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将一个**人、三个中国人抓回炮台,其**别还有两个女人,岛田显得异常兴奋。口头大力表彰了龟尾中士和疤瘌五。
疤瘌五脸上麻点放光,夸张地表态永远忠于大**本**什么的。心里却看穿了**本人:
东洋小鬼子离家别口好几年,见了女人好**苍蝇见了血。唐家山的两个女人,被胡乱安上罪名抓来炮台,还不就是要她们当**?
但疤瘌五这回却是猜错了。
鬼子兵见抓回女人来,窃窃私语、窃喜窃笑的,岛田凶虎了面孔,当众叽里咕噜训话一通。没有直截惩罚士兵,狠狠赏了两个曹长龟尾和三木几个耳光。下令将外院两间东厢房暂做牢房,男女分头关押;伪军负责**,毛莠子按时送饭。
伪军和特务们,一时估不透岛田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岛田先在里院,对**军全体士兵做了长篇训话。随后,在他的上房中队部,召见了疤瘌五和警备队的中队长侯聚奎。
中队部的正面后墙那儿,除了写有“武运长久”的一面太阳旗,还有一幅本地的地图。岛田指着地图,耐心地宣讲了整个东方战场形势,随后讲到了本地形势。这样话题早已多次讲到,属于老生常谈啦。侯聚奎开始还直着腰背,后来松垮下来;疤瘌五一脸谄笑,笑得腮帮子发酸。
**军要打通东南亚航道,主要兵力去往南洋,放置在中国**的兵力有限,中**之间的战事进入所谓相持阶段。具体到本地形势,情况正是如此。**军占领了平川地面,**和八路则退守山地。除了军事扫荡,**方无法进一步扩大占领区,而中方只能持险固守,更其无法攻下山来。两下里就那么僵持着。
但,眼下形势发生了变化。**军偷袭珍珠**,**美宣战,太平洋战争爆发。中国方面认为,小**本四面树敌,尤其这回激怒了**山姆大叔,中华艰苦抗战终于纳入全世界反**同盟战线,中国有救了。而**方偷袭珍珠**大获成功,自认为尚且打破了**不可战胜的神话,更不把中国放在眼里。
岛田滔滔不绝、长篇大论讲了半天,这才说到本次行动。你两个想到没有?我们到底为什么要抓回这几个中国人?
侯聚奎和疤瘌五当即竖直了耳朵。
“一点,我们要用这次行动警告所有中国人:不要对**人抱有什么幻想。谁敢帮助**人,谁就是和**作对!”
疤瘌五连忙就又来捧哏:
“大太君说得对对的!糊涂油蒙了心,敢和咱们大**本**作对!”
岛田示意疤瘌五闭嘴,接着道:
“最重要的一点,我这回要拿下唐汉宸!让他服服帖帖听从我们的意志!”
说到唐汉宸,几年来确实成了岛田的一块心病。鬼子占领汉家山之初,就听说唐家山的唐汉宸是本地“一杆旗”。为人端方,熟读诗书,在民间极具号召力。汉家山成立维持会的时候,岛田曾经派出翻译官备了礼物登门,唐汉宸硬是不给面子,不肯出任维持会长。唐家山的村民,也给**伪政权这面交钱纳税,据说唐汉宸从中是做了说服安抚的功夫。但岛田始终认为,唐汉宸表面看似服帖,骨子里是“口服心不服”。
岛田讲到“拿下唐汉宸”,疤瘌五拿个棒槌就认了(针)**:
“大太君,我们特务队这就出动,立马将唐汉宸生擒活拿,绑上他来见大太君!”
岛田摆摆手,微微一笑:
“我要对唐汉宸动武,岂能等到今天?‘用兵之道,攻心为上’。我要他自己主动上炮台,乖乖求到我的面前来!”
疤瘌五眼珠骨碌的,一时不知如何捧哏儿;倒是侯聚奎几分明白:
“两个女人抓上炮台,唐家山还不炸了锅?估计唐汉宸总得亲自出面啦!”
岛田给说中心思,坐回椅子上去,手指在桌上敲着鼓点,好生惬意。
2、唐家山的村民两头纳税的**子,已经熬了几年。不能叫“过**子”,只能算“熬**子”。
这一带,地处吕梁山,抗战以来八路军建立了晋绥边区。唐家山就在边区的边边上,和**本鬼子的占领区接壤。边区**要大家缴公粮,咱的队伍咱的**嘛,大家自然得缴。可唐家山原本归属山下的汉王镇,汉王镇成立了**伪区公所,也要让村民纳税。少数户头嚷嚷过要抗税,老百姓赤手空拳,怎么抗?汉**们诈唬说,胆敢抗税不交,**本人就要出发来**放火。老百姓嘛,什么样的**月都得过。两头缴税也罢,但求一个平安无事。
赤贫户头,像吕三太那样主儿,吃了上顿没下顿,莫说两头缴税,连一头都不肯缴。嘴上还要说:
给**本鬼子纳税,就是汉**!
说也只能紧他说。唐汉宸名下地亩多,连那些人家的**一并缴纳罢了。
这样的**月何时是个头呢?惟愿咱的抗**队伍多多打胜仗,盼着有那么一天打跑天杀的**本鬼子。前两天,通文识字的唐汉宸,听说了美**开战的消息,还给村人讲说过“咱们中国得道多助、哀兵必胜”的道理。
道理归道理,抗战胜利尚在遥遥无期。眼下的现实是,那消息犹如晴天霹雳:两个女人,还有唐小顺,没来由地被抓上了炮台。
周边村社,无论男女,凡给抓上炮台的,例子多多,多半是九死一生。人命关天,唐汉宸哪里还能坐得住?唐家大车送罢娃娃们,唐二忠刚刚带回那惊人的消息,唐汉宸不等事主登门,先就主动上安如玉婆婆这儿来了。
安如玉的母亲,说来还是唐汉宸的一个远房堂妹,嫁到外村;安如玉嫁回唐家山,称呼唐汉宸“舅舅”。唐家山,唐姓是大姓,安如玉婆家姓何,唐汉宸顶着娘舅的名头,平常与何家老太太以“亲家”相称。何家的家道也还殷实,老太太中年守寡,守盼着一个**养小子长大**。那后生颇是长俊,考到省城太原去读师范,眼见是一派锦绣前程。待七七事变之后,**本鬼子进犯山西,那后生拍案而起,投笔从戎当了**。国难当头,如此壮举颇得唐汉宸的夸许。今年入夏,那后生刚刚升任上尉、相当一连之长的军官,逆不得**严命,告假潜回唐家山完婚,说来安家是双喜临门。谁知战场上果然是**不长眼,在一次和鬼子的遭遇战中,竟然饮弹毙命。
男人为国捐躯,安如玉尚还年轻。该守还是该走?娘家人颇费踌躇。失了**生子,好**塌了天,安家老太太又哭又吼的,几近疯癫。不用外人评断,婆婆这么个样儿,安如玉自己就不能说那再嫁的话题。婆媳两个暂先便那么相依为命。
过了不多**子,细心的女人们发现,安如玉的脸色身姿有些变化,原来竟是怀孕了。更细心的女人们掐着指头算,安如玉的身子果然是入夏成婚那几天有的。这么一来,寡妇老太太和寡妇儿媳的**子,仿佛有了新的盼头。安如玉言语不多,但也给舅舅和娘家人把话讲在了明亮处:我怀上了他的骨血,说下天来,我也得给他留下这一点血脉!
唐汉宸连连点头。外甥女话语讲得刚骨,纯然一派人情天理呀!
这样的一个媳妇被抓上炮台,何家面临的局面无疑便是雪上加霜。唐汉宸来到何家,得知方才老太太急火攻心闭过气去,几个邻家女人帮着舞弄,刚刚还阳醒转。见了唐汉宸,老太太就哭出声儿来了:
“我好命苦呀!我老婆子的光景咋过呀?我那亲家呀,你得往回救我那贤良的媳妇呀!”
女人们就都来看唐汉宸,一边叽叽喳喳:
“老太太哭出来就好啦!”
“这一家人寡妇失爷的,这可咋办呀?”
“他汉宸叔,可就全凭你啦!”
唐汉宸也只得先拿一些话语来安慰:
“亲家母,你先不要急,可不敢病倒了。如玉是我的外甥女,我自然要想办法救她。还有樱桃那媳妇子,我这就上开方那厢,和他合计合计,看看怎么办?恐怕是得上炮台交涉,该着我去,我就去见那鬼子的大太君。听听鬼子到底要个什么条件才肯放人。是要钱?还是要粮?”
何老太太赶忙表态:
“亲家,只要救回我那媳妇,我老婆子就是卖房卖地都没二话!”
3、出了何家,半道上唐二忠迎着东家,说教堂杂役来家里传话,卫先生估摸唐汉宸定会上炮台交涉,特来相约出动时间。家里大车备好,牲口喂过,老夫人开了柜,也已经数好了四百现大洋。唐汉宸点点头,主仆两人就一道上李开方院里来。
李家小**院,一色石砌窑洞和院墙。南墙根儿,一盘石磨上,吕三太“刷啦、刷啦”的正在磨一柄生锈大砍刀。
李开方凶虎了脸面,拎出煮饭铁锅,在房檐下的石阶上摔烂,用铁锤将铁片敲成小碎块,正往长管子**里灌铁砂。
两条后生,瞟眼看看来人,都不说话。
唐汉宸看看这场面,就问:
“后生家,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吕三太还是只管磨刀;李开方恨恨地说:
“樱桃让鬼子抓走,我这光景是不能过啦!民兵队今黑夜上炮台去抢人!”
听得这样莽撞主张,唐二忠**不住接言:
“你们民兵队,拢共一杆鸟枪,上炮台抢人,这、这不成吧?”
吕三太直起腰身,瞪着唐二忠:
“怕死不抗**、抗**不怕死!像你这号软骨头,不肯参加我们民兵队、我们民兵队还不稀罕呐!”
听得如此话题,唐二忠也立起眉眼,立马就要开言顶镦;唐汉宸咳嗽一声,二忠就把话咽了回去。唐汉宸不朝吕三太,只冲李开方来过话:
“我说开方呀,咱的人被抓上炮台,谁心里能不着急?可咱们要救人,不能逞一时的血性啊。民兵队十来个人,就打上百十号人,没有硬头家什,能不能攻进炮台?救不回人来,再搭上几条命,合适不合适?”
李开方将**倚在窗台那里,摊开两只手:
“依你老叔说,还能怎么办?”
“如玉家老太太,我刚刚也见了。我应承了老人家,我这就打划上汉王镇,到炮台上找那**本人的大太君交涉。看人家肯不肯放人、或者要个什么条件才肯放人?”
不等李开方回应,吕三太那儿又戗着话茬顶回来:
“指望**本鬼子放人?哼,你唐汉宸有多大的面子?你和**本人有什么交情?”
唐二忠再也**不住:
“那依你吕三太说怎么办?扛上一个生了锈的大刀片子,**本鬼子就让你吓住啦?——东家,咱回家歇着去。救人的事,咱们等着看人家吕三太的!别人家的事,倒要东家你反过来求着替他们去出头啦?”
这么一说,吕三太哑了。李开方也不知道该怎么收场,抱着膀子蹲到房檐底。
唐汉宸末了说道:
“开方,老叔这么说吧。樱桃的事,虽是你的家事,在我唐汉宸眼里,就是咱唐家山的事、是咱中国人的事。能为大小吧,总得尽我的一份心力。成与不成,开方你先多少耐住点性子,我这就上炮台走一趟!”
4、唐家山在一道山沟里,从村子到沟口有那么三四里。沟口就能望见汉王镇了,一条大道明晃晃,也有三四里。在唐家山和汉王镇当间,离大道不远处的一处向阳的山**,村人称作小河**。卫先生主理的教堂,就坐落在这儿。
唐家大车出了沟口,卫先生已经候在路边。见他包扎了右手的手掌,唐汉宸自是免不了询问伤情。
在唐汉宸眼里,卫先生积年给周边村民诊病送药、救助孤苦,多有**举,而且是个读书人。不惟天文地理**自己懂得多,便是四书五经也多有涉猎。对这个**人,心中一向存着几分敬重。平常多有往来,两人算是心知。卫德迈也是料定唐汉宸会为村人出面上炮台,所以才让杂役进沟里特别去相约一块出动的。
一路上,卫德迈一再表达他对几位**良的中国人的歉意。只是出于**意帮助教堂方面转移孤儿,反倒因此惹祸上身,卫德迈表示,一定要承担责任,不惜以身相代。
两人说着话,揣测着今番上炮台的种种可能的结果,汉王镇炮台不觉已是遥遥在望。
炮楼顶上,望远镜里,一切早已尽收眼底。岛田摘下望远镜,嘴角现出得意的笑容:唐家山的唐汉宸,还有那**人卫德迈,果然不出所料主动登门来也。
炮台大院在镇子边上,控扼平川通**大道。大门冲着山岭方向,一道壕沟横亘,依**吊桥出入。一般情况下,吊桥白天放下、夜间扯起。
快到正午时光,吊桥平放,大门却紧闭着。唐家大车离开通**大道,直奔炮台方向过来的时候,卫德迈还用树棍挑了一方白手帕。示意前来交涉,免得误会。
大车上了吊桥,大门那里疤瘌五手下几个汉**扬手要大车止步。唐二忠在车辕那儿插好鞭杆,当先上前交涉。
汉**们煞有介事的,将唐二忠搜身一回。然后招呼唐汉宸卫德迈近前来,也要搜身。
唐二忠说:老五,队长,你们不能对两位先生动手动脚吧?
疤瘌五脸上麻点耸动,皮笑肉不笑的:
“唐先生、卫主教,对不起啦!**定下的规矩,咱特务队不得不然。”
搜身过后,大门还是不开;疤瘌五手掌心朝上,向唐二忠作势要钱。
唐二忠故作不解。疤瘌五另一只手,做出捏着银元样子,嘴边吹吹,拿到耳边听听。唐二忠便说:
“两位先生来见大太君,有要事交涉,特务队这是要挡驾呀?”
疤瘌五回道:
“挡驾不敢。说白了吧,这叫‘**好见、小鬼难求’。我不过是给弟兄们讨个烟钱而已。”
“你说的是**吧?吃喝嫖赌,老五你这点底子,本乡地面谁不清楚?”
说到了“底子”,疤瘌五僵板了脸面:
“哈哈,你唐二忠算是说对了。本乡本土的,谁的底子也瞒不了人。唐家大少,现任**少校;唐家二少,在八路军边区当副部长;唐汉宸老先生,银窖里三万现大洋****献给了八路军抗****。这些事儿,满汉王镇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东家的几万大洋,那是我家二少带人来抢走的……”
“抢走的?那叫明抢暗送!这点把戏瞒不过这麻脸老五。顾及乡亲面子,我不在**面前多嘴多舌罢啦!”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唐汉宸当下指令:
“二忠,别废话了。拿钱!”
唐二忠从腰带里层兜肚里,掏出十来块银元递上。疤瘌五搁手心里掂掂,笑得疤瘌横斜的:
“嘿嘿,这不对啦!——里边的,开门!”
大门吱呀呀打开,疤瘌五扯嗓子通报:
“唐家山唐汉宸先生、小河**教堂卫德迈主教,拜见大太君啦!”
迎着大门,当院里以龟尾为首的十来个鬼子,手持棍棒分列两厢,摆下了一个棒子阵。
唐汉宸卫德迈一时错愕,相互对对眼儿。
**人朴姓翻译官,原本和两位先生都知会过的,此时面无表情,大声发话:
“太君有令,小河**教堂发生**传教士和中国民众对抗**事件,不可饶恕!你们要见大太君,听好了——必须从这棒子阵中爬过去!”
唐汉宸和卫德迈面面相觑。
卫德迈面肌哆嗦,默默沉吟一刻;自言自语的,仿佛要自我解嘲:
“愿上帝饶恕卑微的罪人吧!”
说着**个爬下来,那只受伤的手掌不能着地,用肘拐支撑着,噘着屁股,狼狈万状爬过了棒子阵。
鬼子兵们倨傲蔑视,一派**威得逞的样子。
堂堂卫德迈先生竟然就爬下了!当时唐汉宸心里是五味杂陈。**本鬼子,欺负人欺负到家啦!
疤瘌五在一面嘻着脸,劝导唐汉宸:
“唐先生,这就该着你啦。依我说,你老就**屈点儿。免得皮肉吃苦。”
唐二忠在一旁,急得直搓巴掌;他是又怕东家吃打、又怕东家**给鬼子爬下。
唐汉宸定定神儿,整整身上的棉袍,泰然走进棒子阵。
出乎意料,鬼子愣神片刻;龟尾咕噜了一句什么,棒子队即刻棒落如雨点。
唐汉宸肩背腰臀,连连吃打,被打得趔趔趄趄。
卫德迈在那面几乎不能再看;
突然,唐二忠怒吼着冲进棒子林:
“‘有理不打上门客’。**本鬼子!你们**是不通人情、不懂礼数、不**类!”
唐二忠那铁塔大汉,冲到唐汉宸跟前,伸臂抵挡棒子护住东家。当时有棍棒在肩膀上打断。
龟尾见状,怒吼着抡起棒子朝唐二忠脑袋上招呼;二忠胳膊一揽,夺过棒子随便一撅,给撅成两截。
龟尾暴怒至极,作势就要拔刀;
这当口,那翻译官说了一句什么,上前拦住龟尾,接着指指炮楼那儿。
炮楼顶部,岛田居高临下观看院里情形,此时向朴翻译官做个手势。
翻译官冲着两位先生微微一笑,礼貌点头:
“唐先生、卫先生,二位里院请!”
5、跟着翻译官,唐汉宸和卫德迈进了里院。在过道上,已经听得里边有鬼子“呀它呀它”的呐喊声。
头回进炮台大院,未免张看院内情景。两人这便看见了传言中鬼子拿活人练刺杀的场面。
墙根木桩上,保罗和唐小顺被绑定,勒着嘴,只是没有蒙眼。在三木曹长监视下,有**本士兵对着目标练刺杀,只是还不曾伤及身体。
看到唐汉宸、卫德迈,保罗和小顺子不禁挣扎扭动开来。小顺子眼神惶惶,口腔里发声,分明是在呼喊什么。
见了这般场面,两位先生情不自禁就要过去;三木曹长不言不语的,用枪刺拦住了。
翻译官拍拍手,指指上房:
“二位上房请!”
进了上房,翻译官先向二人介绍:
“二位先生,这位是大**本**本地驻军最高长官岛田中尉!”
随后,用**语向岛田介绍了唐汉宸和卫德迈。
三间上房,两明一暗的格局。正对房门,一方桌案;桌案后,墙上是那面写着“武运长久”的太阳旗;旗帜两侧,则是写了“东亚共荣、王道乐土”的字幅。一边还有地图,道道画画的。
岛田在桌案后边站着,阴鸷的面孔此时漾出快意的笑容:
“在下十分期待此次会面。一个大**本**的军人,一个**传教士,还有一个中国的乡绅,这简直就是一场极富代表性的聚会!”稍停片刻,好像颇是欣赏这番开场白的意思,“我断定二位一定会屈驾前来,因为你们有人在我的手里!”
岛田说的不假,两个来客都未置可否,等候下文。
岛田接着道:“二位对我大**本**的棒子阵,印象一定很深刻吧?”
唐汉宸与卫德迈对视了一下,依然没有应答。
岛田从桌案后边绕出来,走前两步:
“方才的‘迎宾’仪式,是我特意布置的。而我果然看到了二位的超人风度。卫德迈先生,十分**屈地爬过棒子阵,但你并非**心服软。你这个**传教士,很难对付!莅临敝处,不知卫先生有何见教?”
卫德迈准备了一番话语,此时终于有了讲在当面的机会。礼貌地点点头道:
“岛田先生,本人作为教会任命的本堂司铎,全权主理小河**教堂一切事务。教士保罗,是我的属下;两位**良的中国妇女,是教堂的临时雇佣。还有那个唐小顺,还是个孩子。如果他们做了什么贵军认为有所不妥的行为,责任也完全在我。我恳切请求岛田先生放人;如果贵方一定要抓人,可以把我抓起来!”
岛田听罢卫德迈的陈述,微笑回应:
“卫德迈先生不愧是中国通,汉语讲得字正腔圆、条理分明。”
但岛田并没有正式答复卫德迈。撇下卫德迈,回头对唐汉宸讲话:
“汉王镇周边一带,都说唐汉宸先生知书识礼,为人处世是地方的‘一杆旗’。今天岛田第一次见到唐先生,有幸瞻仰了先生的气节风度。一把年纪,宁可挨打,‘士可杀而不可辱’,这样的器度和我们大**本的武士道精神,颇为一致。在下非常佩服、非常欣赏!”
说罢,还对唐汉宸鞠了一躬。
唐汉宸礼尚往来,抱拳回之以中国揖礼:
“岛田太君谬奖了。唐汉宸一介乡野**民,不敢说有什么器度精神。只是受了村民所托,不揣冒昧,无论如何得把话当面讲给太君。村里的女人们,寻常给教堂里干点杂活、挣几文工钱;这些活路可不可做、这份工钱能不能挣,承蒙村民们看得起我,都要听我的主意。帮教堂干活,放话同意的是我唐汉宸,结果受害的是村民。这叫人如何能够心安?其中一个女人,还怀有身孕。老汉我恳请太君放了他们!要处罚,罚钱或者蹲班房,请太君唯我唐汉宸是问。”
岛田看看卫德迈、看看唐汉宸,在堂屋当地踱步言语:
“好,好。一个**人,不怕负责;一个中国人,勇于担当。——够啦!不要在我面前充好汉啦!”
岛田停止踱步,回到桌案后,手撑桌面,阴鸷了脸子:
“几十年来,欧美列强觊觎东方,其狼子野心是实现全亚洲的殖民化!在此危急存亡之秋,我大**本帝国迅速崛起,始而进入中国、继而毅然对英美等同盟国宣战,就是要从殖**义的手中解救亚洲、解救中国!以实现**,最终建造大东亚王道乐土!你们中国人愚昧无知,看不到这一点,乃至忘恩负义,竟然帮助我们共同的敌人**人!”
岛田讲到激动处,指节“咔咔”敲响桌面。
“你们两个都看到啦,院子里绑着的两个人,并没有立即处死。按说,公然对抗**的军事行动,本应格杀勿论!还有,**女人,既然能为**人提供服务,更应该为我们帝国将士提供任何服务。我们没有动她们一根手指头,非常优待。唐先生你不妨想想:这是为什么?”
岛田盯视着唐汉宸;唐汉宸不知就里,一时无可回应。
岛田转头吩咐翻译官:
“朴翻译官,下去再次传达我的指示——继续优待两个女人。她们什么时候进入慰安所,听候我的命令!”
听到“慰安所”三字,唐汉宸和卫德迈当下面色有变,极度不安。
而这正是岛田所期待的效果。
外院这里,两位先生进里院拜会大太君的时节,唐二忠和疤瘌五正在抽烟聊搭。
唐二忠**旱烟袋,疤瘌五叼着纸烟,在西边屋檐下指指划划。东房两间屋子外,房门反锁,有伪军值岗。
疤瘌五得了唐家大洋,心情不坏,炮台大院里的安排布局,给唐二忠来了个知无不言:
“这一溜七间西房,警备队侯聚奎手下人多,占着五间,咱特务队占着两间。东房那面,开门的那几间是伙房;锁着的那两间,本来是库房,现如今算是牢房。你问到你村的女人,关进来这才半天,**本人倒是还没有动粗。我在一面儿揣测,大太君分明是给唐老先生留着面子,就看你们东家识相不识相啦!”
看见翻译官从里院走出,疤瘌五当即伪装与唐二忠对火,然后高声发话,像是说给翻译官来听的:
“老五我明着对你讲,假如唐汉宸他不乖乖答应大**本**的条件,两个女人******的干活!”
里院中队部,两方交涉还没有结果。
岛田在桌案前自由踱步,手之舞之的:
“当今世界,弱肉强食、强者为王。占领者,是占领区的唯一主人;战胜者,是战败方的主宰!”
卫德迈轻声说道:
“愿上帝饶恕你的狂妄。”
岛田听到了,蓦地停止踱步,逼视了卫德迈:
“你给我闭嘴!你们欧美列强横行全球,包括野蛮侵夺了印第安人的广袤土地,这个时候你们的那个鬼上帝哪里去了?”
卫德迈口中嗫嚅,在胸前连连画十字;
末了,岛田脸色冷硬,向唐汉宸开出放人条件:
“唐先生,我已经一再苦口婆心,你应该体会到我们大**本**的无边宽仁。包括你主动带来的几百银元,请你原封带回。因为这不是钱的问题,而是你们唐家山民众是否对****心服膺的问题。只要你出面说服民众,肯于和**好生合作,岛田我可以放人!”
听到“可以放人”四字,唐汉宸心头猛一悸动;神色不变、口气淡然问道:
“如何合作,老汉请太君明言。”
几项条款,岛田早已想定,当下更不啰嗦,条理分明,侃侃道来:
“第一,唐家山村民,保证和八路断绝往来,自即**起,永远解散民兵队!”
唐汉宸倾头恭听,面无表情;
“第二,交出民兵队首恶分子,或者促其前来炮台自行投案!——如能自行投案、**心悔过,大**本**可以既往不咎!”
唐汉宸还是仔细倾听,当下也只能不置可否;
岛田最后陈述第三条:
“自汉王镇成立了维持会,周边管辖村落,名义上也都答应了维持**;是不是**心维持,本人心里一清二楚。我说的第三条嘛,请唐汉宸先生公开出任本镇维持会会长,克**宣告四乡。做到以上三条,**言而有信,立即放人!”
听罢三项条款,卫德迈先就替唐汉宸急了,条件如此苛刻,分明强人所难。扭头来看,唐汉宸依然面不改色,从容答复道:
“岛田先生所言三条,有两条牵扯到村民公众。老汉我总得回村听听公众的意见。”
岛田最后说:
“请唐先生尽快决断,及时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请不要辜负大**本**特别对你的无边宽仁!”
仿佛是要显出亲疏有别吧,岛田回头对卫德迈凶虎了脸子:
“**美之间宣战,我方已经通告美方:在华传教士必须限时离开中国。汉王镇炮台不希望再听到你那儿传来的钟声!——来人,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