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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小说: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作者:奥斯特洛夫斯基【著】乔振绪 译字数:12050更新时间:2019-08-06 15:03:58

岸边的海水不停地冲刷着岸上的乱石子,发出哗哗的声音。从遥远的土耳其吹来的海风掠过他的脸庞。港湾中的海岸弯成一个曲曲折折的弧形,钢筋水泥构筑的防波堤横亘其中。绵延的山体一直走到海边才中断。城郊那些白色的房舍一直排列到远处的山岗上。

这是一座城外古老的公园,周围静悄悄。一条小路好久没有人打扫过,长满了杂草,枯黄的枫叶被秋风吹得落了满地。

一个波斯老头驾着马车把保尔从市区拉到这个地方,当他扶这个奇怪的乘客下车时,忍不住问道:

“你干嘛到这种地方来?这儿又没有姑娘,也没有戏园子,到处是财狼。你要在这里干什么,我真的不明白。还让我送你回去吧,先生同志!”

保尔付给老头子车钱,老头子就走了。

公园里一个人也没有,保尔在海岸边找了一个长凳子坐下,让阳光晒到自己脸上,尽管这时的阳光已经不太暖和。

他来到这僻静的地方,是为了回顾他走过的人生之路,也是为了展望他将来怎么办。现在该是总结一下过去和决定未来路怎么走的时候。

保尔第二次来到丘查姆家,这个家的矛盾就更尖锐了。老头子知道他来了,就大发雷霆,掀起全家人的大争吵。抗争一方的支持者当然是保尔。

老头子突然遭遇到两个女儿和妻子的强有力的回击,从保尔第二次到他们家的那天起,他们家就分成了相互敌对和彼此仇视的两派。通到老头子住的那半边的房门已经钉死了。老头子把侧面的一小间房出租给保尔,租金预先付给老头子。现在老头子感到很满足,因为女儿已经和他断绝了关系,她们再也不会跟他要生活费了。

阿莉比娜碍于面子,仍和老头子住在一起。老头子从不理睬保尔,也不愿意看见这个可憎的人。可是在院子里,他不管干什么,总要弄出很大的动静,以此来显摆他是这里的主人。

老头子到合作社工作之前,掌握着两种手艺,一种是钉鞋,另一种是做木工活儿。他在院子里搭建了一个工作棚,作为他干活儿的作坊,一有时间,他就钻进棚子里干活,为的是赚点外快。他为了跟他的房客过不去,他把工作台搬到房客的窗户底下。他钉钉子时,故意用上很大的劲,造成巨大的响动,他知道,在这样吵杂的环境下,保尔绝对看不了书。

“等着瞧吧,我一定要把你逼走……他嘴里嘟囔道。”

**********

在遥远的地平线上,一艘轮船冒出的黑烟弥漫空中,成群的海鸥鸣叫着朝大海飞去。

保尔两手抱着头,陷入沉思中,他的一生,从童年到现在,一幕幕从他眼前闪过,他这二十四个年头过得好还是不好?他回想着已经过去的时光,他像一个铁面无私的法官,审视着自己过去所走过的路,他还是很满意的,他认为,他过去的生活没有白过。他也犯过不少错误,那是由于年轻,由于缺乏斗争经验,由于自己缺少知识。主要的是在火热斗争的岁月,他没有睡大觉,在为争夺政权的严酷斗争中,他找到了自己的战斗岗位,在**的红旗上也有他的几滴鲜血。

他现在已完全丧失了战斗力,只能离开队伍。他完全被击倒了,他已经成了残废,不能重上前线了,留给他的唯一的路就是住进后方医院。他记得在华沙附近的一次激烈的战斗中,子弹打中了一名战士,这名战士从马上掉下来,倒在地上。同志们马上把他的伤口包扎好。把他交给救护兵,然后马上去追赶敌人了。骑兵队伍并没有因失去一名战士而停止前进,在为了一个伟大的事业而进行的斗争中,就应该是前仆后继。当然有例外,他就亲眼看见失去一条腿的机枪手仍然没有退出战斗,仍然坐在运载机枪的马车上,敌人看到他们就胆战心惊,他们给敌人送**亡和毁灭。他们那钢铁般的意志和敏锐的目光使他们成为各团的骄傲。但是这样的战士不多。

他的健康完全被摧毁,他已经没有希望重回队伍中,在这种情况下,他该怎么办?巴扎诺娃已经对他说了真话,今后他的健康会出现更为严重的情况,到底是什么情况,还待观察。今后怎么办,这个没有解决的问题像一个可怕的黑洞摆在他面前。

他已经失去最宝贵的东西,那就是参加战斗的能力,如果没有了这个能力那还活着干什么?无论是今天还是毫无乐趣的明天,用什么来证明自己生命的价值呢?用什么来充实自己的生活呢?难道只是会吃会喝会呼吸吗?难道只能做一个束手无策的旁观者,看着同志们奋勇杀敌、冲锋陷阵吗?难道只能成为**队伍的累赘吗?难道打一枪结束了这个背叛了他的躯体吗?只要对着心脏开一枪,一了百了!当年既然有能力把生活安排得不错,现在就有能力即时结束自己的生命。谁还会谴责一个不愿作垂死挣扎的战士呢?

他的手已经摸到衣袋里光滑的手枪,手指习惯性地抓住枪柄,漫漫地从衣袋里掏出手枪。

“谁能想到你会有今天?”

枪口对准了他的眼睛,手枪似乎看不起她,蔑视他。保尔把手枪放到膝盖上,然后狠狠地谴责自己道:

“老兄,你呀,就是一个纸糊的英雄。想死还不容易,任何一个傻瓜随时都能杀死自己。这种死是懦夫的表现,是摆脱困境最容易的出路。生活遇到困难就自杀。你试没试过去战胜困难?为了砸碎铁箍,你做了什么?难道你忘记了在沃伦斯基新城附近一天冲锋十七次而终于拿下这个城市吗?把手枪放回去,这件事不要告诉任何人!永远埋在心里!即使生活遇到难以克服的困难,也要活下去。能活得有意义,能活得有价值。”

他站起来,走到大路上,一个山民赶着大车顺便拉上他,把他送到市区。他走到一个十字路口,买了一份当地的报纸,报纸上登着市区基层党组织在杰米扬·别德内依俱乐部召开会议的消息。保尔深夜才回到住地。他不知道他在这个积极分子大会上的发言竟然是他在大型会议上的最后一次发言。

**********

达雅没有睡,她担心为什么保尔出去这么久还没回来。他有什么事吗?现在他在哪儿?在达雅看来,保尔本来是一个富有朝气的人,可是今天他的情绪特别低落,表情严肃,态度冷漠。他很少谈自己,可是达雅却感觉到,他正在经受着痛苦的折磨。

母亲房间里的钟敲了两下,这时候刚好栅栏门有响动,她披上衣服,就跑去开门。廖莉亚在自己的房间里睡得正香,还说着梦话。

达雅看见保尔回来了,心里特别高兴,当保尔走进过道,达雅对保尔说:

“我正为你着急呢!”

“达雅,我是到死也不会有什么事的。怎么,廖莉亚已经睡了?而你知道吗,我是一点也不想睡。我想把今天的事告诉你。走,到你房间去,不然会把廖莉亚吵醒。”保尔压低声音说道。

达雅有点犹豫不决。这怎么行呢,三更半夜的我和他在屋子里说话,如果妈妈知道了,他会怎么想?这话可不能对保尔讲,否则他会难过的。他想说什么呢?她一边想,一边不由自主地朝自己的房间里走。保尔也就跟着她走。他们二人走进昏暗的房间,面对面坐下,互相离的很近。她都可以感觉到他的呼吸。这时他压低声音开始说:

“达雅,是这么回事,生活老在变,有时变得甚至我都觉得奇怪。这些天来,我的心情很不好。我不知道,我今后的日子怎么过。这几天我的生活过得如此沉闷,这是我从来没有过的。不过今天,我经过慎重的思考,并跳出个人的圈子,做出一个极为重要的决定。我现在就把我的决定告诉你,你可不要惊讶。”

他把最近几个月来他的经历和感受以及在郊外公园里他的很多想法都告诉了她。

“我的情况就是这样,现在我要进入主题了。你们家庭的磨擦刚刚开始,你应该设法跳出这个环境,离它越远越好。到一个空气清新的地方去,重新开始生活。我既然卷入这个摩擦中,我一定有始有终。现在你我生活的都不快乐,都不开心。我决定用一把火点燃我们的生活。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你愿意做我的女友,做我的妻子吗?”

达雅一直怀着一种激动的心情听他的讲述。当她听到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时,她的心里起波澜了,因为他说的婚配的事对她来说太突然太意外了。

“我不要求你今天就答复我,迖雅。关于这件事,你要慎重考虑。你一定不理解,我既没有向你献殷勤,也没有用甜言蜜语买哄你,就直接提出婚配的事。其实做那些表面文章有什么用,在这个问题上,看是不是真心爱,这才是主要的。我把爱给了你,你一定要相信我,你是不会受骗的。我的生活中有你所需要的,你的生活中也有我所需要的,我认为,我们的结合就在于你能成为一个真正的人,成为我们队伍中的一员,我一定帮你走上这条路,否则我这人一文不值!我们的结合应该是牢不可破的,你也逐步成熟了,你有了独立的人格。我的健康状况很不好,将来很可能成了残废,但是你要记住,如果到了那一步,我绝不会拖累你。”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态度和蔼地继续说道:

“现在我把我的友谊和爱情交给你。”

他一直握着她的手,他的内心很平静,好像她已经答应了他的要求。

“你不会抛弃我吧?”

“达雅,空口无凭,你要相信我,像我这样的人是不会背叛朋友的……只是他们也不要背叛我。”他心情沉重地说道。

“我今天什么也不会对你说,因为这一切太突然了。”她回答说。

保尔站起身来。

“达雅,你睡吧,天都快亮了。”

保尔回到自己房间,没有脱衣服就躺下了,他的头刚一挨上枕头,就呼呼地睡着了。

保尔的房间里,靠窗台放着一张桌子,上面放着一摞从党委图书室借来的书籍和一堆报纸,还有几本写满字的笔记本。房间里还有一张铁床和两把椅子,是从房主那里借来的。在通往达雅房间的门上挂着一张巨幅中国地图,地图上插着许多小红旗和小黑旗。

当地党委同意保尔可以借阅党组政治教育研究室的图书,除此之外,还指派市内最大港口图书馆主任作他的学习辅导员。不久保尔就借来了大批图书学习。他从早晨一直学到晚上,只在吃饭时休息一小会儿,到了晚上,他总是在廖莉亚的房间里和姐妹俩一起分享他从书中学到的知识。

老头子常常深更半夜来到院子里,他总是看见这个讨厌的房客的屋子里老亮着灯,因为灯光能从窗子上护板之间的缝隙**。老头子踮起脚尖,悄悄地走到窗户跟前,透过缝隙,看见房客正在埋头读书。

“别人都睡了,可是这个屋子里却整夜亮着灯,他这人还不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他可以大摇大摆在各房间里走来走去,俨然他是这里的主人。两个丫头现在也敢顶撞我了,”老头子越想心里越窝火,他只好走开了。

保尔八年来这还是第一次有这么多时间归他自由支配,而且还没有职务在身。他利用这个难得的机会如饥似渴地读书。他一天可以用十八个钟头读书。但这样下去,会不会危害到他的健康,不过我们不必过虑,达雅无意中说的一句话赛过良药,达雅说:

“我把衣柜挪开了,现在连接你我房间的门没有东西堵着了,如果你有什么话要跟我说,你可以直接到我房间来,不必经过廖莉亚的房间。”

保尔简直喜出望外,达雅报之以一笑,他们从此缔结了海誓山盟。

**********

老头子半夜三更再也看不见窗户缝里漏出的灯光,母亲发现女儿迖雅的情绪老处在一种兴奋状态,她那双眼睛好像往外**着光芒,可是眼圈却发黑,这明显是睡眠不足。吉他声和达雅的歌声常常从小院里传出。

他们二人结合以后,达雅觉得精神上受到很大压力,因为她总觉得,他们的爱情好像是偷来的。她只要听到一点动静,就很紧张,总觉得这是母亲的脚步声,当有人问她,为什么晚上睡觉把房门从里面扣上,他就难以答对。保尔看到这些情况,就和颜劝慰道:

“你怕什么!如果我们仔细想一想,我们是这里的主人,放心地睡吧,任何人都无权干涉我们的生活。”

她把脸紧紧地贴在他的胸脯上,手搂着心爱的人,安静地睡着了,他久久地听着她的呼吸声,不敢动一下,害怕惊醒她的美梦。这个姑娘把一生都托付给他了,他对这个姑娘怀着深情厚意。

第一个知道,为什么最近达雅的眼睛格外有神,是她的姐姐。从这天起,姐妹俩之间的关系就疏远了。母亲也知道了,准确的说,是猜到了。她开始留心了,她没有想到保尔会做出这样的事。有一次,她对廖莉亚说:

“他配不上我们达雅,可是有什么办法呢?”

她的思想很乱,完全没了主意,要不要和保尔直接谈一谈这的问题,他又下不了决心。

年轻人经常来找保尔,有时候保尔的小屋里人挤得满满的。他们的说话声、欢笑声自然会传到老头子的耳朵里,他们还放声歌唱:

无边的大海啊,你坚守孤独。

你不分昼夜,在喧闹,在狂呼

他们还唱保尔喜欢的一首歌:

浩瀚无边的宇宙在哭泣。

一个党内的工人积极分子小组在保尔这里活动。保尔曾给党委写信,要求做宣传工作,党委就把这个小组交给保尔。保尔就可以在工作中度过自己的时光。

保尔现在又用双手握住了舵轮。生活走了一段弯路,现在又迈向新的目标。他梦想着通过学习和文学,能重新归队。

但是生活并没有想象的那么顺利,它在制造着一个又一个障碍。他唯一担心的是,这些障碍会不会挡住他走向新目标的路。

那位没有考上大学的乔治突然帶着妻子从莫斯科回来了。他住在他岳父家(他岳父是沙皇时代的律师),但也常回来跟**要钱。

他的回来促使家庭关系进一步恶化,毫无疑问,他和他父亲是沆瀣一气,而且还联合上反苏维埃政权的岳父一家,进行阴谋活动,他千方百计想把保尔从这个家里赶出去。叫达雅和他断绝关系。

乔治回来两个礼拜之后,廖莉亚在不远的一个区里找到工作,他带着母亲和儿子住到那边去了。保尔和达雅搬到了较远的滨海市。

**********

阿尔乔姆很少收到弟弟的信,但是每逢他在市苏维埃自己的办公桌上看到灰色信封和信封上他所熟悉的字体,他就会马上拆开信封看信。这次也是,当他拆开信封时他满怀深情地想:

“保尔呀,保尔!如果我们二人能在一块儿,那该多好呀,你的主意对我都是有用的!”

阿尔乔姆,我想把我所经历过的事跟你说一说。这样的信我只能写给你,不可能写给任何人。你最了解我,我写的每句话你都明白。生活继续逼迫我,我现在不得不走上为身体健康而斗争的这条战线。

一个打击接着一个打击向我袭来,一个打击之后,我好容易站起来,新的比第一次更为厉害的打击接踵而至,对我造成更大的伤害,最可怕的是我一点抵抗疾病的能力也没有了。我的左臂已经不听使唤,这就够痛苦的了,可是紧接着我的两条腿也不听使唤了。本来我还能勉强在屋子里行走,可是现在下了床想走到桌子跟前都很困难。但是我的健康状况并没有到此就打住,明天会是什么情况,很难预料。

我再也不能走出房间了,我只能坐在窗前,眺望波涛汹涌的大海。我作为一名布尔什维克,梦想着赶快投入到劳动大军中,为创造新世界而出力。我作为一名布尔什维克,梦想着赶快投入到战斗的洪流中,为冲刷掉旧世界的污泥浊水而斗争。可是我的身体不作主,疾病把我击垮了,我的梦想全成了泡影,我简直难以承受这样的打击。

但是我仍然相信我能归队。在进攻的队伍中仍然有我的一把刺刀。我不能不相信,我没有权力不相信。十年来,党团组织培养了我,给了我斗争的艺术,领袖说过,“没有布尔什维克不能攻克的堡垒。”这句话也适用于我。

我现在的生活就是学习,就是读书、读书、还是读书。我读了许多书。主要的古典文学作品,我都读完了。我修完了**主义函授大学第一学年的课程,而且考试合格。每天晚上,我辅导着一个青年党员小组的学习,我通过这些同志,与党的实际工作保持着联系。最后说一说达雅,说一说她的成长和进步,说一说她的爱,她对我的关怀和照顾。我们和谐地生活在一起。我们的经济情况很简单,我每月有三十二卢布的退休金,达雅有工资。她正循着我走过的路走到党的队伍中来。她做过家政,现在在食堂做洗碗工(这个小镇没有工厂)。

前几天,达雅兴高采烈地拿着她首次当选为妇女部代表的证件给我看。这个证件可不是一个普通的证件,从这张证件可以看到一个新人的诞生,我要尽力帮助她。终有一天,一个大的工厂,一个工人的集体,会使她成熟起来。现在我们这里既没有大工厂,也没有产业工人,她只能循着现在的道路往前走,这是她现在应该走的和唯一走得通的路。

达雅的母亲来过两次,她无意中想把达雅拉回到过去的生活中。过去的生活就是只关心物质索取,不重视精神修炼,只关心个人私利,不关心集体公益。我尽量说服达雅的母亲,不要把自己生活的阴影投到女儿前进的道路上。但是我的劝说收效不大。我觉得达雅的母亲早晚会成为她前进道路上的障碍,和她进行斗争是不可避免的。

紧握你的手

你的保尔

旧玛切斯塔的五号疗养院是一座石砌三层楼房,它建在悬崖上开辟出来的一块平地上。周围是树林,一条下山的路弯延其中,各房间的窗子都开着,微风送来了硫磺泉水的气味。保尔一个人在自己的房间里,明天要来几个新同志,他就有邻居了。他听见有人在窗外走动,其中有一个说话的声音他很熟悉。其实有好几个人在交谈,一个粗嗓门的声音他在什么地方听到过。他开始从他的记忆中搜寻这个人,终于在记忆的深处搜寻到了,这个人叫列杰尼奥夫。是的,就是他,没错!保尔确信无疑之后,就喊他的名字。一分钟后,列杰尼奥夫已经坐在保尔的身旁,并愉快地握着他的手。

“烟鬼,你还活着!你有什么高兴的事告诉我吗?怎么,你倒认真泡起病号来了?我不赞成。你得跟我学,医生早就做出诊断,说我早晚要退休,可我故意和医生做对,我现在还坚持着。”列杰尼奥夫温情地笑了起来。

保尔看出来了,在他的笑声中包**同情和忧虑。

他们谈了两个钟头,谈得非常热烈。列杰尼奥夫把莫斯科的很多新情况都告诉了保尔。保尔从他的口中第一次得知,党关于农业改造的问题,已经通过了重要决议,即实行农业集体化,实行农村的改造。保尔如饥似渴地听列杰尼奥夫讲。

“我还以为你在你的家乡乌克兰的什么地方工作呢,原来你是这么倒霉。不过没什么了不起,原来我的身体也是很糟糕的,整天与床为伴。可是现在你看,我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么!你明白吗,现在可不能吊儿郎当地过日子,这样可不行!我有时候也想,累了就应该休息,停下手中的工作喘口气,这没什么不可以。像我这把年纪的人,一天工作十到十二个钟头,是有点吃不消。不过可以考虑一下,看能不能减掉一点工作量,结果是每次为了减工作量和减去多少工作量以及把减下来的工作量交给谁完成等这一系列的问题,又要花时间解决,这样下去,休想十二点以前回家。机器的马力越大,机器的轮子就转得越快,我们现在总是把马力加到最大,像我们这些老头子不得不像年轻时候一样卖力干。”

列杰尼奥夫用手摸了摸宽大的额头,然后用父亲般关切的口气说道:

“现在谈一谈你的情况吧。”

保尔把自己的情况详细说了一遍,列杰尼奥夫听得很认真,很专注,他时而激动万分,时而又赞叹不已。

**********

在凉台的一个角落里,在茂密的树荫下,几个疗养院的病友聚在这里休息。切尔诺科佐夫坐在一张不大的桌子旁,紧皱着两道浓眉,给大家读《真理报》,他的翻领黑褂子,他的旧鸭舌帽,他那瘦削、晒黑、久未刮过的脸,他那深邃的蓝眼睛,所有这一切都说明他是一位土生土长的矿工。十二年前,他放下手中的铁锤,被调到边区做领导工作,于是从外表看,他好像是从矿井里升上来的矿工,因为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还带着矿工的习气。

切尔诺科佐夫是边区党委会**和政府委员。他得的是坏疽病,这种病兆出现在腿上,它严重消耗着病人的精力,这种病迫使他在病床上躺了已经半年了。

坐在切尔诺科佐夫对面的是日基廖娃,她一边抽着烟,一边思考着问题。她今年三十六岁,十九岁时就入了党。在彼得堡做地下工作时,大家都到叫她“舒拉”。她几乎还是个女孩子呢,就尝过了西伯利亚流放的滋味。

坐在桌旁的第三个人是潘科夫,他正低着头读一本德文杂志,并不时地扶一扶架在鼻梁上的角质框眼镜,看他的侧面,他长的很像古希腊的人物雕像,脸型端正,鼻梁高而直。当你看到这个三十岁的身强力壮的汉子往起抬腿时是那么困难,你不禁会为他担忧。潘科夫是一名编辑,也是作家。他熟悉欧洲,掌握多种外语。他博学多才,就连善于自持的切尔诺科佐夫对他也十分敬重。

“那位是你的同屋战友?”日基廖娃指着坐在轮椅上的保尔,问道。

切尔诺科佐夫马上放下报纸,精神振奋地说:

“是呀,他就是保尔,日基廖娃,我介绍你们认识吧。是疾病把他击倒了,不然的话,把他派到我们那些工作难做的地方。他是第一代**员。总之,如果咱们能帮这个小伙子一把,他将来还能工作,我已下决心帮助他。”

潘科夫专注地听他讲保尔的情况。

“他得的什么病?”日基廖娃低声问道。

“是二零年围剿白匪时受的伤,伤了脊椎骨。我和这儿的医生谈过,你知道他们担心什么,他们担心,对脊椎的伤害会导致全身瘫痪。你过去看看吧!”

“我马上把他推到这里来。”日基廖娃说道。

他们就是这样开始认识的。保尔没有想到,日基廖娃和切尔诺科佐夫后来成了他最亲近的人,后来在他重病的那几年里,是他们成了他可依赖的支柱。

**********

生活还在继续,达雅**的工作,保尔读他的书。就在保尔刚要开始做小组的工作时,一个新的不幸悄悄地向他袭来,他的两条腿完全麻痹了,毫无感觉了,现在只有右胳膊还能动,还能听他支配。当他经过努力,经过挣扎,证实了他的腿已经完全不能动了,他伤心得把嘴唇都咬破了。当达雅看到这情景,而自己又无力帮助他,她心里别提有多么痛苦,多么绝望,可她又不敢在他面前有半点流露,可是保尔却心怀歉意地笑笑,说道:

“达雅,我们离婚吧,我们的婚约不包括我残废以后还有效。今天我必须认真对待这个问题。”

她不让他说下去了,她很难忍住心中的悲痛,她的头靠着保尔的胸脯,哽噎着大声哭起来。

阿尔乔姆知道了弟弟的病情,就写信给母亲,老人家立刻抛下一切,来到保尔身边。现在母亲、达雅和保尔三个人生活在一起,母亲和达雅的关系处得很好。

保尔还在继续学习。

一天晚上,是个阴湿的冬天,达雅带着自己人生道路上的第一个好消息回到家来,她当选为市苏维埃委员了。从此保尔就很少在家里看到她。达雅每天先到疗养院的厨房上班,她是这里的洗碗工,然后到妇女部办理公务,最后到苏维埃参加政府工作,晚上回到家里,已经是精疲力竭了,但这一天的思想收获确是很大的。讨论她入党接纳她为后补党员的日子越来越近。她怀着激动的心情等着这一天的到来。但是新的灾难又朝他们袭来,保尔的健康状况进一步恶化。保尔的右眼开始出现炙烧感,疼痛难忍,紧接着左眼也开始痛了,保尔平生第一次体会到什么是失明,失明就是周围的一切像蒙了一层黑布。

现在一个可怕的、不可克服的障碍悄悄地挡住他的路,不让他往前走。母亲和达雅已经完全绝望了,可是他却非常冷静,他想:

“应该等一等,如果确实再没有前进的可能,如果失明把我想恢复工作所做的努力都化为泡影,如果失明彻底打消了我归队的愿望,那我的生命还有什么用,那就了结了它吧!”

保尔给很多朋友写了信,朋友们都回信鼓励他要坚强,要继续战斗。

就在这艰难的日子里,达雅又兴奋又激动地告诉他:

“保尔我是后补党员了。”

保尔听达雅给他讲述党支部接纳一个新同志的情景时,他也想起当年他入党的情景。

“达雅同志,我和你可以组成一个党小组了。”他紧紧地握着她的手说道。

第二天,他给区委书记写了一封信,请求区委书记到他家来看他。晚上,一辆沾满泥水的小汽车停在家门口。区委书记沃利麦尔是拉脱维亚人,已过中年,蓄着大胡子,他握住保尔的手,笑着说:

“怎么样,过得好吗?你这样下去可不成!起来!快起来!马上到地里干活儿去!”书记说的是玩笑话。

区委书记在保尔家待了两个钟头,甚至忘记了他晚些时候还有会。他一边在房间里来回走,一边听保尔说话,保尔的心情很不平静。最后书记说:

“你别再提小组的事。你应该休息,然后去检查一下眼睛,看到底是什么病,也许能治好。你是不是去一趟莫斯科?你考虑一下……”

保尔打断他的话说:

“沃利麦尔同志,我需要和人接触,我不能离群索居,现在比任何时候都需要人,我喜欢和青年人接触,他们稚嫩,缺乏锻炼。你们乡下有不少这样的青年,他们思想极左,老想着成立公社,他们认为集体农庄太小了,不能适应他们的要求。这些年轻的**员们需要正确的引导,否则他们常常干超越现阶段的事,我过去也有这样的问题,我心里明白。”沃利麦尔停住了脚步。

“这些情况你是从哪里知道的?这些情况今天才从区里传过来”

保尔笑了笑。

“你可能还记得我的妻子?昨天接受他入党了。是他说的。”

“啊,达雅,就是那个洗碗工?原来她是你的妻子?我真的不知道!”沃利麦尔想了想,用手拍了一下额头。“有了,有人可以派到你这儿来,他就是列夫,他是理想的人选。你们两个的性格也差不多。你们两个简直就是两台高频变压器。你知道,我当过电工,所以我打这样的比方。列夫可以给你装一个无线电收音机,他是研究无线电的教授。你知道,我常常到他那里戴上耳机听收音机,有时听到夜里两点,老伴儿甚至起了疑心:老东西,你每天晚上都到哪儿游逛去了?”

保尔笑着问他:

列夫这人怎么样?

沃利麦尔在屋子里老走也走累了,就坐到一把椅子上,说道:

“他的职业是公证人,不过他是外行充当内行。不久前,他还是一个大干部呢。他从一九一二年起就参加了**斗争,十月**时,他入了党。在国内战争时期,他是军级指挥员,在骑兵第二军主持**法庭。在高加索地区,指挥打击过白狗子。他到过察里津和南部前线。在远东,他主管过共和国最高军事法庭。他吃过不少苦,后来得了肺结核。他就被从远东调到这里。在高加索,他做过省法院院长和边区法院副院长。后来他的肺病更加严重,有了致命的危险,就把他送到这里来。这就是这个不寻常的公证人的来历。公证人这个职务比较清闲,对他没有什么压力。后来大家不声不响地给他一个支部,让他当书记,后来又让他参加区委的工作,把党校塞给他管,后来又让他参加监察委员会,总之,不管成立什么委员会,甚至根据难以解决的、十分棘手的问题成立的专门委员会,他都是常任委员。除此之外,他还喜欢打猎,他还是个无线电爱好者,虽然他的肺已切除了一半,可是很难相信,他是身患重病的人。他浑身充满力量。也许有一天,当他从区委赶往法院的路上,他会突然死亡。”

保尔打断他的话,提了一个尖锐的问题:

“你们为什么让他承担这么重的工作?他现在在你们这儿做的工作比过去还要多!”

沃利麦尔斜瞅了一眼保尔,说道:

“如果我给你一个小组让你管,或是给你一些工作让你做,列夫一定会说:‘你们干吗给他这么多工作?’而他自己却说 ;‘热火朝天干上一年比在医院里不死不活躺上五年要强得多’看来,当我们建成社会主义,我们才能爱护人。”

“这话说得好,我也是这个思想,宁肯轰轰烈烈干一年,也不愿苟且偷安混五年。但是,我们有时候白白地浪费掉我们的力量,这等于犯罪。现在我才明白,那种缺乏理智、不负责任的蛮干不等于英勇。直到现在,我才醒悟过来,我没有任何权利糟踏自己的身体。这和英勇不沾边儿。如果我不是像斯巴达克那么干,我还会多活几年。总而言之,左倾幼稚病是造成我目前健康状况的主要根源。”

“现在你只是说说而已,一旦你下了床能走了,到时候你就又不是你了。”沃利麦尔心里这样想,但是没有说出口。

第二天晚上,列夫来看保尔,他待到半夜才走。列夫离开这个新结交的朋友时,感觉到,他好像找回来失散多年的亲兄弟。

早晨,有人爬上屋顶架设天线,列夫在屋子里一边安装收音机,一边讲述他过去亲身经历过的有趣的事。保尔看不见他,但是根据迖雅描述的 ,他知道了列夫是一个长着淡黄色头发、眼睛明亮有神、身材挺直,是一个情绪化的人。正是保尔和他初次见面时保尔想象中的那样的人。

天黑了,屋子里点上了灯,列夫郑重其事地把耳机交个保尔。耳机中先是传来嗡嗡的杂音,紧接着杂音又变成了??的声音,听起来好像是鸟叫,之后是各种声音的混合体,这混合体突然消失了,这时就清晰地听到:

“各位听众,这里是莫斯科……”

这么一个小小的收音机 通过天线可以收听到世界六十个电台的播音。保尔长期脱离了生活,现在通过一个薄薄的金属膜,,就又听到了生活的强有力的脉搏在跳动。

列夫为了让保尔能听到世界的声音,忙前忙后的也累了,但当他看到保尔的眼睛里发出亮光,列夫笑了。

**********

一间大屋子,其他人都入睡了,可达雅仍然忧心忡忡地说着梦话。达雅每天很晚才回到家中,她又累又冷。她和保尔互相见面的机会很少。她工作越忙,晚上自由的时间就越少,保尔记得列夫说过的话:

“如果布尔什维克的妻子也是党员,他们见面的机会就会很少……不过这有两个好处:第一,不会相互腻烦;第二,也没有时间吵嘴!”

他能有意见吗?这种情况应该是预先就想到了。也有整个晚上达雅没有事的时候,每逢这种时候,达雅就能陪在保尔身边,多给她些妻子的柔情蜜意。但是她过去只是保尔的妻子,现在不同了,现在又多了一层关系,现在她是保尔的学员和同志。

他知道,达雅越是进步,越是成熟,陪他的时间就会越少,面对这个事实,他还是通情达理的 。

党又交给他一个小组。

每天晚上,他的屋子里又热闹起来了。和年轻人在一起,又焕发了他的活力。

到了吃饭的时间,母亲要费很大的周折才能把耳机从他耳朵上拿下来。

无线电广播把保尔因失明而失去的东西又都找回来了。由于他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求知欲中,竟然忘掉了仍在折磨着他的身体的病痛,忘掉了眼睛的烧痛感,忘掉了对他如此严酷的生活。

当保尔从收音机里听到从马格尼托戈尔斯克钢铁厂建设局发来的消息,消息称,一群年轻的**员高举青年**国际的旗帜,接了保尔老一代**员的班,取得很大成绩,保尔听了这条消息非常高兴。

保尔想象到,大雪纷飞,狂风怒号,严寒肆虐,这就是乌拉尔的冬天,第二代**员组成的队伍,借着弧光灯的光亮,把玻璃安装到庞大厂房的顶上;他们从暴雪和严寒中抢救出国际联合企业的第一批车间。回想起第一代**员冒着严寒建起来运送木材的铁路运输线,和上述工程相比,那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了。国家发展了,人成长起来了。

在第聂伯河上,大水冲垮了堤坝,淹没了机器和人。又是**员们迎着洪水上,经过两昼夜的奋战,终于把洪水挡在提坝内。在这个大战洪水的斗争中,新一代**员冲在最前面,在英雄中间,保尔骄傲地听到一个名字——潘克拉托夫。

  奥斯特洛夫斯基【著】乔振绪 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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