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在镇上的松石斋的跟前停下。松石斋的笔墨纸砚文房四宝,可是整个镇上的一绝。听说老板姜松,娶的太太是徽州人氏。太太娘家,便是专做笔墨纸砚文房四宝生意的。因此,松石斋的砚台,是尤其出色的。
邓太太带着季欢进去。忽而迎面来了个年轻的女子,那女子似乎很是匆忙,匆匆忙忙之中,忽而撞上了走得缓慢一些的季欢。
那年轻女子连连说着“对不住”。季欢抬了眼去看这个人,只见这女子肤色白皙,眉毛精致,化着和林姐姐很相似的妆容,一时愣住了。
邓太太敛了眉眼,道:“我看小姐也不个不明事理的,只是千万要仔细从容些,我家欢欢还这么小,要是被撞了磕着了,我想小姐心里也过意不去的。”
那年轻女子连连又道了歉,道:“实在是不好意思,我有点儿着急。不过,这孩子也叫欢欢吗?真是巧得很,我也叫欢欢。”
邓太太见这女子一身的衣裳,无论是剪裁还是做工,都是极为精细的。而且,看着女子,也是言谈上极为礼貌的。应该是个家世不错的女子,当下便有几分后悔,自己是不是言辞太过严厉了些。
于是,邓太太想了想,重新措辞道:“也不知道小姐着急的是什么事情,正所谓不打不相识,要是小姐得空,不如一块儿逛逛?”
苏欢听了,对那个不哭不闹的小孩子顿时也心生好感,不由得说道:“太太客气了,本就是不打不相识。若是太太方便,不如我做东,请太太和这位欢欢妹妹吃顿饭,也算是赔礼了。”
“小姐真是客气,只是不知道小姐怎么称呼?”邓太太问道。
苏欢欠了欠身,道:“太太先去买东西吧,中午在德信坊二楼见吧!我真有点事情,失陪了。”
松石斋的店里的伙计见二人在门口站了许久,连忙出来招待,直将人往雅间里带。邓太太说明了来意后,伙计给推荐了两三套适合女孩儿用的文房四宝。邓太太让季欢挑。
季欢看了又看,实在是看不出这几套有什么差别,就随意挑了一套。
对于刚才在门口遇见的那个姐姐,季欢觉得有几分眼熟。
就是觉得,那双眼睛啊,好熟悉好熟悉。
挑好了文房四宝,邓太太又挑了一套文房四宝,又转了转,随意挑了几样,便结账了准备走。一出门,季欢便问:“妈,你怎么又买了一套?”
邓太太笑道:“这一套给致远准备的。”
听到致远哥哥的名字,季欢的脑中,仿佛有什么“嗡”了一声。
对,就是刚才那个姐姐的眼睛,和致远哥哥的眼睛,很像很像。
“妈,你觉不觉得刚才我们遇上的那个姐姐,有几分眼熟?”
正说着,却被卖报纸的报童的声音给打断了:
“号外号外!上海工人大罢工抗议——”
邓太太牵着季欢的手,快速钻进了汽车里。报童的声音,被汽车所隔绝。
此刻,正在家里的致远,正在看着报纸,面色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