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醉吟啸傲相携扶（1）

第八章：醉吟啸傲相携扶

霍逸鸣渐趋昏迷，身子沉甸甸得压下来。

罗昱使尽全力，快步奔行，一边说道：“霍大侠，你怎样了？”

霍逸鸣道：“小兄弟，市镇上定有魔教耳目，此去恐怕无幸，我这伤是难治了，你还是放下我，自己去罢。”

罗昱道：“放心罢霍大侠，那泰山附近皆是奇草良药，我们不必到市镇上找大夫。我知道山麓有一处盛产克蛊的药草，就快到了，你一定坚持住。”

霍逸鸣道：“小兄弟，我不行啦，我只觉身如火炼，五脏六腑似要烧起来一般，只怕神智不清醒啦。”

罗昱道：“这‘生劫蛊’毒性强劲，初中毒者如置身火炉，受烈火烤炙，接着就要浑身发痒，发狂乱舞，四肢不得已地乱动，使蛊虫侵入内脏。”

霍逸鸣道：“便是如此了。”

罗昱道：“霍大侠你坚持住，我一定不会让你发狂的。”心下暗忖：霍大侠仁义为怀，为救我师徒而伤得如此，我无论如何也要救回了他的性命，哪怕一命换一命，也在所不辞了！

霍逸鸣道：“只怕是不行的了，此时我还能说得出话……小兄弟，我想求你做一件事，可以吗？”

罗昱道：“霍大侠尽管吩咐，小可粉身碎骨，万死不辞！”罗昱心知他这是要托付后事，但一来自己对这“生劫蛊”并无十分把握，二来是要引得霍逸鸣多说话，保持神志清醒，便满口答应下来，心中只道：“倘若霍大侠性命果真难以为继，那么我赴汤蹈火也要为他完成遗愿，然后以死谢罪便了。天可怜见，如若你真要拿走一条命，便将我罗昱的拿去好了。”即令如此，愧疚之情当真难以平复。

霍逸鸣听他应声，于是咬了咬嘴唇，力使自己清醒，语声却已经含糊起来：“皇天后土，祖师明鉴：‘惜剑门’逸……逸字辈嫡徒，霍逸鸣拜……拜上！小兄弟，我……我是‘归远剑气’唯一传人，往时……往时‘惜剑门’单传弟子，一旦我死了，‘归远剑气’再……再无传人，‘惜剑门’再兴无望，我……我希望……”说到这里，语声更如梦中呓语，竟再也听不清楚，任凭罗昱大呼大喊，霍逸鸣只是浑浑噩噩，毫无反应。

罗昱抹一把汗，咬紧牙关，拼命地径往前奔。到了山脚下，罗昱放下霍逸鸣，急急地四处寻了药材，虽不完备，倒也十分顺利。他将那药草一并碾碎，汁水内服草药外敷给霍逸鸣用了，心道：“如此虽然不能灭蛊，但是克制蛊虫活动倒也应当有效用，此后再徐图后计加以完善治愈，便无十分困难了。”

这“生劫蛊”药性虽烈，但并非产于养蛊之风极盛的云南，中原则尽有可用之药，如果运用得当、药物齐全，想要拔蛊也并不难。罗昱自幼随童仁学医，经验虽然尚浅，然而见得多了，诸多疑难奇症却都晓得用药法门，亲见童仁拔蛊也不在少数，这“生劫蛊”他既识得，如何克解自然略知一二，治起来倒也不在话下。

罗昱用完药才长长吁了一口气，一摸霍逸鸣脉搏，觉出已稳定下来，料想他这条命已经算是保住了，暗暗向天祝祷几句。眼见得天色阴沉沉的，一场大雨将至，罗昱便欲找个地方安顿一下。他刚要背起霍逸鸣，不料霍逸鸣竟突然暴起发狂，喉头发出如兽的狂嗥，双手直勾勾地抓出，掐住罗昱脖子。罗昱情急之下，本能地右脚当胸踢出，借力往后一挣，居然轻易脱身。罗昱一愣神，但见霍逸鸣两眼血红，毛发倒竖，僵着身子又扑上来，罗昱不及细想，步踏腾云，后跃避开，霍逸鸣吼声连连，更不停手。

罗昱大叫：“糟糕！”心想霍逸鸣既已服了药，不该有如此反象，他再这般狂舞下去，只怕立时就要毒发，只能想法子先让霍逸鸣停下来再说。罗昱脚步飞奔躲闪，伸手触到腰间的物事，正是之前上京时随身束着的银针袋子，一直未及取下，不禁大喜过望，从中抽出数支，看准方位，迅速地在霍逸鸣承光、天荣、云门、中府诸穴刺出。霍逸鸣仰天便倒。

罗昱舒一口气，心乱如麻，不知为何施药之后竟出现这种状况。他又去探了霍逸鸣脉象，只觉忽强忽微，这时那“生劫蛊”的毒非但未受压制，反而增强了不少。看霍逸鸣手掌时，见掌心那圈小圆点中间肿起了又黑又硬的一块，果真是不见祛毒，反又加深。

罗昱摸出“神机天师”的飞刀，划破霍逸鸣手心，伤口处竟然升腾起一股浓紫色的气体，令人头晕烦恶，直欲作呕，之后一滴一滴的滚出青紫色的毒液。罗昱把霍逸鸣手心贴在自己嘴上，用力吸出几大口毒液，看那肿块略小了些，便搬霍逸鸣进避雨的山凹里去了。

罗昱烦急地踱着步子，苦思治疗之法，突感丹田一股热气凝聚起来，翻翻滚滚得异常难受。他刚才为霍逸鸣**时，亦被毒素感染，这时毒性发作，便感小腹似烈焰炙烧，随即在丹田处凝结，四下沸腾。

罗昱心头一震：“‘生劫蛊’毒性偏阴性，虽然会产生如入火炉般炙热的幻觉，但是肢体应呈冰冷之态。霍大侠中毒至今，身体始终未显出冰凉的感觉，而我体内也显然能感到热烘烘的不似幻觉，那么这俨然便是阳性的蛊毒！”回头再探霍逸鸣脉象，确实是“生劫蛊”不错！

罗昱心下盘算，皱眉苦思，自语道：“怎会是阳性的‘生劫蛊’？不可能啊！啊，是了，徐叔叔说那‘索命瘟君’是个极高明的用毒高手，这‘生劫蛊’虽然并非寻常毒物，却也并不难治，想来邓荣坤是不屑于用这类毒药的。那么此毒看似是‘生劫蛊’，实则该是另一种阳性奇毒，我用治疗‘生劫蛊’的草药克蛊，这便中了他的圈套，反而助长了毒性！”

罗昱想到此处，愧疚不已，一咬牙道：“霍大侠中毒是因我而起，我就是搭上这条性命也要救他。若治得好，权以报恩，若治不好，我又有何颜面存活于世！此处既多驱蛊良药，总有能克阳毒的。苍天明鉴，我罗昱的命你尽管拿去，只盼你放过霍大侠！”念及此，罗昱再不耽搁，奔出山凹寻药材去了。

刺骨的冷风夹杂着冰凉的寒雨扑面而来，打在脸上，如受万针攒刺一般。寒气引得罗昱体内原来积聚的寒毒蠢蠢欲动，反倒压制了他新中的热性蛊毒，不至于扩散发作。大雨淋得山间湿滑虚陷，天色又是昏暗，罗昱几次险些失足，若非他轻功极佳，早从山腰滚落下来了。

罗昱冒险采了些克制阳性蛊毒的药物，一路向着山凹飞奔回来，眼见便要到了，忽然眼前一黑，一跤跌过去却站不起身，这才觉出周身冰冷，内外俱寒，血液仿佛要结成冰，竟是寒毒发作起来——罗昱少时体积阴毒，恶寒侵身，本来是被童仁施以极高明的医术，将寒毒封在小腹附近，因为难以根除，只有每年春冬两季偶然牵动，才发作几次，但是今日冷雨浇身，就又勾得毒发。

罗昱便似筛糠般颤抖，仿佛坠入冰窟。他费尽全力，捱到一块巨岩下面，暂避雨水，却已是舌头僵硬、牙齿打颤了。这时突然又觉胸口阵阵胀痛，胸中犹如受巨锤砸击，时而气喘不动，时而心疼如裂，不一会儿肌肤又开始发起痒来，竟是蛊毒也一起发作。罗昱痛苦难当，在那稀泥地上翻滚，真想一死了之，忽然喉头一紧，连连呕出几口青紫带红的血出来，原来是体内寒毒太过霸道，竟将他新中的阳毒尽数逼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