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财富的福音》一书出版以后,我决定停止追逐财富,以履行我在书中所说的话。我决定停止财富的积累,开始执行一项更严肃,更有难度的任务,那就是明智地施舍财富。公司的年利润已经达到了4000万美元,而且前景还一片光明。我们的继承人——美国钢铁公司在收购我们的企业之后,一年的净利润就达到了6000万美元。如果我们的公司继续做下去,并且按计划扩张的话,我想,我们每年能赚7000万美元。
钢材生产已经发展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淘汰了一切次级材料。我们很清楚地看到,我们的企业前程似锦;但是我明白,我承担着财富施舍的任务,这项任务会随着我年纪的增长越发沉重。跟往常一样,我灵光一现,莎士比亚的思想就浓缩成了以下这句话——施舍能消解奢靡,各人因此获足所需。
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也就是1901年3月——施瓦布先生告诉我,摩根先生很想知道,我是否要退出商界;如果我真要退出的话,他认为他能把一切安排好。他还说,他已经跟我的合伙人商量过了,他们打算卖掉公司,因为他提出的条件很吸引他们。我对施瓦布先生说,如果我的合伙人们想卖掉公司,我也会同意这么做,最后,我们把公司卖了。
**一些老的钢铁厂,然后再涨价骗售给不知情的收购者,这是投机者们惯用的骗术——有时,一百美元的股票只能廉价地卖出去——因此,我拒绝再**普通股。如果当时我真这么做了,每5%的债券我就能获得约1000万以上的收益——摩根先生后来就是这么说的。这就是我们钢铁公司的繁荣状况和货币价值。事实证明,我本来是可以提出合理要求并获得更多财富的,但如前所述,我已有的财富已经够我为施舍而忙个不停了——甚至会比过去还忙。
我的第一笔捐赠给了厂里的工人。以下的文件和信件将对这份礼物进行说明:
我把第一笔多余的财富,也就是价值4000万美元、利息为5%的抵押债券捐给厂里的退休工人,以此感谢工人们为我的成功所做出的巨大贡献。我计划用这笔钱来救济那些意外受伤的工人,并为需要帮助的年老工人提供一点儿养老费。
另外,我要从中提取价值100万美元的债券,用于**我为工人们修建的图书馆和礼堂。
1901年3月12日于纽约
作为答谢,荷姆斯泰德的工人们写了这样一封信给我:
至纽约的安德鲁·卡内基先生
亲爱的先生:
我们,也就是荷姆斯泰德钢厂的全体职工,希望工人委员会以这种方式对您设立“安德鲁·卡内基救济基金”的善举表示不尽感激。上个月,我们接到了有关其运作情况的第一份年度报告。
您一如既往地关怀着我们这些工人,我们对您的感激是无法用言语来表达的。我们相信,“安德鲁·卡内基救济基金”是您诸多善举中最重要的一个。当我们认为自己的未来变得黑暗和令人沮丧的时候,您让我们看到了关爱之光,也让我的家人看到了希望,重获了力量。
您忠实的委员会成员:
轧钢工哈里·F.罗斯
锻工约翰·贝尔
计时员J.A.霍顿
电机领班沃尔特·A.格雷吉
调度长哈里·库萨克
1903年2月23日于宾夕法尼亚州
露西高炉的工人们还送给我一个漂亮的银盘,上面刻着以下字样:
安德鲁·卡内基救济基金
露西高炉工人
安德鲁·卡内基先生在他慷慨的慈善事业中,为卡内基公司职工设立了“安德鲁·卡内基救济基金”,因此,露西高炉工人在一次特别**上决定,对卡内基先生无比慷慨的捐赠表达他们诚挚的谢意,并真诚地祝愿他健康长寿,长久地享受他的劳动成果。
委员会成员:
主席詹姆斯·司各特
秘书长刘易斯·A.哈金森
詹姆斯·戴利
R.C.泰勒
约翰·V.沃德
弗雷德里克·沃尔克
约翰·M.维吉
不久,我动身去欧洲。像从前一样,我的几个合伙人把我送上了轮船。不过,对我来说,这一次不同以往了!这次,我们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我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发生了重大的变化。我真切地意识到了这一点。这是一种强烈的痛苦。分手的时候,我们都感到痛苦,而这次分手也是诀别。
几个月以后,我回到了纽约,我感到自己完全不习惯这里了,但看见几个老同事来码头接我时,我又感到十分兴奋——同样还是好朋友,但已经不同以往了。我失去了自己的合伙人,但没有失去自己的朋友。这一点很重要。我的空虚感因此飞到了九霄云外。现在,我应该执行自己给自己分配的工作了——合理地施舍多余的财富。我会全身心地投入到这项工作中去。
有一天,我无意地在一份重要报纸上看到了一句话,作者是一位“美籍苏格兰人”,在这句话里,我发现了许多宝藏。这句话是这样的:
“上帝给了你一根线,是让你编织一张网。”
我觉得这句话恰恰像是对我说的,我牢牢地记住了它,因此决定马上用上帝给我的那根线,编织自己的第一张网。上帝送给我的这根线送得真好。纽约公共图书馆的比林斯博士来了,他就像上帝的使者。于是,我马上拿出了525万美元为纽约市建造了68座分馆。后来,我还为布鲁克林区[ 布鲁克林区:美国纽约市的一自治村镇,位于长岛西部纽约东南部。]捐建了20座图书馆。
我曾说过,我父亲是丹佛姆林创办图书馆的5位先驱之一——他们把自己的书凑到一起,再把寥寥无几的图书借给比他们更穷的街坊邻居看。我曾追随他的脚步,为家乡捐建了一座图书馆——我母亲曾为它奠了基——因此,这座公共图书馆才真正是我的第一份礼物。后来,我又为阿莱干尼城捐建了一座公共图书馆和一个礼堂,那是我们在美国的一个家。哈里森总统也从华盛顿赶来,我们一起参加了这两座建筑的开放仪式。不久以后,匹兹堡也想要一座图书馆,于是我也为匹兹堡捐建了一座。后来,我又给匹兹堡捐建了几座建筑,包括一座博物馆、一座美术馆、几所技术学校,以及玛格丽特·莫利森女子学校。1895年11月5日,我启动了这几座机构的开放仪式。我曾在匹兹堡发了财,后来为她捐献了2400万美元,但我回报给她的只占了她给予我的很小一部分,因此,这些捐赠她是受之无愧的。
我的第二份大礼,是建立了华盛顿的卡内基协会。在1902年1月28日,我为协会捐赠了利息5%的1000万美元债券,此外还增加了一部分资金,凑够了现金总价为2500万美元的一笔钱。我自然希望跟罗斯福总统商量这件事,如果可能的话,再劝说国务卿约翰·海先生担任协会的主席,设立华盛顿卡内基协会。我跟罗斯福总统商量,要是有可能的话,我想请国务卿约翰·海担任协会基金的主席,后来他欣然同意了。跟他一同担任理事的有我的老朋友艾布拉姆·S.霍维特、比林斯博士、威廉·E.道奇、伊利休·鲁特、希金森上校、D.O.米尔斯和S.威尔·米切尔博士等人。
当我把这份同意为协会出力的名人的名单拿给罗斯福总统看的时候,他说:“这真是一份独一无二的名单。”他十分赞同成立这个协会,1904年4月28日,国会通过了法案,规定了它的法人组织性质。法案条文如下:
鼓励公民广泛、自由地展开调查、研究和发明,使知识服务于人类进步;特别要引导、资助和协助任何科学、文学或艺术机构的研究工作,并以此为目标,与政府、高校、学院、技术学校、学术团体和个人进行合作。
我要感谢比林斯博士,因为是他向我推荐了丹尼尔·C.吉尔曼博士来担任第一任会长。几年后,吉尔曼博士去世了。比林斯博士又推荐了现任会长罗伯特·S.伍德沃博士,他干得十分成功。长期以来,比林斯博士一直都在管理协会的事务。协会取得的成就通过会刊名扬四海,我就不必在这里细说了。不过,也许我该讲讲其中两件比较特殊的事情。第一件事是:协会正用一艘木材和青铜制的“卡内基号”快艇做环球航行,以纠正从前的一些勘测错误。由于指南技术的不断改进,人们发现许多海洋勘测数据都有出入。以前的观察表明,磁场对钢和铁的影响很大,容易使勘测结果产生误差,但青铜不会。在亚速群岛[ 亚速群岛:北大西洋中的一组火山岛,在葡萄牙**以西1,448公里,包含几个行政区。]搁浅的一艘船就是一个显著的例子。“卡内基号”的船长彼得斯认为,应该对这件事进行调查,他发现这艘倒霉的船的船长是按海军部绘制的地图来航行的,也不该责怪他,因为原始的勘测资料就有出入。于是,我们很快就纠正了因误差导致的错误。
出海航行的人们向国家报告了地图上的许多错误,这只是其中的一个案例。大家的感谢就是我们这些出海人最丰厚的回报。在做好事的过程中,我表达了我的希望:我们年轻的共和国有一天也许——至少从某种程度上能够偿还欠给英国的那笔巨债。我明白,从某种程度上说,它已经开始还债了,而我最大的满足莫过于此。
当“卡内基号”在海上巡航、进行特别工作的时候,我们又在加利福尼亚州海拔5886英尺的威尔逊山上设立了一个天文台,由黑尔教授负责。有一年,他曾在罗马参加了一个一流天文学家的聚会,他在会上把设立天文台这件事透露给了大家,这些天文学家们决定把下一次会址定在威尔逊山顶。结果确实如此。
但是,威尔逊山只有一座。天文台拍摄了许多新星球的照片。在第一张照片上,他们发现了许多新世界——我记得有16个。在第二张照片上,我记得有60个星球进入了我们的视野,而在第三张照片上,估计有一百多个星球——据说有几个比太阳还要大20倍。有的离地球很远,距离达到了八光年,这使我们不得不低下头自言自语地说,“我们所学到的知识太微乎其微了。”等到比现有的望远镜大三倍的新型望远镜投入使用以后,还会有更令人惊奇的发现呢!我相信我们还将清楚地看到月球上是否有生命存在。
我的第三次愉快的施舍是“英雄基金”的设立,我还把全部心血都倾注在那里了。我曾听说,匹兹堡附近的一个矿井发生了一起严重事故,这个煤矿以前的负责人泰勒先生马上赶到了现场,希望能参加救灾工作——尽管他当时已经改行了。他组织了一批热心的志愿者,带领他们下井营救井下的矿工。可惜的是,这位领头人英勇牺牲了。
这件事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我亲爱的朋友理查德·沃森·基尔德先生寄了以下这首纯美的诗给我,我在事故发生后的那天上午又将它读了一遍,然后决定设立一个“英雄基金”。
和平年代
有人说:“当战场上的隆隆鼓声和震天杀声消隐,
大地上便不再会有英雄事迹的传扬。”
但是,多少年来,那渺小的胜利之手曾掩盖了多少罪恶,葬送了多少生灵,
“英雄”这两个字,不再跃然唇上;
面对男人的玷污,妇人苍白的脸庞颤抖着,心却如磐石一样坚硬;
孩子悄然忍受着痛苦,为的是不让母亲心伤;
学者甩开他的长手套,不顾**法庭的反对,以真理的伟大名义奋勇前进。
一位冲破法律束缚的英雄,全世界随即为之鼓掌;
为了拯救千百万人的生命,
献出自己年轻的身躯又有何妨。
我拿出了500万元的基金,用来奖励为帮助或救护同事而牺牲的英雄或赡养他们的家属,以及为雇主及各界人士赡养这些贫困家属提供补贴。从各界人士的观点看来,基金自1904年4月15日设立以来,取得了决定性的成功。我对它有一种父亲对孩子般的关爱,因为它是我在没有任何人提议的情况下设立的。据我所知,之前还没有人想到这个主意,因此它确确实实是“我自己的孩子”。后来,我在我的祖国也设立了这个基金,总部在丹佛姆林——由卡内基丹佛姆林信托公司的理事负责它的管理,他们把它管理得非常成功。后来,它还扩展到了法国、德国、意大利、比利时、荷兰、挪威、瑞典、瑞士和丹麦。
说到它在德国的运作情况,我得提到大卫·杰尼·希尔寄来的一封信,他是美国驻德国柏林大使。我从信中摘录了以下这段话:
写这封信的主要目的是想告诉您,国王陛下对德国英雄基金会的工作非常满意。他不仅对它很感兴趣,还对您的眼界和慷慨表示了高度赞扬。他没想到它会发挥如此重要的作用。他给我讲了几个事迹,真的很感人,如果没有英雄基金的话,他们就彻底地陷入无助的境地了。其中一个是关于一位年轻人抢救溺水男孩的事迹。这位年轻人把孩子推上了船,人们正要把他救出水面,他却由于心力不支沉入了水中,丢下了年轻可爱妻子和一个年幼的儿子。英雄基金已经帮助这位妻子做起了小生意,让她得以维持生计,得以照顾那个聪明的孩子,让孩子接受教育。这还只是许多例子当中的一个罢了。
内阁部长华伦蒂尼起初对设立这个基金的必要性有所怀疑,而现在,他却对它越来越感兴趣了,他告诉我,经过精挑细选的委员会全体成员都热情地投身到这项工作中去了。为合理利用财富,他们在做决定的时候投入了很多时间。
他们还与英国和法国的委员会通过信件形式交换财务报告,并且提出了一些方案,以便在工作中保持联系。他们对美国方面提交的报表非常感兴趣,也从中学到了很多东西。
这项基金也深深地感动了英国国王爱德华,他亲笔写了一封信给我,对我设立这项基金及对祖国的其他捐助表示感谢。我十分珍惜这封信。它的内容如下:
亲爱的卡内基先生:
我早就想向您表达谢意了,感谢您在这个养育了您的国家建立了这项伟大的公共事业,并为之慷慨解囊。
我更要对您为防止它们被滥用而付出心血表示敬意。
我很想告诉您,您慷慨的善举,以及它们为这个国家做出的巨大贡献深深地感动了我。
为了表达我对您的赞誉,我寄了一幅我本人的画像给您,希望您接受。
亲爱的卡内基先生,请您相信我说的话。
您忠实的爱德华·R
1908年11月21日于温莎堡
一些美国报纸对设立英雄基金的好处表示质疑,还对它第一年的财务报告吹毛求疵,但这一切都过去了。现在,英雄基金受到了热烈的赞扬。它胜利了,它会长久地存在下去,除非那一天我们不再需要信任的存在!在野蛮的旧时代,英雄是伤害和杀害同胞的人;而在我们当今的文明社会,英雄是帮助和拯救同胞的人。这就是体力之勇与精神之勇的区别,也是野蛮社会与文明社会的区别。
事实将会证明,英雄基金主要是一项抚恤基金。已经有很多人得到了抚恤,有英雄本人,也有他们的伴侣和孩子。起初,人们对它有一种强烈的误解。许多人认为,它的目的在于激发英雄主义的行为,这样就会诱使英雄们为奖金而奋不顾身。我从来没有理会过这种荒谬的观点。真正的英雄是不会考虑回报的,他们只关心同胞的安危。英雄基金是要以最合适的方式抚恤或资助伤残的英雄或因救助他人而牺牲的英雄的家属。它开了一个好头。年复一年,随着人们对它的宗旨和服务越来越充分的理解,它将越来越声名遐迩。在美国,我们目前已经资助了1430名英雄或英雄家属了。
我任命了一位英雄基金的主席,他是我的一位老下属,名叫查理·泰勒。他没有一分钱的工资,但他却非常喜欢这个工作,这让我觉得,为了能一直在那儿干下去,他自己倒贴多少钱都愿意。这个职位**是为他量身订做的。在能干的威尔莫特先生的协助下,查理还负责了卡内基工人基金会(卡内基救济基金会)的和我以前工作过的铁路公司工人的养老金发放工作。
查理总是劝我为别人做好事,有一次我也逮住了一个“报复”他的机会。他是理海大学的毕业生,对母校最忠实的学生之一。理海大学想让我为学校捐建一幢楼,这个倡议主要是由查理提出的。我什么都没说,而是给校长德林克写了一封信,表示同意捐助,条件是:由我来为这幢楼命名。他同意了我的条件,于是我将它命名为“泰勒礼堂”。查理得知这件时以后,跑来找我,反对用他的名字来命名。他说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毕业生,他的名字不配被众人瞻仰,那样会被人取笑的,如此等等。他的窘相令我“幸灾乐祸”,等他说完以后,我说,如果我坚持要用“泰勒礼堂”来命名的话,可能会令他有些窘迫,但他应该愿意为理海大学做出一些牺牲。只要他不是爱慕虚荣的人,他就不会在乎他的名字怎么用,只要能对他的母校有所帮助就好。是他那难以按捺的虚荣心在作怪。他应该能克服它,也应该能下定决心。最后,我说服了他。将来,参观者在看到那座建筑物的时候可能会打听泰勒是谁,人们将会告诉他们,他是理海大学的一名忠实的学生,是世界上最善良的人之一,是一个为他的校友们办实事的人,而不仅仅是布经讲道的慈善活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