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对弈真当烂汝柯（1）

第四章：对弈真当烂汝柯

孔岩去了一时，紧锁着眉头回来，沉默一会儿，才道：“那两人可不只是在下棋哩！”罗昱忙问：“怎么？”孔岩道：“我看那二人都是内家好手，功力不弱，想是在对弈之时互较内劲，以致真气岔道走火入魔。二人已入魔道多时，若不解救，恐再过得一时三刻，就要性命难保。”童仁听他说得严重，起身道：“走，再去看看。”

孔岩和罗昱都跟着童仁再次挤进人堆去瞧那两位对弈的老者，只见西首的大鼻子老头儿手拈黑子，胳膊倒是架长了些，却依旧是似下不下、举棋不定；而对面那老道士仍然盯紧了棋局，纹丝不动，半分也不肯放松。

罗昱内功浅弱，看了一时也觉不出有何异样，便伸手扯了扯孔岩的衣袖。孔岩知他意思，附耳道：“试着提一口气，但切记，不可用尽全力。”罗昱点头，依言从膻中气海分出一股真气，欲往上提时，却觉遭到一股强力阻隔，登感呼吸困难，稍加用力，那股真气竟散了去，霎时间窜向周身经络。罗昱顿觉头晕目眩，四肢麻木无力，浑身说不出的难受，急忙闭了双眼，凝神入定，将四散的真气缓缓聚拢，渐渐流转重归气海，这才使身子渐复寻常。

罗昱长长吁一口气，心道：“好险，幸亏有大师兄事先提醒，否则用劲大了，我真气难复，那可就不堪设想了。”睁开眼时，见师叔和师兄都看着自己，报以一笑，轻声问道：“如何是好？”童仁道：“过去再作计较。”三人当即退出人围。

只因这二老对弈，店中静悄悄得没什么声息。

孔岩脊背一阵发凉，暗道：“好险，本想以力制力，冲破了这魔障，撞开二人内力相抵之处解危，方才又看时，才知这二人功力非凡，倘若贸然出手，只怕自己也要遭殃。”当下也不言语，只是**貂儿苦思善策。

童仁叹道：“唉，我空有这三四十年的修为，内功却不纯厚，只怕连岩儿也及不上呦。若要凭着咱们三人之力破这魔障，非但徒劳无功救不了人，自己也得深受其害哪！”

罗昱道：“这可难办啦，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二位前辈白白丢了性命啊。”

孔岩暗自思忖：“若绕过这林子也未尝不可，可是师叔、师弟必不肯让那两人白白送命，更不会就此放过了林中那伙匪徒，看来只好另想法子。”

三人正思虑间，猛听得一声巨响，一样庞然大物从店门外飞将进来，重重地摔在地上。店内众人齐为惊愕，回头看时，却见飞进的庞然巨物竟是个被捆得粽子似的大汉。

罗昱瞧时，见那大汉打了赤膊，胸前文着一只面目狰狞的怪兽，满身尽是油腻腻的赘肉，圆滚滚的肚子恰似个大皮球。大汉满脸皆是钢针也似的胡碴，口中乱七八糟的大吼：“嘿，小**，快放了老子起来！哎呦！**的敢动老子一根毫毛试试！告诉你，臭小子，老子乃是丐帮七袋弟子，丐帮的大名晓得不？**的以后有你好果子吃！哎呦！你那三脚猫的功夫也敢拿出来现眼，臭小子，有种咱们再来打过！哎呦……”再往后就是些不堪入耳的脏话，夹杂着他杀猪般的痛苦嗷叫。

罗昱肚里暗暗好笑：这般模样也敢称自己是丐帮的七袋弟子，真让人笑掉大牙了。店里那茶博士忽然高声惊叫：“是虣鬼王！虣鬼王来啦——”此话一出，小店立时炸开了锅，众人尖叫着落荒而逃，更有的骇得腿软，只好滚将出去，有的不敢从门口出去，于是破窗越出，竟不惜撞破脑袋扭伤脚踝，顷刻之间，店里便只剩下童仁师徒、对弈二老以及那“粽子大汉”了。

三人禁不住纳闷：这么一个给人捆成粽子的草包，居然能把一众人等吓得如斯狼狈，不知这胖大汉到底是何来头？罗昱扭头再去看那二老时，两人仍旧死盯着棋局不放，果然为魔障所困，充耳不闻。

便在此时，门外又跳进来一人。这人看来有三十多岁，紫黑面庞，粗眉大眼，与他羸弱的身子倒不大相衬，手中提了两柄大板斧，看样子应该是那“粽子大汉”的武器。

这人进得店来，见到童仁等三个先是一怔，旋即眼珠转了一转，嘴角微扬，捋着两撇鼠须，冲那“粽子大汉”道：“嘿，丐帮哪会有你这种残渣败类，竟去干杀人越货的勾当！”

童仁三个这才恍悟，原来这“粽子大汉”虣鬼王便是前面林中劫道的强人了，只是不知那林中的强人就他一个还是另有伙伴。

那羸弱的的黑脸汉子又转身冲围棋的的二老道：“喂，臭老头儿，别下啦，铁树林的大盗已给本姑……咳，已给本大爷捉来啦！喂，你们俩要是再不说话，本大爷这两把斧头可要说话啦！”这汉子的言语十分无礼，声音又是沙哑难听，听来让人极不舒服，童仁三个不禁都皱了眉头。

黑脸汉子见两个老头仍无反应，于是双手挥出，两柄大斧先后出手，掷向二老，同时脚尖一踢，虣鬼王叫声：“哎呀！”亦被勾起，黑脸汉子双掌起处，拍得虣鬼王紧随两斧飞了过去。童仁本想出手阻拦，但见这三样物事径直砸向棋桌，并无伤害二老之意，心下稍安，便也不动声色。

但见两柄板斧朝着棋桌直飞过去，离那棋桌半尺之处却隔空给撞开了，只听得“砰砰”两声，第一把斧头被弹飞起，深深斩入房梁之中，后到的那把则被弹向墙壁，在墙上砸出一个巨大的凹坑；而那虣鬼王的身体却直接撞在棋桌上，“咔嚓”一声响，黑白棋子并木屑齐乱纷飞。两位老者猛然惊觉抬头，四目相对之时双掌齐出，只听得“呼”地一声，两个人皆被对方的掌力震开七八尺之遥。而两人内力波及之处，竟压得众人呼吸紧迫，气血翻腾，不由自主地退了几步。

两位老人走火入魔已久，被困入魔障深处，真气岔道，滞留于身体各处难以汇聚，若刚惊醒时无此四掌相撞，后果殊难逆料，轻则功力尽失，重则终身瘫痪，实在是危险已极。然而二人应变之迅捷，发掌之快速，当真令人瞠目结舌，诧异无比。二人出掌对击之际，已将对方体内久滞之气震动，如此一来，再令真气归位便容易得多了。

二位老者忽然相视大笑，一齐转身向那紫黑色脸膛的羸弱汉子道：“多谢大侠相救！”

那人却将头一扬，不无得意地道：“谁稀罕救你们两个臭老儿了？大爷我本想教训一下你们这两个不知深浅的糟老头子，却误打误撞助你二人走出魔障解了围。哼，也罢，既然要谢，这意思本大爷便收下了。”

两位老人也不愠恼，相视点头，飘然出了店门，二人浑厚的声音却传到众人耳中：

“今日得见八方岛虚尘道长真是三生有幸啊！哈哈哈……”

“甘兄过奖了，‘奇药谷’谷主的大名果然亦不虚传，贫道佩服之至。”

“不打不相识，那咱们到京师再来比过。”

“随时奉陪！不过先到前面镇甸‘八仙雅居’吃上几杯如何？”

“哈哈，正有此意！”

众人听二老的声音一声远过一声，脚力之快简直匪夷所思，而那二老的笑声又经久不绝，虽然元气尚未恢复，功力依然如此充沛，不禁令人咂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