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一言知己杀身轻（1）

第三章：一言知己杀身轻

这间大屋正是紫云观的**大厅。紫云观内弟子本不甚多，而连日大雪，又停了早课，是以直过了许久才有人发现了被放在此处的罗郁。云台派掌门陆谦道长生性宽厚善良，见这小小孩童身患重病，也顾不上考虑他从何而来、有甚牵连，便着自己的师弟“妙手仁心”童仁尽心为他医治疾症。

待得罗郁病情稍轻能够醒来，便哭着喊着要爹爹妈妈。云台派本是俗道兼收，不禁婚娶，所以紫云观中自有女眷、小童前来逗小罗郁玩耍，罗郁渐渐地也并不觉得孤单寂寞了。他人既幼小，心性儿也只是一阵一阵的，不多久后便习惯了没有爹爹妈妈的日子。说起自己的名字，他只知道爹爹妈妈喊自己作“郁儿”，至于是哪个字，他却哪里知道？陆谦道长见过他衣袋里的半块圆玉，尚能辨认得出里面刻着那半个“罗”字，料知是他的姓氏，又见他他乖巧聪颖，便为他定了名字，写作“罗昱”。

光阴似箭，转眼罗昱已在云台山上生活了十数载。

这时正是正德元年的春天，绿水回环抱青山，飞花两岸香益浓。云台山上飞絮蒙蒙、万物始苏，片片嫩绿正始勃勃生机。

忽听得山间传出一阵清朗的笑声：“哈哈哈，二师兄，这‘四叶伏困草’是师弟先得了，看来今晚师弟的袜子又要劳烦二师兄洗喽！”说话这人十三四岁，一身洁白的素袍，身材高挑，眉眼灵动，隐有英气，正是这云台派排行第五的弟子月少陵，此刻他手中正拈了一株药草洋洋得意。

倏地白影一闪，月少陵面前已站定一人，这人装束与月少陵相仿，看来眉目清秀，只是面上显有憔悴苍白之色。此人正是月少陵口中的二师兄罗昱。但见罗昱手腕一翻，那株药草便已被他握在手中，手法甚是灵活。他微笑着朝月少陵扬了扬眉毛，道：“五师弟，我也刚采来一株‘四叶伏困草’，但不知道师弟采的那株却在何处？”

月少陵嘴角一扬，道：“这儿呢！”言未毕，右手已如电翻出，使一招“闲云野鹤”直取罗昱手中药草。罗昱身子侧仰，迅速将草药换在左手，右手即环爪擒拿，扣下月少陵右臂。月少陵道：“二师兄，你这招‘白云出岫’使得虽然妙，不过发力却有些不对，瞧我的罢。”他身形游动，滑出罗昱的擒拿，一侧身，亦使相同的招式锁了罗昱手臂，旋即右膀一振，罗昱手中的伏困草便已脱手。

月少陵微微一笑，伸展手臂去接，罗昱乘机抽身，扫腿攻他下盘，右手抓出，已执了伏困草茎，月少陵跃步腾空，一个筋斗翻起，同时握了伏困草叶，二人一加用力，那药草应之而断。

罗昱道：“唉，可惜，好好一棵药，却给你扯坏了。”月少陵道：“明明是你扯坏的，却要赖我，不管怎样，仍是我赢啦，可不许抵赖。”罗昱央求道：“好师弟，你便饶我一次嘛，我都替你洗了三日袜子啦，让我一次好不好？”月少陵道：“不好，还是你说的，耍赖是小狗，你是不是想做小狗啊？”罗昱道：“好啦好啦，谁跟你耍赖啦！不过呢，这棵药坏了，不算胜败，咱们再比一次如何？”月少陵摆手道：“不来不来，天都要黑了，再不回去师父要骂的。”罗昱想了想，道：“那么这样，咱们换一种赛法，看谁先……”月少陵忽然敛了笑容，皱眉道：“嘘，你听，有打斗的声音。”罗昱屏神细听，伸指道：“在那边，过去瞧瞧。”

二人悄没声息地掩将过去，伏在土丘后看时，但见不远处有一黑衣汉子，手执小型斧钺一般的兵器，身旁地上仰面躺着另外一个黑衣人，已然死去。黑衣汉子对面是一位白须老者，身后护着一个**岁的少年。那老者脚下有些虚，似乎是受了重伤。

但听那黑衣汉子狞笑道：“他奶奶的，死老头儿，你跑呀，你倒是再跑啊！害得老爷追了这么久，嘿嘿，还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啊！”老者恨恨地道：“士可杀，不可辱！你要杀要剐，尽管动手便了，老夫死不足惜，只是可恨，成家一门忠良，转眼就要被汝等狗贼残害。哼，你们这些狗奴才，早晚也要不得好死！”黑衣汉子怒道：“他奶奶的王八羔子，死到临头还逞口舌之快，你到阎王殿里骂去罢！”欺身攻向老者。老者一把推开少年，提起手中判官笔迎敌。但见一大一小两样兵器上下翻飞，只拆了十余招，那黑衣汉子便已占到上风，老者则步步退却，只剩招架之力。

罗昱看得心急，怒道：“这家伙是什么人，居然敢到云台山来逞凶？师弟，你功夫好，出去教训一下那个恶汉子。”月少陵看得真切，只道：“不用急，我看那老人的招式乱中有序，败退只是诱敌之计，应该伏有后招。”

果然，那黑衣汉子见老者无力反击，心中戒惧已去，连最后一分守势也撤了，招招进逼。老者见机，陡然招式一变，竟然俯身使出了云台派“孤星剑法”中的绝技杀招“太白经天”，判官笔自下突上，直戳向黑衣汉子腋下练门！

罗昱和月少陵看到此处，都吃了一惊，暗道：“这老人怎会使我云台派不外传的剑招？”

老者这一招“太白经天”本由判官笔的打法直接变成剑法，存在巨大的疏漏，但因黑衣人只顾急攻，浑然没有防备，被这突如其来的招式惊得呆了，非但不及反攻，连闪避也忘了。然而老者终是重伤之际，气力不济，这一下竟点偏了两寸，黑衣汉子急退数步，还是没能站稳，一个趔趄滚翻过去。老者拼死一击虽未能点中他的练门，却也令他惊魂甫定。

黑衣汉子喘吁着爬起来，骂道：“**的，老不死的混蛋，险些儿送了爷爷的命！”老者双手撑在地上，已经无力站起。黑衣汉子咬牙道：“嘿嘿……老头儿，起来啊，再起来跟爷爷拼命啊！”然而总是忌惮那老人的手段，不敢走近身去。老者带来那少年愤怒道：“恶狗子，只会乘人之危！”黑衣汉子道：“他奶奶的，**臭未干的小杂种也敢冲老爷这般说话，老爷先送你上西天！”纵身向少年杀去。

月少陵手中扣了几枚尖石，正欲作暗器打出，忽然剑影掠过，他身旁一个白影倏然闪出，只听得“当”的一声响过，黑衣汉子已被震退了三步，青光闪处，剑已被来人收入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