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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 小满

小说:关于我美丽母亲的一切 作者:许仙字数:9121更新时间:2019-08-01 11:16:46

这时候在我们家门外,还有一个女人,发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声。她骂了句“狐狸精”,就偷偷地溜走了。而这一切黑叔始终被蒙在鼓里,他每过十天半个月,就偷偷地往我们家里掷一袋煤屑屑。但他前脚刚走,他老婆后脚就蹩进我们家。她用脚踢踢那袋东西,然后就向我母亲索取五分或一毛钱。没有二价。她说多少,我母亲就给她多少。母亲觉得这样更好,她也就用不着为此担惊受怕了。母亲捏好煤球后,就亮亮堂堂地晒到门外**墙的青石板上,这样干得也快,晒一两个太阳就可以收进来烧了。只是对于黑叔,母亲还是很过意不去的。她买了包旗鼓牌香烟,找了个机会,偷偷地塞给他。黑叔不抽烟。他不要。母亲想自己**糊涂,怎么连黑叔抽不抽烟都搞不灵清呢?她说,要不,你拿去打打?黑叔见她一脸的懊悔,就老实地接住了。那包烟,黑叔一直带在身边,他也不拆封,没有人的时候,他就掏出来放在鼻子底下,闻闻,他喜欢闻这包香烟的味道。

老墙门的夏天绿意盎然,爬山虎是一种自强不息的植物,它们挂满了风,一墙墙地摇动着;壁虎爬行其间,卑微地生活。我们盼着壁虎从斑驳陆离的老墙上掉下来,但它就是不掉。海子和猫儿拿了竹梢打击它们,一只壁虎被他们打断了尾巴。那尾巴掉在青石板上,就像一条小泥鳅在蠕动。我们连忙捂住自己的耳朵,纷纷逃离**的现场,听白****说,壁虎的尾巴是神奇之物,断了之后会突然飞起来,飞上天,追着叮人的耳朵,然后像声音一样钻进我们的耳朵里,那样我们就成**了。我害怕地逃回家,见酒鬼叔正坐在我们家里。这天我母亲披着长发,里面着一件像月白背心剪去了一大截的胸衣,外面是件的确凉衫衣,被汗搭湿了,有着显山露水的**。母亲显得很激动,因为她刚随酒鬼叔去过区文化馆。我猜测母亲之所以披着长发,是因为出去见老馆长的缘故。在我们家我看到了同样兴奋的酒鬼叔,他破天荒地没有手托茶壶,右手一个劲儿地做着鱼儿张嘴喝水的动作,意示着老馆长见到我母亲的眼部动作,咔嚓咔嚓地眨巴眼睛。他说他的眼睛简直直了,目光犹如射线。酒鬼叔一再地向我母亲肯定,有戏!肯定有戏!不一会儿,“小六六”来喊他了,是**妈让她来喊的。但酒鬼叔在打发女儿之后,并没有起身离去。过了一会儿,“洋葱头”就火烧眉毛地赶来了。我们听到她在天井说的话。她骂酒鬼叔烂屁股,见到狐狸精就挪不动步了。但她见了酒鬼叔倒又不响了,只是两眼恨悠悠地盯着酒鬼叔,半晌才问他的米呢?接着又添了句话,这里是米家,又不是米店。

酒鬼叔竟四平八稳地站起来,像赶苍蝇似地朝他的女人挥挥手。女人乖乖朝外走,酒鬼叔直起身后,却没有走,他看到我母亲头上有根**,就伸手将那根**摘除了。这个细微的动作,让母亲倏地脸红了。酒鬼叔笑笑,他细白的手指夹着那根枯**,在母亲面前亮了个相,随即就让它飘落在地上。那边,“洋葱头”气得脸一黑一白的,她扑过来要跟我母亲拼命,但酒鬼叔脸一黑,一把拎住了她的衣领,吆喝道,你敢!“洋葱头”双手乱舞,双脚乱踢,但酒鬼叔毫不松手,一直把她拎出了我们家。

从此,“洋葱头”就落下个毛病,每天有几个时间段,**如午后,**如夜快边等;她就会冷不丁地冲进我们家来。她不敲门,也不告诉我们她进来做什么,就推门而入,张东望西,有一回甚至跑到卧室里,跪在地上朝床底下张张,把我母亲气得半死。她张完了,也不说啥,就自顾自地走了,和进来时一样连个招呼都不打的。

母亲气过之后,就留了个心眼,有一回她又冲进来,母亲拿起扫帚把她堵在了家门口。但“洋葱头”的臭嘴让母亲望而怯步,好像这儿是她的家,而不是我们的家。她咬牙切齿地对我母亲说,你敢不让我进去,我就把你的X毛都拔光!你相不相信?母亲宁可信其**,就放她进来了。这时候酒鬼叔就在我们家里,他躲在我们家敞开的房门后面,下面垫了一只小凳儿。“洋葱头”蹦进蹦出,转了好几个圈,也没有发现门背后的丈夫。看着这对活宝在自己家里捉迷**,母亲又好笑,又好气;她想你们玩你们的,我还是继续糊洋火盒子吧,后天得交货呢。

有一次在店里,黑叔掏出烟盒来闻,不小心让同事们看到了,他们毫不客气地搜出了他的香烟。旗鼓牌香烟,对于当时的工薪阶层来说,已是挺不错的烟了。见者有份,他们每个人都点了一支抽,但谁也抽不了两口,就愤然丢在了地上。“啐!啐!”他们猛吐,却无法吐掉嘴里的怪味。他们骂他是恶人**臭货。这包烟早被他汗湿了,霉得不成样子了。黑叔并不因此而深感歉意,反而犟头犟脑地冲他们怒吼道:谁要你们动我的烟的!

黑叔生气地走出煤饼店,他闻了闻还剩下的那半包烟,又小心翼翼地塞回衬衣的表袋里。

后来,我母亲曾经问过黑叔,当初我们刚搬来不久,他为何那么冷,对我们爱理不理的。黑叔咧咧嘴憨厚地笑了,他说他哪敢不理我们啊?他是害怕看到我母亲的眼睛。我母亲说我的眼睛怎么啦?有那么凶狠吗?黑叔说不是的,不知为什么,我一看到你的眼睛就会发抖,就是人不抖心也会抖的。母亲说那你现在还怕我看你吗?黑叔点点头,却又连忙摇摇头。母亲好笑地问,你到底是点头还是摇头?黑叔坚定地摇摇头。母亲就盯牢他的眼睛看,他坚持不了三秒钟,就又慌乱地低下头去。

母亲笑了,还说不怕呢!那你低什么头啊?

酒鬼叔一直为我母亲的事情奔波着,他每次奔波归来,首先就到我们家,乐呵呵地对我母亲说,快了快了。有几次夜已经很迟了,他还兴冲冲地跑来告诉我母亲新动向。母亲并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因为她认定这是不可能的。她听酒鬼叔说这些事情,就像听一个与己无关的笑话,听到有趣之处就笑个不停。酒鬼叔问她笑什么?我母亲不肯说。她不想当着他的面否定这件事,那就等于否定了酒鬼叔的奔波与劳累。酒鬼叔却非要她说不可。但我母亲光笑不说。两人正争来争去之际,门外起了动静。我母亲和酒鬼叔顿时就静了下来。我母亲朝他扮了个鬼脸,酒鬼叔竖起食指印在唇上,朝我母亲嘘了一声。“啪!”地一声,客厅里的灯儿熄了,整个家顿时沉入漆黑的夜色中。但那黑沉到了底,随即又苏醒过来,借着西窗的灯光,就渐渐地能看到东西了。

敲门声一阵紧似一阵,咚咚咚!咚咚咚!门外“洋葱头”的喊声也一阵紧似一阵,她说她知道酒鬼叔就在我们家里,要他死出去。她叫嚣着,说酒鬼叔再不出来,她就一把火烧了这房子。最后她大骂我母亲不要脸。是个烂人X!我不知道是不是这句话,刺激了我母亲,她整个人一歪,就倒向了酒鬼叔,两个人相拥在一起;我看到酒鬼叔亲了一下我母亲。母亲轻轻地啊了声,一把推开了他。敲门声和骂声忽然消失了。母亲在黑暗中蹑手蹑脚地走到家门口,耳朵贴着木门板,探听着外面的动静。外面什么动静也没有,静得可疑;母亲撩了一下挂下来的几缕头发,朝酒鬼叔摇摇头,表示他老婆很可能就候在外面。

熄灯是一种不明智的行为,这让我母亲和酒鬼叔陷入了一种尴尬的境地;现在如果让酒鬼叔出去,万一让“洋葱头”撞见了,那他们俩没什么也变得有什么了。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黑灯瞎火,能有什么好事吗?如果不让酒鬼叔出去,在这暧昧的氛围里,还不知会发生什么呢?

这天夜里,酒鬼叔是什么时候离开我们家的?怎么离开的?他有没有被候在外面的“洋葱头”逮住?以及在酒鬼叔离开我们家之前,和我母亲黑灯瞎火地做了什么?或者压根儿就没做什么?我都一概不知。**的,我是一概不知。我只知道在这以后的**子里,我母亲常常忘记关门,我们都睡下了,但我们家的门却没有插上门栓杠。有一回我夜里起来**,又一次发现我们家没有关门,而且母亲也不在家里。我到墙门外面尿了尿,我回到家里,我把家门拴上了。但我没有去床上睡,我怕母亲回来时叫不醒我,所以我就坐在客厅里等母亲回家。我不知道母亲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反正我坐在黑暗中等待了很久很久;母亲终于回来了,她推了推门就愣住了。我听到动静,连忙给她开门。我打开门时,她眼睛瞪得老大老大的。她说米子,你怎么还不睡啊?!我哭着说,我要等妈妈回来。母亲一把抱住我,抱起我,一路小声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从那以后,我母亲的记性又好了。从此,她再也没有忘记过关门,她叫铜匠师傅在门上安了把锁。

1976年9月11**下午,天气闷热,广播说有雷阵雨,但外面太阳好得出奇,护城河畔知了们的叫声,并不**盛夏逊色,人动不动就出汗。女侦探“洋葱头”又一次冲进我们家。她旋即进了我们家 的卧室,像在自己家里一样。她观察最仔细的,要数我们家的床了,床**下张了张,还伸手在篾席上抹了抹;她发现有两只手指头黑了。她先是一愣,随后喜出望外,嘴里啊啊着,转身就冲了出去。我一直弄不太懂,我母亲为什么要让她进来呢?她有什么资格在我们家大摇大摆地进进出出呢?母亲为什么连个自己的家都把持不住呢?就说这天吧,我们听到“洋葱头”蹿出我们家后,就咚咚咚地冲到对面的楼上去了。

“洋葱头”找到“两座大山”的家里时,她的两只手指头始终保持着黑黜黜的原貌。她把其余的手指头弯了下来,只挺着这两只,非常醒目地伸到“两座大山”的眼前,晃了晃,又晃了晃。“两座大山”吓了一跳,以为她要挖她的眼珠子。“洋葱头”拼命地叫她看:你看呀,你看呀。“两座大山”只张了一眼,很不以为然,黑手指有什么好看的?她们家别的颜色可能不多见,但黑色却是最常见的,而且多得让她感到讨厌。她对于“洋葱头”拿这玩意儿来故弄玄虚,很不高兴,就自顾自洗起那一脚盆脏衣服来。

当然有看头了。“洋葱头”腔调怪异地说,第一,你们家冬师傅从一点光景进了那个卖X货的房子里,直到毛两点钟才出来,有个把小时呢?冬师母啊,你想想看啊,一个小时能做多少事情啊,说得难听点,儿子都有两个好生了。第二,这黑黜黜的煤灰应该是你们家冬师傅身上的吧,你猜我是从哪儿抹来的?说出来怕气死你!我是从那个女人的床上抹到的。冬师母啊,你想想看,你想想看啊, 那个女人的床上怎么会有你老公身上的煤灰呢?!“两座大山”一听,哪还用得着她再想想看啊,猛地将手中所洗的衣裳甩进脚盆里,溅起水花一朵朵。她拔脚就咚咚咚地冲下楼来了。

这也难怪,自从她第一眼看到我母亲起,“两座大山”就把我母亲视为天敌。因为我母亲的出现,宣告了她**两座大山般的烂**在墙门里风光无限的时代结束了。那时候全国**还很少使用文胸或**罩,上海产的古今牌文胸,还是有地位的女人或上**贝们的时尚用品,一般老百姓习惯贴身穿半件月白汗背心,借以掩饰。所以那时候天下的**房,基本上处于纯天然的状态。我母亲与“两座大山”**美之高低,墙门里的芸芸众生自有评判。六月里乘凉,男人们闲着也是闲着,无事就谈谈女人家身上的东西。他们认为“两座大山”乍一看果然气势澎湃,颇具震撼力;但经不起推敲和品味,**袋像水鸟的嗉囊那样耷拉着。水鸟在水里捕到了鱼,就把它存放在嗉囊里。而我母亲的**房是精致饱满的发糕**,盘儿不大,但坚挺,**头微微上翘,从衣服外面望过去尖尖的,走起路来跳跳的,非常迷人。所以有的男人就说,吃肉要吃坐臀肉,摸**要摸发糕**。也有的男人说,“两座大山”的**子好**劳保茶,只适合牛饮;而我母亲的**子是狮峰龙井,细细品味,自然妙不可言。

对此,“两座大山”一直怀恨在心,这天经“洋葱头”那么一挑拨,她哪里还有什么脑子呀,就像**寇的轰炸机那样叫嚣着直冲我们家。紧随其后的是“洋葱头”,她也亢奋地咿呀着。她们超常的言行,立即吸引了不少街坊邻居,也纷纷跟过来看热闹,就像粗糙的手纸堵塞了下水道那样塞在我们家门口,观看“两座大山”和“洋葱头”**我母亲。“两座大山”一口一个“烂人X!”她一只手扯住我母亲胸口的衣襟,一只手拔我母亲的头发。她说她要给我母亲吃耳光。“洋葱头”在边上跳起跳倒,鼓动她揍她。我母亲一只手也扯住对方的胸脯,另一只手则挡在自己的眼前,准备阻挡“两座大山”从她胸前撤下来的右手。这只手是“两座大山”用来揍我母亲耳光的。

突然母亲的脚弯头被什么东西戳了一下,她蹲了下去。“两座大山”趁势将我母亲掀翻在客厅的地上。晾在那儿的洋火盒子被压扁了一**。我母亲尖叫起来,我的盒子呀!为了不使自己辛辛苦苦糊好的洋火盒子被压坏了,我母亲情愿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任凭“两座大山”骑在她身上,作威作福。“两座大山”像男人骑女人那样骑在我母亲的身上,顺手反手顺手反手地掴我母亲的巴掌,疯狂得像**的母猪那样浪笑着:嘿嘿,这下你快活了吧!

是要给你快活快活!你个烂人X!“两座大山”叫嚣着,手掌结结实实地扇在我母亲的脸上。“啪!啪!啪!……”“两座大山”左右开弓,把我母亲打晕了,她先前还左摇右晃着脑袋,这会儿连躲闪都不会了,竟直楞楞地盯着“两座大山”,由她打过。母亲小声地说,你打死我算了,我也不想活了!“两座大山”打得性起,一把撕开母亲身上常青色的的确凉衬衣,小纽扣噌噌地爆飞了。她又抓住我母亲的月白汗背心的圆口领,用力一撕,吱――!我母亲的月白汗背心被一撕到底,并被她向两边扯开了。我母亲的胸口顿时无遮无拦,白花花的一片。“两座大山”像摆地摊似地吆喝起来,好像我母亲是她手中待售的鲜肉。她眼睛都红了,将我母亲的双手死死地按在地上,俯首下去,撅长了臭嘴,嘴里发出啧吧啧吧的吃**声。她以这种下三烂的手段戏弄着我母亲,羞辱着我母亲。我母亲死死地闭着双眼,拼命地挣扎着。突然,“两座大山”身子一仰,将自己的上衣也撕开了,从里面呼地**出那两坨波浪汹涌的大**房来。她朝围观的人展示着吼哮着:啊!你什么货色?敢说**我厉害!我母亲的双手趁势死死地横在胸口,两粒硕大的泪珠**出她哀怨的双眼。可笑的是“两座大山”突然败天败地地嚎哭起来,好像千古的悲伤击中了她的心肺。左邻右舍好像大戏看到了尾,这才过来劝的劝,拉的拉,把“两座大山”像拖死猪似地从我们家里拖走了。其实他们要劝要拦,一开始就可以这么做了,但他们不,他们习惯坐在城隍山上看火烧,谁都不肯率先出来呛一声,主持一个小小的公道。

母亲双手捂住胸口,直楞楞地坐在地上,不会动了。

她吃足了耳光的脸颊,像刚刨了皮的红心番薯,那么鲜艳红润。

听说了事情原**的围观者,无不好奇地在我们家的篾席上东摸西抹,却不见自己的手指头发黑。于是,就有人把这个责任推到“洋葱头”的身上。白****赶到我们家时,市面已经散了。我母亲见到白****,就“哇!”地扑在她的怀里大哭起来。白****一边怒骂着“两座大山”,怒骂着“洋葱头”;一边像哄伢儿似地轻拍着我母亲的后背,劝她想哭就哭一场吧。

那一天母亲**死都难过,她嘤嘤地哭了半宿。

“洋葱头”发动了一场赐给他人的风暴,自己却偷偷地走了。她以为神不知鬼不觉,不会有她什么事。然后苍天有眼,这天夜快边,酒鬼叔从文化馆回来,听说“洋葱头”带着“两座大山”到我们家大闹天宫,他脸孔一抹,脸色**死猪肝还要黑三分,他只横了老婆一眼,就噔噔噔地跑来我们家了。但他吃了闭门羹,白****把看热闹的家伙们赶走后,我母亲就把大门一关,躲在房里哭得好伤心。酒鬼叔只听得见我母亲若有若无的哭声,却无法进得门来。因为随他怎么喊,怎么叫,怎么赔不是,怎么求我母亲原谅,我母亲就是不开门。她伤心透了,她不知道此时此刻如何去面对酒鬼叔?酒鬼叔在我们家门外发了会儿怔,脸色时黑时白,飘忽不定,他突然车转身,又噔噔噔地跑回家了。

酒鬼叔再次出现时,他已手执一把薄刀,在他家门口的荷花缸沿上,嚯嚯地来回磨着,他边磨边吼着,你这个十三点女人,今天我非把你劈了不可!但天下就是有不怕死的女人,“洋葱头”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她听酒鬼叔说要劈她,便自觉地从家里冲了出来,要让酒鬼叔劈。她吼得**酒鬼叔还凶,她说你劈啊!你这个孬种,今天你不劈你就不是个男人!这话点了酒鬼叔的穴道,他最忌恨别人损害他的男子汉形象,酒鬼叔顿时恶从胆边生,高高举起了磨得锃亮的薄刀。“洋葱头”临危不惧,她歪着头,奋勇向前,朝酒鬼叔的刀子亮出她雪白的脖子来,她再次发出邀请:你劈啊!你这个孬种!但文化人毕竟是文化人,酒鬼叔将“洋葱头”猛地一推,劈下来的薄刀突然转向,将荷花缸里的荷花乱劈一气。一片狼籍之后,酒鬼叔一扔薄刀,就疯疯癫癫地大笑着,奔出了墙门。

这天再晚些时候,酒鬼叔抓着一瓶北京“二锅头”回来了。这下,酒鬼叔成了**正的酒鬼,他边走边喝酒,并在天井里哈哈大笑,说完了,一切都完了。这边早已准备了扫帚的“洋葱头”,突然从家里冲出来,将酒鬼叔像赶一只屎苍蝇那样赶出了墙门。酒鬼叔不知是“二锅头”喝高了,还是咋的,他没有往始版桥直街上逃,而是直冲过了马路,下了河埠头。他这种特别的逃跑方式,吸引了很多人赶出来看热闹。大家都以为酒鬼叔想不开了。但是没有,酒鬼叔的水性很好,他踩水过了护城河,轻松地爬上了对岸。而被水域阻隔的“洋葱头”,则站在河埠头,在距离酒鬼叔最近的地方,拼命地挥舞着扫帚。但除了气愤,她又能把逃之夭夭的酒鬼叔怎么样呢?

酒鬼叔爬上岸,对“洋葱头”,对我们做了个鬼脸,并潇洒地坐在那片空旷的铁路上,他边喝酒,边教我们一首全新的童谣。这首童谣,我想是他现编现教的:

祥林嫂,****有大小;

一座横河桥,一座菜市桥。

我是这一天才知道酒鬼叔的尊姓大名的。他叫徐祥林。童谣里所说的祥林嫂,你可以理解为鲁迅先生笔下的祥林嫂,也可以理解为他老婆“洋葱头”;但如果《祝福》中的祥林嫂****没有大小的话,那就肯定是说他老婆了。因为“洋葱头”的****确实有大小。我虽然没有看见过的,但在八卦墙门里却是不争的事实,无需说明什么理由。有的女人的****天生就有大小,就像有的女人的眼睛天生就有大小一样;上帝就这么造你,你有什么办法呢?

这首童谣后来在杭城街头广为流传,“洋葱头”这个祥林嫂,为此还大大地骄傲了一把。

酒鬼叔将这首童谣作为下酒菜,肯定非常可口。隔了老远,我们还能听到他呷一口酒后,所爆发出来的啊啊的品味声。我们叫喊着酒鬼叔,让他再来一遍。酒鬼叔就朝上举举酒瓶,又高声地念着他的童谣。站在河埠头的“洋葱头”,听得鼻子都气歪了。她突然发力,将手中的扫帚向酒鬼叔掷过去,但毕竟力道有限,扫帚还没有飞到对岸就一头坠进了河里。她急吼吼地走了,回墙门了。我们继续在河边等待,照她离去的情形看,估计她将采取新的行动。**如回家找些薄刀、榔头等适合投掷的家什,或者干脆扛支汽枪来射击。但是我们期待了半天,依旧不见她的踪影。大人们纷纷喊着伢儿回家了,而我们也听厌了酒鬼叔的童谣,离开了河边。

那天的黄昏非常短暂,短暂得就像酒鬼叔劈了“洋葱头”一记耳光那样,“啪”地一记就过去了。天色暗下来后,河那边也安静了下来。这天晚上,我们都支着耳朵,想聆听酒鬼叔畅饮归来,接受“洋葱头”再教育的动静。但令人失望的是,直到我们睡熟了,墙门里还是安安静静的。酒鬼叔根本就没有回家,他躺在一根废弃的铁轨上,满天的星星数了没几颗就睡着了。

母亲哭累了,她七走八走走到一片花**丛中,忽然听到一朵花轻轻地喊她的名字。母亲站在那朵喊她的花朵面前,惊讶地朝花蕊张望,突然一个头重脚轻,她尖叫着掉进了花心里。那儿香雾弥漫,母亲感到一股暖流紧紧地裹住了她。好舒服呵!她低头一看,发现自己泡在一座温泉池里,如岚的水雾中,人影恍惚。温泉有个古怪的名字,叫彼得堡温泉。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名字呢?她问边上的那个人。那个人不是别人,他就是学富五车的酒鬼叔。这温泉名就是他告诉她的。酒鬼叔说,就是此堡彼得的意思。母亲说,那跟温泉有什么关系?酒鬼叔说,还是这个意思,此泉彼得的意思。正说着,母亲发觉自己身上光溜溜的,什么也没有穿。她看到了自己浑圆的**房,形态特好,坚挺如玉,但摸着却柔软无**;樱桃般小巧精致的**头,受到泉水的刺激,向上翘翘的,从而带动了整只**房的上扬趋势,非常迷人。她再看酒鬼叔,身上也是光溜溜的,但大家一点也不难为情。她给酒鬼叔搓背,酒鬼叔也给她搓背。酒鬼叔老笑老笑的,给她搓完了背,又叫她转身,继续给她搓“背”……母亲感到很热,汗哗哗地流;在酒鬼叔的搓动下,越来越热的她整个人滑向了泉底……随后的梦境就有些乱了。母亲在梦里喊着热,一觉醒来已出了几身汗。

第二天清晨,我们家里就弥漫着奇异的芳香,仿佛伸手抓一把空气,轻轻一挤,就能滴出迷人的香水来。

毕竟是喝惯了水中兑酒的人,一瓶原汁原味的北京“二锅头”,就把他**了。酒鬼叔躺在那条废弃的铁轨上,倒头就起呼噜,天作被盖地作床,初升的上弦月挂在了树梢上,高不高,低不低,恰好把他清照。谁知道夜半时分,酒鬼叔睡得正香的时候,一列货车从这条貌似废弃的铁轨上疾驰而过,将他切为三截:头部和双手一截,身子一截,两条腿又一截。空旷之地,血流成河,惨不**睹;第二天我们去铁路上瞧时,那儿的枕木和护轨的石子都是红的。

如果酒鬼叔活着的话,我想他看到自己这个死法,肯定会说这样的死,就很有**他老人家的诗意,并像著名电影演员李默然那样声情并茂地向我们吟咏起《念奴娇,昆仑》来:……而今我谓昆仑,不要这高,不要这多雪;安得倚天抽宝剑,把汝裁为三截,一截遗欧,一截遗美,一截还东国,太平世界,环球同此凉热!

酒鬼叔的追悼会,开得非常隆重,由区文化馆和杭州铁路局联合召开的。“洋葱头”阴沉着一张死人脸,没有一滴眼泪。她得到了一笔数目可观的抚恤金。“小六六”将由铁路局抚养到十八周岁。十八周岁后,只要她愿意,她还可以进铁路局工作。酒鬼叔死后,但凡有人提起他,“洋葱头”就恶狠狠地顶一句,死得好!搞得人家一脸尴尬。所以只要有“洋葱头”在场的地方,大家都闭口不谈酒鬼叔。

这畜生,死得好!“洋葱头”总是这样骂她死去的丈夫。

酒鬼叔的死,让“洋葱头”变得异常的萎靡不振,又异常的精神抖擞。缩在家里,她苍老得像一棵枯树根;但一旦走出家门,又摇身一变,变成一只斗不败的黄毛**。她对我母亲的诅咒,已经从偷偷摸摸的方式,转到面对面的针锋相对,她见一次骂一次。任何恶**的语言,只要世上有,她都敢骂在我母亲的身上。

那时候,我只知道“洋葱头”非常非常恨酒鬼叔,但到我们读初中时,“小六六”偷偷地带我们到她家里,给我们看了两样东西,令我们非常震惊。“小六六”给我们看的第一样东西是酒鬼叔的骨灰盒。里面是空的。没有酒鬼叔的骨灰。空盒子被她母亲用来存放照片了。他们家的照片,大大小小的、黑白彩色的照片,全存放在这只特殊的盒子里。“这是一座露天家庭坟墓,它使一切往事变得一目了然。”⑹它是那样的抓心,我仿佛闻到了它散发出来的永恒的气味。第二样东西是酒鬼叔的茶壶,那把被他的手抚得跌跌滑的紫砂茶壶。“小六六”揭开盖子,一股酒香扑鼻而来。但我们看到里面塞满了糊糟糟的东西,听“小六六”说,这就是酒鬼叔的骨灰,她母亲用“二锅头”浸泡着。这也就是说,正如酒鬼叔所愿,他被埋葬在白酒里。

从此,我相信爱可以深到恨的程度。

  许仙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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