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82年,在从利物浦到纽约途中,我和赫伯特·斯宾塞及洛特先生在塞尔维亚相遇了。我当时有一封莫利先生写给斯宾塞先生的介绍信,不过,在此之前,我和这位哲学家已经在伦敦见过面了。我还是他的追随者之一呢。我是旅游老手了,因此担当起了照顾他俩的责任。在旅途中,我们都坐在同一张桌上吃饭。
有一天,我们聊到了第一次跟伟人见面留给我们的印象,看他们事实上是否跟我们想象的一样。每个人都讲了自己的经历,我的看法是,我亲眼所见的事实跟想象截然不同。
“哦?”斯宾塞先生说:“那你就拿我来举个例子吧,我给你的印象也跟你想象的不同吗?”
“是的,”我答道:“你本人和我想象中的那位导师差别太大了,在我的想象中,一位镇静的伟大哲学家应该是个道骨仙风的沉思者,超脱了尘世,不为任何事物所动;让我想不到的是,我竟会看见他在柴郡干酪和切达干酪的选择问题上如此激动。”前一天,他暴怒地推开侍者端上来的柴郡干酪,朝他喊道:“切达干酪,切达干酪,不是柴郡干酪,我说过要切达干酪的。”他在自己的自传中也提到了旅途中的这件事。
斯宾塞先生喜欢听故事,是个爱笑的听众。美国故事似乎比别的故事更能让他开心,我给他讲了很多美国故事,经常惹得他哈哈大笑。他很想了解美国西部领土问题,而当时这个问题也同样吸引了欧洲人的注意力,我给他讲了一个有关田纳西的故事,这个故事把他给逗乐了。一个人从田纳西移居外地,却又失望而归,当别人问到他有关当时那个贫瘠乡村的情况时,他说:
“陌生人,我只想说,如果我拥有了田纳西——我就会把它卖掉。”
跟从前比起来,现在的变化多大啊!田纳西现在的人口超过了四百万,据说,该州1882年的棉花产量比全世界还高。
有一天,我们发现,我的大侄子悄悄地把房门打开,朝我们坐的地方偷看。**后来问他为什么这么做,这位11岁的小男孩答道:
“妈妈,我很想看看那个在书上说学语法没用的人。”
听说这件事以后,斯宾塞先生非常高兴,还经常提到这件事。他说他对这个孩子有信心。
提到我曾为他签名抗议修建加来[ 加来:法国北部的一座城市,位于多佛海峡同英格兰多佛相对。]-多佛隧道而感到惊讶的时候,他解释道,他跟大家一样,也很想拥有这么一条隧道,他也不赞成人们提出的反对意见,但他之所以在抗议书上签名,是因为他了解那些傻乎乎的同胞——英国的**分子会让他们惊慌失措,会激发他们的**精神。这样一来,国家就需要扩充军备。他提到了人们的恐慌——这种恐慌曾一度浪费了数百万的开支来修筑防御工事。
斯宾塞先生的美国之行在代尔莫尼克家为他举行的宴会上达到了高潮。我开车送他去那儿,发现这位伟人有些惊慌。除了想他即将做的演讲以外,他什么也想不进去。我想,他从前极少当众做演讲。他最害怕自己不能讲出有益于美国**的内容,而美国**是第一批对他的作品表示重视的人。他也许已经出席过多场宴会了,但是没有一场比这场宴会上的杰出人物更多。这是一次引人注目的聚会。大人物们对斯宾塞尤为赞赏。当亨利·伍德·比彻[ 比彻:1813-1887,美国牧师及演说家。]转过身,向斯宾塞先生说了如下这些话的时候,宴会达到了高潮:
“我父母造就了我的肉体;但先生您造就了我的心智。在关键时刻,您为我提供了穿越沼泽的安全通道,您就是我的导师。”
说这些话时,他的语调缓慢而庄重。我记不得自己还见过比这更深厚的感情了;显然,这些话都出自一个心怀感激的受益者之口。斯宾塞先生被这些话打动了。这席话还激起了大家的踊跃发言,不久后,比彻先生还进行了讲道,就进化论发表了自己的看法。大家都急切地想知道他得出的结论,因为他承认斯宾塞是自己的导师这件事引起了**界人士的关注。
斯宾塞先生对机器很感兴趣。在跟我一起参观我们的工厂时,他被那些新型机器吸引住了。多年以后,他有时还会提到这些机器,说他对美国的发明和推广的估计已经完全实现了。当然,他对美国人对他的尊重和关注也感到很高兴。
只要去英国,我几乎都要去拜访他,甚至在他移居布莱顿以后也是如此。住在布莱顿,他就能俯瞰大海了,大海不仅能带给他乐趣,还能带给他慰藉。我没见过象他这样,会对任何一种行为、一个字——甚至是最微不足道的事物都要面面俱到地再三斟酌、凭直觉来找方向的人。
斯宾塞一直都是一位冷静的哲学家。我相信,他在一生中从来没有对别人做过一件不道德或不公平的事。我比任何人都更强烈地想了解赫伯特·斯宾塞,因为几乎没有人比我更感激他和达尔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