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恶人天遣
自从聂荣苓被同济医科大招走后,夏双武心里空落落的。邻湾有个从省**门下放的干部叫舒华,夏双武有空就上那里玩。舒华对他说,当前一些人虽然在大势鼓吹“知识越多越反动”、“知识无用论”等一些偏激言论,其实,知识怎么会无用呢?要真是这样,古人为什么要说“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开卷有益”、“书到用时方恨少,事非经过不知难”?劝他趁年轻时还是多读点书、多学点知识,所以夏双武得空时开始了自学。
一天,夏双武得空正在复习高中课程,突然乡邮员送来一封信,是聂荣苓写来的:
亲爱的武:
我非常想念你,有几回梦中哭醒,泪水将枕巾湿浸湿大片,你想我吗?进入高等学府后,白天是紧紧的学习……每当晚上息灯铃响过,我便陷入对你无限的思念中,过去在夏湾我们一起相处的情形就像放电影一样一段段、一幕幕不间断地出现在我的眼前。在那里的条件虽然艰苦,环境虽然不好,但能和你在一起,虽苦犹甜。那样的时光能再回来吗……
夏双武当即给她回了一封信:
亲爱的苓:
我同样万分地想念你!人生之路好比涓涓细流,你我并非同源,只能像两股流溪各奔东西……静下心来,想到自己已逾成年,却一事无成,心中不由充满无可言喻的愧疚感和羞惭感。为了将来能担负起时代和历史赋予的使命,我必须振作起来,如高尔基所说像饥饿的人伏在面包上一样去贪婪地吸取知识的营养,来弥补先天的不足。我已经自学完成了全部高中和大学一年级语文的课程,同时开始主攻高中数学的定积分和微积分,还有英语、物理……我羡慕你拥有了一个安定、良好的学习环境,你上去了,我不能拉下。同黄河、扬子一样,只要朝着一个方向不断地努力,也许在汇入大海的一天,便是我俩相聚之时!
一天傍晚,夏双武刚刚将羊群赶回队里,远远地看见湾头上站着两个人。一个是他表哥王大春,另一个却是他的堂哥夏胜利。夏胜利是他的叔叔夏宇轩的儿子,抗战胜利那年生的,因此父母给他取名夏胜利。夏双武一声:“哥哥,你怎么来啦?”兄弟俩不由紧紧地搂抱在一起。原来,家里人听说夏双武在这里过得不好,决定把他转回老家去,就让夏胜利过来替他转知青关系。夏双武一想,反正大队长何自贵一直对自己有成见,继续呆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于是答应和夏胜利一起离开这里。事不易迟,王大春领着他俩去找大队长何自贵。
此刻,何自贵正为家里马蜂螫人的事弄得焦头烂额,贾傻蛋又不愿替他来做解,他心里正窝着一肚子为,不耐烦地说:“这几天都没时间!”夏胜利比夏双武大几岁,见多识广,于是忙到小卖铺买来两瓶茅台,何自贵假装客套一番,说还是大哥懂事,要是兄弟也像这样,早让招工走了……于是很快就在知青转调表上签了字。
刚刚处理完夏双武转队的事,果然贾傻蛋就过来了,显然是儿子读读书的事耽搁不起,让何自贵来给校长打电话。这回何自贵倒不急了,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装佯问道:“你有什么事吗?”贾傻蛋道:“不是说您家里有马蜂筑巢……”何自贵道:“哦,这事呀,不急、不急!”贾傻蛋是个老实人,见何自贵一副不理不睬的样子,想到儿子读书的事还没着落,往旁边一蹲,悄悄地抹起眼泪来。何自贵的第二任老婆年纪不大,却是个玲珑乖巧的主儿,见丈夫演黑花脸,她忙扮起了红花脸,一面催何自贵给学校打电话,一边让贾傻蛋替他们做解。贾傻蛋满屋察看了一遍,随后从缸里舀了碗凉水含在嘴里,满屋子喷了一阵。当天晚上,满楼的马蜂全飞走了。
刚刚送走贾傻蛋,何自贵的表叔、在夏家场公社当管农业的副主任的康四才到大队检查工作来了。吃中午饭的时候,何自贵为了讨好康四才,忙取出夏双武哥俩送的两瓶茅台说道:“表叔,今早大队知青夏双武来转知青关系,送了两瓶好酒,我们叔侄俩好久没在一起聚了,喝一盅吧!”康四才听说有好酒,顿时喜透眉梢,高兴得搓了搓手。何自贵先给康四才筛了一碗,回过头来给自己筛时,坐在对面的康四才等不急了,忙端起来呡了一口。他这一呡不打紧,当即皱起了眉头。何自贵见情况不对,连忙也尝了一口,气得将碗狠狠地扣在桌上。那哪是什么茅台?全是凉水!何自贵又气又恨,顾不得管面前的康四才,将自行车一推,去追夏双武哥俩。上王大春家一问,说兄弟俩早上就上了去省城的班车。
自从贾傻蛋帮忙做解后,何自贵家里的马蜂是没有了。可事隔不久,怪事又来了。
一天半夜,忽然隔壁房里传来两个儿子的尖叫声。何自贵夫妻俩过去一看,不觉大吃一惊,只见两个儿子一个脸上、一个耳朵上鲜血横流。原来,两个儿子睡得正香,不知从哪里钻出许多老鼠,在他俩的嘴上、脸上和耳朵上狠咬了几口。这时,家里养的那只大花猫跑过来望着他们“咩咩”叫,何自贵不由狠狠地踢了大花猫一脚,骂道:“你这个不中用的家伙,连几只老鼠也管不了,真是白养了你!”担心受感染,夫妻俩只得连夜带着两个儿子去乡卫生院打消炎疫苗针。
第二天晚上,何自贵睡得正香,突然客厅传来大花猫的惨叫声。他忙到客厅一看,只见十几只比大花猫小不了多少的大老鼠围着大花猫一阵狂撕猛咬。大花猫寡不敌众,被咬得遍体鳞伤。何自贵过去驱赶,老鼠根本不怕人,反咬他的脚。何自贵穿着一双拖鞋,心里不觉直发毛。他抓起一旁的鸡毛掸子,总算将老鼠赶跑。低头一看,大花猫连喉咙也被咬破,已奄奄一息了。
天一亮,何自贵就到县灭鼠指挥部来请专家帮忙拿主意。除了用毒饵诱捕,专家们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通过专家提议,何自贵一口气买下一大袋灭鼠药,回来后在房前屋后撒了一通。可是,鼠药下了几十斤,一只老鼠也没有药倒,倒是将家里的鸡鸭全给药死了。这一来,老鼠变得更加猖狂,不仅将家具咬得百孔千疮,连名贵衣料、储存的上好补品全被啃得稀巴烂。老鼠动不动还钻进被窝里,吓得他老婆、孩子鬼哭狼嚎。何自贵想:家里发生的这些事情肯定与贾傻蛋有关……起床后,何自贵便提着烟酒副食又去找贾傻蛋。他到贾傻蛋家门口一看,不由愣住,只见门上挂着把大铁锁。听隔壁的人讲今天一大早贾傻蛋就带着老婆孩子走了。
何自贵没精打采地回到家里,突然感到头痛欲裂。大队医疗站以为他患的是感冒,给了几颗治感冒的药。何自富吃下药丸,病情不仅没有好转,而且越来越严重,只得到公社卫生院住院。公社卫生院也查不出病因,只得将他转到县医院。县医院一查,说他患的是“出血热”(鼠疫),并且是晚期,不到一个礼拜便一命乌乎了。随后,他的老婆带着一对双胞儿子改了嫁,只剩下一座孤零零的空宅子。至于发生在宅子内的一系列怪事,有人说是他建的那宅子犯什么忌、什么煞,也有人说是盖房子的时候贾傻蛋做了手脚,而更多的人则说是何自富为人心术不正,老天爷要惩罚他。到底是怎么回事,谁也说不清楚。而奇宅怪事只能是作为一个谜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