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欢站在门口发了好一会儿呆,方才自己走了进去。若是放在往常,只要自己出现在门口,便有下人们来迎自己了。还没等自己走进自己的房间里坐下,丫鬟便已经给自己上了茶了。哪像今时今日,自己开门不说,就连回到屋子里,茶都只有自己沏。季欢拿着茶杯,幽幽叹了口气。
日子真是艰难呀!
她很少自己沏茶喝,不料,倒水的时候,茶水溅了一身。看着刚换上的衣服上的茶渍,她的心情,更加难过了。她郁闷地放下了茶杯,下意识地唤了一声自己的大丫鬟的名字。待坐在椅子上等了片刻,半天没有人来,季欢才恍然发觉,今时不同往日了。
她叹了口气,独自去了内间,换了件衣裳出来。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自己沏的茶水,便听得母亲在大声叫着自己。
这要是换做从前,她一定会非常惊讶。因为印象之中,母亲从未有过这样的失态的时候。母亲说话,从来都是轻声细语的,从来没有大声说过一句重话。从她记事起,她便从没见过母亲呵斥过谁。母亲仁厚,为人又文气,家里的仆妇们,都很喜欢母亲。当时遣散家仆的时候,她是亲眼见着,那些仆妇们,在母亲面前哭着,一面哭,一面说着:“太太别敢我们走!我们生是邓家的人,死是邓家的鬼。”
那些仆妇一面哭着,一面跪了正房的一地。看着满地的黑压压的人头,季欢的心里,不知道怎么的,就是堵得慌。这些仆妇们,都是看着她长大的。比起她们舍不得邓家,其实,自己更舍不得她们。
母亲走过去,挨个儿将她们扶起,又一个一个的进行了安抚。总归,满屋子的哭声是散了些。但是,悲伤的气氛,仍旧是那样凝重。重的让人透不过气来。
那个时候,就连她自己,也忍不住哭了。素日服侍自己的几个丫鬟,知道大势已去,便只哭着对自己说:“大小姐!大小姐莫忘了我们咧!大小姐要好好的!”
她一面哭着,一面点点头。
许多年后,她仍旧记得,在她七岁那年,家里遣散了家仆。从此以后,什么事情,都要自己动手。
小小的人儿,终于也在哭声里明白,自己,不再是大小姐了。那些前呼后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什么事情都有人帮着做的日子,已然成了往事了。就连林姐姐,也离开了**湾。为什么爹爹,不带着大家一起离开呢?或许,去日本,像林姐姐她们那样,会更好?会不会那样呢?
季欢陷入了迷惘。
她也不知道。对于未来的事情,她什么也不知道。
那么自己和致远哥哥的婚事,还算是作数的吗?
想起致远,季欢的心里,便忍不住发酸。
母亲进来的时候,季欢忙问,怎么了?
只见邓太太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道:“阿欢,你楠叔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