他就得做什么。我和他交锋,他完全处于无法还手的地步,胜之不武,不值得夸耀。

——再有,如果他肚子是**的疼呢?

2

曾祥跃后来的表现一直都不错,虽然干活不能完成任务,但他并不抵抗劳动,老老实实地做事干活。由于他完不成生产任务,每个月都要扣分,等于每个月都要延长几天,我于心不**,偶尔也瞒着曾祥跃给他一点奖励。

我们所是农业所,一年多以后,所里政策改变,旱地分给职工去种植作物。职工不愿意,所里叫大队帮忙,带着学员去帮职工把地翻了。一天中午,刚刚吃完饭,中队长书诚打电话给我,今天是他和另一个干部带人,但那个干部上午做完,下午有事跟他请假了,书诚问我能不能一起去?我好不容易轮到一次休息,没去,书诚就一个人带着七八十号人去了。到了下午四点多,大队有人找我,说赶快走,到工地那边去,跑人了!

“跑人?”我一惊。虽然听同事说过多次跑人、追捕的事情了,可我还从来没有碰到过这种事。我一来**所,就主动申请办了个“追捕证”,一次都没用过。

“哪个大队的?”我问。每个分队这段时间都从事两个工作,一个是室内加工,另一个是抽调一半以上的人翻耕旱地。

“哪个大队的?我来找你,当然是我们大队的。”

“哪个中队?”

“你们中队。”

“哪个——分队?”有点担心了,中队共两个分队,不是我们分队吧?

“这个现在还不知道,教导员叫我通知人,我已经通知很多人了,你有摩托车,我坐你的摩托车去。快!”

中队的旱地,在离开主马路进去的最里面。这条进去的老水泥路,左边是旱地、稻田、鱼塘,右边,是宽3米的水沟。水沟两岸,岸上又种着树,从头到尾都是树。岸底,因沟渠多年未疏浚,水**遮蔽,本来3米的沟,只剩下2米,窄的地方不过1米,有的甚至两边的陆地连起来了。

到了旱地了,偌大的一块**土地,空荡荡的,看样子学员已经全部收回去了。我们接了个电话,所里的追捕方案已经出来了,要我们立刻赶回大队。

赶到大队时,全所男**正在我们大队分派追捕任务之中。我被分派和科室的两个中层领导去临资口,我们等到晚上七八点钟还没有堵截到。夜里一点钟,财务副科长对着电话兴奋地喊:“抓到了?抓到了就好,我们明天一早回!”他和团****两个人都接到了不同人来的电话,谁抓到的,在哪里抓的。

3

曾祥跃的事情过了一段时间,经各方面的消息汇总,可以勾勒出当天的实际情况了,大致的经过是这样:

下午1点多,中队长书诚带着学员来到旱地开始干活。他在四角放了四个人布守,两个大组马流动查岗,他自己在最里面**北的角落。

学员有抽烟的,有**的。有的人不愿意当着别人的面**,就去离工地远一点的地方。

不到3点,曾祥跃准备**。他跟值班学员说了一声,慢吞吞走向南边的水沟。他**完,回头看一眼,没有人注意他。他蹲下,坐地上,再向后看,然后迅速伸出双腿,手一撑一滑,顺着**坡掉进水里。

他沿沟的左右边望去,沟直直的,几乎没有拐弯,左边是东,不长,只**工地过去一点,尽头是高大密集的树林,中队在北边。右边是西,这个他知道,大队在那个方向,他们是从那边过来的。对面不宽,他想到对岸去,如果爬上对岸,他便能马上消失在树木后面。

他向沟中间踩了两脚,沟水没到胸口,淌过去没有问题。但水**太缠人,要高抬脚才行,不抬高脚,被绊住了。这还不算,最麻烦的是泥。沟底的泥到小腿这么深了,只踏两脚,他的一只鞋就被泥吞没了。

他没来得及适应,听到工地那边值班人员在喊他的名字,喊了两声,有人过来了。他紧贴沟壁,身子沉入水中。来人在沟边瞧了瞧,嘴里嘟囔:“鬼家伙!人呢?”

确信人走了,仔细聆听,那边没有发出大声音,可能是这个人想都没想曾祥跃会逃跑,只以为他暂时干什么去了,所以没有声张——经常有出工的人,到沟里摸鱼,事先并没有得到干部的允许,待干部事后看到鱼,笑嘻嘻地把鱼接过去,骂几句也就算了。

曾祥跃还是想爬上对岸,在这边他们看过,对岸是旱地,地上全是**,****人高,只要没入**丛中,找小路急窜,别人是看不到的。在这样的野地,小动物很多,纹丝不动的荒野**丛,忽然动荡,是很平常的事情。

他的鞋是从湘西穿来的一双解放鞋,早破烂了,右脚那只,已经穿不稳,所以刚才掉泥里,而左脚这只,得亏他拿室内生产的铜线绑住了,这才没掉。

他犹豫着,渴望地看着对岸,咫尺之岸,关键点就是爬上岸这一环节,这一节如果身后的人在看,一眼就会看到他,那时该怎么办?

水里有各种各样的虫,他感到裸露的脚踝处,有东西在爬。

4

到底怎么办?都已经下水了,可是去不去对岸,这是有很大的差别的,如果爬对岸被抓到了,这是准备脱离**区域,定性是逃跑。如果只在水里,可以说玩,抓鱼啊。思来想去,他决定试一试,他必须试一试。

他站起来,移动脚步,一步两步向对岸接近。就在他到了对岸的沟底,只要冲上去的时候,他听到工地那边有声音了,书中队的声音也发出来了:

“**!点名!”这是书中队充满力量的长沙话。

“快点快点!**啦,点名啦!”这是两位大组**声音。很多脚步声朝沟边的马路赶来。

几乎不用思考,曾祥跃立刻返回原点,身体浸入水中。他的动作快捷,幅度很小。这次他吸收了上次的教训,上次他是脸朝下,头露在外面,那样露出的身体多。这次他脸朝上,整个身体都在水里,只有脸在外面。如果人来了,他准备把脸也浸入水里,只露出鼻子。浓密的水**,一张脸都难以发现,何况是一只鼻子?

点名完了,再点一次,学员们面面相觑,现在完全确定少了一个人。书诚命令队伍不动,派出两个分队的大组马,以及开头四个角布守的人,六个人,在周围查找。书诚点烟,阴沉着脸,目光在队伍中每个人的脸上扫过去、扫过来。他说:“保持姿势,不要动,谁动,立刻打断腿!”最后一句话,很重,加上他威严的国字脸,及素来在中队的威信,队伍里没有一个人敢动。

查找了20分钟,书诚放弃,命令成两路纵队归队,他殿后,那六个人围在队伍周围,前面两个,左右各两个。他拨通了教导员电话,告诉他跑了一个人。

曾祥跃就这样待在原地,中队的人走了以后,又来了一波又一波的干部,每一波干部站在沟边,位置都有所不同,没有一个人是站在他边上,都离开他一段距离。他一直等,等到天黑,确实周围没有一个人了,这才爬上来,不是爬上对岸,而是爬上了工地这边,当初他下来的地方。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此刻的曾祥跃,他的感受是什么?漆黑的天空繁星点点,微微风声里,传来小动物跑动的声音。工地就在旁边。他望着来时路,漆黑一片,他该往哪里去?最后他的选择是走到了书中队白天坐的地方,既然干部坐在这里,这里是不是就是最容易跑的地方?

这是这块地方的最后地带,被拐直角的树木包围。曾祥跃穿过一片树林,树林的东边是河,北边是稻田,远处看得到一条线,看上去像大堤。他顺着大堤走过稻田鱼塘,来到了一条很好的马路上。这里他没有来过,西边有灯光,那里是一个大队,大堤东边的天空有亮光,那里应该是外面。他一只脚拖拉着鞋,一只脚光着,干脆甩掉鞋,走向东边。

不久他看到一个院子,院子一看就不是大队,有铁门,但没有人。

他走进铁门旁边开着的小门,发现这里是住人的地方。他又冷又饿,主要的问题是光脚不能走路。在一户人家窗台的外面,他发现有几双鞋。他提着一双鞋出来,然后换鞋上了大堤。

大堤外面是湘江,左边黑漆漆,属于广袤的**所,右边有房子和灯光,没有人。他往右边走。走过了不长的大堤,看到前面的房子,他确信这里不是**所了。他急忙走,前面有路灯,他着急地想赶快走过路灯,没入黑暗中。

他刚走到路灯这里,忽然从两边跳出人来,喝令:“站住!”

曾祥跃站在那儿张着嘴,不敢相信一切来得这么快,好像梦一样。随后便束手就擒。

5

**人员逃跑,如24小时之内抓捕归所,就不算逃跑事件,曾祥跃这次在这个时间范围内,全所皆大欢喜。曾祥跃回来了,当然不能再回到我的分队,更不能回到中队,就连原大队,也不能回去。原因简单,逃跑事件是要处理干部的,放回原来单位,只怕他会被打死。

于是曾祥跃被安排在教育科的严管队。严管队从我们大队进去,大队最里面,围墙又隔出一个院子,矮矮一排几乎密封的水泥房子,里面大太阳天也看不见光线。严管室外面种满了高大的橘子树,把矮房子掩盖。严管队不是常设机构,是临时机构,这个时候并没有开班,于是曾祥跃被特殊优待,一个人被关押在这里,几个干部轮流值班看着他。

几个干部值班的主要目的,不是怕他跑,是怕他被人打。

曾祥跃在这里关了几个月,尽管严防死守,他还是被外面进来的干部打了几次。所里没办法,主动把他放了。

他放出去的那天我碰到了他,从严管队出来、经过大队向铁门外走出去的时候。我不知道他今天走,事先完全不知道,估计中队的人都不知道,我以为他是被所里提审,还在奇怪,为什么不在严管队审,难道是提到所部去吗?

他看着我,我看着他,四目相对,他目光里没有光明,像能量都烧完的灰烬。他穿着一双旧布鞋,可能就是逃跑那个晚上,在别人家窗台上拿的那一双。鞋子大了,不适合他,被他用绳子绑着,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他头发蓬松,乱糟糟,胡子稀疏,使我想起了横路敬二。

我拦下他,对押着他的干部说,等一下,我分队的。我给干部递烟,也给了他一支,他没火,我帮他点燃——曾经多少次,我也像打过他的干部一样,想要**他一顿,他是我带的**人员当中,第一个逃跑的,也是最后一个。

他**我矮很多,他瘦弱的身子,肮脏的衣服,绑绳子的鞋子,苍老的双手。我多少次想问他,逃跑那天,我赶到工地时,他是不是听到了我的声音?那个时候是不是他还在水里一动不动?

他**我年纪小,进来的时候就显苍老,现在脸上的皮都垮了。他飞快地吸完了一支烟,我已经让开路了,看见他吸完,又给他点着了一支。押解人员带他往门口去,我看着他的背影,那个小小的、瘦瘦的屁股,被淹没在宽大的裤子里面,就像他的人,被衣服吞没。

巨大的铁门“仓啷啷”打开,曾祥跃,出去了。

  人间故事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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