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

1、唐二忠拜别东家，赶车离开炮台。一步一回头，看着炮台方向，任泪水横流，哭泣了远去。

毛莠子和几个特务队的汉**，拉上疤瘌五的**体去掩埋。有两个特务摘下盒子枪，让别人捎回去，当下就不干特务队这营生了。汉**嘛，不敢呆在镇子上，也不能回乡，亡命天涯去了。

岛田刚刚让唐二忠同归于尽的气势震慑住，放任那凶悍的车夫离开炮台扬长而去，这阵儿回过神来。命令炮楼顶部的机枪瞄准大道远处的目标，还要拿这一手来最后要挟唐汉宸。

唐汉宸戟指痛骂，绝不屈从。

机枪开了火，连续几个点射。

炮台大院的伪**备队就都怔住；汉王镇大街上的商家住户也都**。刚刚的三声手枪，还听得像是炮仗，这歪把子机关枪，听得人心惊肉跳。唉，“清明无战事”，原来连这么一天安生**子也过不成。

就要到唐家山的沟口了，鬼子的机枪射程够远，**个打中了唐家大车。车上的火药“轰”地燃烧起来，惊了骡马。唐二忠猝不及防，控驭不住，大车翻下了道边的路沟。

唐二东刚要奔过去抢救，火药引燃了地雷导火线，几颗石雷突然爆炸。唐二东被火焰扑了脸，衣服也烧着了。驾辕的骡子被炸死，搭梢的小马子拐了一条腿。

2、唐家山迎灵的队伍走出汉王镇街口，鼓乐止歇。抬棺的杠夫们肩上吃重，甩开大步一路疾行。

卫德迈在教堂附近为保罗选了墓地，抬棺木的斜刺里去了小河**。其余三具棺木，回到唐家山沟里，去往各家坟地，分头

下葬。

回填墓道、堆垒坟包，安放石桌、焚烧纸幡，坟前插柳、墓后立石，还要最后**奠。各家都有自己家族的懂礼人物来主持，一位阴阳先生要跑几处坟茔作法，忙得脚不点地。

提前说好了的，三家的亲朋人众移灵安葬罢后，都到唐家大院来用饭。卫德迈在小河**那儿，离唐家大车着火爆炸的地点不远，听到了那剧烈的爆炸声。保罗落葬后，担心唐汉宸的安危，也匆匆赶来唐家山。

进了唐家大院，只见李开方、唐四爷还有何家老太太等已在现场，神色俱都戚然。唐二忠蹲在屋檐下，双手捂脸，泪水从指缝淌落。

卫德迈忙问：

“唐先生呢？”

唐四爷指指上房，长叹一声道：

“唉，汉宸料定鬼子不会放他回来，他是豁出命来上的炮台啊！”

众人进入上房，当地桌案上，是唐汉宸临行前留下的一幅书法。上写陆放翁的绝笔《示儿》诗：

死去元知万事空，

但悲不见九州同。

王师北定中原**，

家祭无忘告乃翁！

3、吕三太找到边区机关所在地，**们都忙，秘书科一位姓贾的干事接待了他。

吕三太就把唐家山发生的种种，详细汇报了一回。贾干事从普通干部食堂打了一份饭，算是招待过了**者。

边区机关工作忙，贾干事午后要往墙上写标语口号，下午还得参加报告会，匆匆送吕三太出来。

路过些依山而建的窑洞院，将他送到下山的路口。

吕三太再三请求：

“贾干事，你一定要把我说的情况反映给**。唐家山广大**群众，坚决要求枪毙大汉**唐汉宸！”

贾干事白净青年，留着机关干部时髦的偏分头，学着**派头，拍拍吕三太的肩膀道：

“三太同志啊，**起上次见面，你的觉悟是更加提高了。刚刚我给你讲解过了，像唐汉宸这样的地主分子，本来就是我们的**对象嘛。抗战时期嘛，充其量顶多算是我们暂时的同路人。他们哪里会**心抗**呢？竟然叫做什么 ‘一杆旗’，简直是胡闹嘛！趁着这次反扫荡战役的胜利，**决定拿下汉王镇炮台，扩大我敌后根据地。唐汉宸的汉**问题，到时自然会受到清算的！”

4、清明过后不两天，毛莠子敲着一面铜锣，哭丧脸子上汉王镇大街呐喊通告：

“镇上的商户居民听着，枪毙人啦、游街示众啦！”

天色阴霾，汉王镇大街气氛萧索。唐汉宸被伪军押解了，从炮台那面的街口走来，去往乱葬岗方向。

一家酒楼门首，抬出一张方桌，几家商户老板和镇上老者摆酒，要为唐汉宸送行。侯聚奎就让唐汉宸停下，听任老者们所为。

特务队几个汉**，煞有介事维持秩序，这时冲侯聚奎道：

“侯队长，这个恐怕不合适吧？”

侯聚奎不耐烦地挥挥手说：

“一面去！这是古来留下的老规矩，**有什么不合适？——来，上酒！”

桌上排开三个大杯，斟满酒浆。

唐汉宸神色泰然，微笑了连连揖礼称谢：

“众位乡邻，唐汉宸多谢啦！”

众人仿佛不**直视唐汉宸，但又知晓这是最后一面，目光里说不尽的万般情愫。

唐汉宸依次捧杯，虔诚祝祷：

“这一杯，敬献皇天后土！”

举杯过顶，然后恭谨**奠于地；

“这一杯，敬献列祖列宗！”

末了举起第三杯，向众人作了一个罗圈揖，尔后徐徐饮下，亮过杯底，说道：

“人生一世、**木一秋，无愧天地先人，唐某夫复何求！”

翻译官和两个行刑的鬼子兵到来，要给唐汉宸上绑、插亡命旗。唐汉宸问道：

“朴先生，敢问亡命旗上写的什么？”

翻译官展开亡命旗给唐汉宸看，一边说：

“唐先生，这亡命旗是我写的，汉字写得不好，见笑了。七个字，你老听好了——‘抗**分子唐汉宸’！”

唐汉宸拿过亡命旗看看，果然有“抗**分子”四个大字，乍然仰天大笑，声震屋瓦：

“哈哈哈哈！‘抗**分子’，这个名堂好哇！唐汉宸今番死得其所，进得了祖坟、见得起列祖列宗啦！”

随后，面容舒展安详，笑意盎然，从容就缚，慨然上路。

汉王镇民众泪眼模糊里，老先生脊背挺挺，步向大路远端。

远处，青天白云下，群山崛立。

5、乱葬岗方向，一声枪响。

有宿鸟惊飞，盘旋空际。

汉王镇外，突然有三支**炮升空炸响。接着，从汉王镇到唐家山的大路上，相隔几百步，就有一支**炮依次凌空爆炸。

炮声和沟里两岸山崖的回声，裹挟呼应翻**团圞，隆隆不绝，一路响到唐家大门。

炮声一路传来，唐家大门上，三声**炮炸响。

院里，搭了灵堂。

灵堂正中，悬挂了那幅笔力苍劲的《示儿诗》。

唐四爷、李开方、唐二忠几人当先，率众向唐汉宸牌位齐刷刷跪下。

李开方呐喊：

“唐家山阖村民众，为你老人家送行！”

与之同时，小河**教堂，悠扬钟声，响彻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