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当**午后,有关村人不约而同前来唐家大院议事。
唐家山数十户人家,最数本村首户唐家大院宽敞。里外两进院落,一色青砖卧地。院里此时摆了条凳之类,人们站坐不一。
多少年来,唐家好**成了村人议论大事的议事厅。举凡关乎村中公益事业的话题,拦河打坝、修桥补路、立碑修庙、求雨赈灾,等等,无不在此议论争执;末了千棰打锣、一棰定声,由唐汉宸拿个最后决断。何况今**村中出了人命关天的大事,唐先生刚刚上炮台交涉归来。
来人有民兵队长李开方,吕三太、二毛蛋等五六个民兵,何家老太太有女人们帮扶了,也在坐。
唐二忠光着半边膀子,唐家长辈唐四爷,在用点燃的艾蒿楆子帮他熏疗肩臂上的伤处。
唐汉宸在上房疗伤,众人群龙无首的已经吵吵了半晌。这时分李开方表态说:
“**本鬼子开出的条件,不止一条;要是单单一条,哪怕我李开方上炮台,让他们枪崩**,能把几个人都换出来也算!”
吕三太首先就反对:
“那不成!身为民兵队长,你要上炮台向鬼子自首投案,我吕三太头一个不答应!”
何老太太只是一个劲念叨:
“天杀的**本人咋就那么不说理?我家如玉还怀着身子,他汉宸叔登门求告,就是不肯放人呀!实在不行,我这土埋半截的老婆子,替我家媳妇**!”
吕三太属于那种炮筒,发话便是抬杠:
“你这老太太,一口一个你家‘如玉’;唠叨了半天,一句有用的也没有。”
老太太撇撇嘴说:
“你后生有用!**本人请他汉宸叔当会长,咋没有请你去?”
说到“维持会长”,吕三太更是跳了起来:
“我吕三太把话撂在这儿:谁敢给**本鬼子当维持会长,那就是汉**!看我吕三太的大刀片子答应不答应!”
听得吕三太的话茬儿冲着东家来了,唐二忠发了话:
“哼,伤疤不在谁个身上,谁个不觉疼。东家出面上炮台,浑身上下挨了多少棒子?说他是汉**,手拍胸口问问良心吧!”
吕三太还有难听的:
“那是他自己当自己是个人物,自个去找着挨打。我吕三太可没请过他上炮台!结果怎么样?腆着脸去求告**本鬼子,丢人败兴,屁用没有。——队长,咱不用在这儿磨牙费嘴啦,今黑夜就上汉王镇救人!”
唐二忠还是鼻子里喷气:
“哼!从鬼子手底往出抢人,不是上地里摘瓜,说得轻巧!扛上个铁锈大刀,吓唬哪个割**的?”
吕三太跳起来,要和唐二忠放对干仗;四爷瞪了他一眼,烟锅子点点李开方:
“开方,你是队长,不用尽听大伙儿瞎抬乱侃的了。你归拢归拢大伙儿的意思,先拿上个主张;随后到底如何办,咱们再看汉宸怎么说!”
李开方清清嗓子,说:
“三太和二忠,你两个不用抬杠,我看你们说的都有几分在理。我不兴去自首,汉宸叔也不兴去当什么维持会长;事到如今,唯有咱们民兵队想办法往出抢人了。这么大的事,往下咱们总得听听汉宸叔的主张。”
众人便一齐扭头去瞅唐家上房堂屋那里。
唐家上房,两明一暗的格局。右首后墙,供着祖先牌位;正中**墙,是“天地君亲师”牌位;条几方桌,传**摆设。
桌上点着煤油罩子灯,唐家老夫人正用棉花沾了烧酒点燃,给男人擦抹疗伤。看着老头子的伤势,好不心疼:
“看看,看看,红伤黑疤的,叫鬼子打成个啥样儿?一把年纪,村里的事儿,劝你少出头吧,你哪能听得进去?”
唐汉宸知道老伴向来也是极明事理,这般讲话无非出于关心。给老伴开解道:
“村里公众的事情,多少年来都是咱家出头,也是村人看重咱家几分。这回唐家山出了大事,说来可就是人命关天,唐汉宸能缩脖子不管呀?况且,小顺子是你我收养下的,小孩子给抓上炮台,也算咱的家事。”
老伴想想也是。唐小顺算是唐汉宸本家孙辈,五六岁上爹妈得了伤寒双双故去,是唐汉宸花钱抓了两副汤药,救活娃娃一命。所谓救人救彻,唐小顺成了孤儿,唐家当成自己的孙子,收留下来。
老夫人一边搓抹伤处,一边咬牙切齿:
“**本鬼子下手可**狠!这不是要人的命吗?”
唐汉宸淡然一笑:
“呵呵,他要**是要你老汉的命,还用得着摆什么棒子阵?鬼子那阵势,不是要把你打死,那是要把你吓住,逼着你软了骨头低了头。哼,我唐汉宸宁可叫他打死,终不能被他吓死!”
“谢天谢地,活着回来就好!”
唐汉宸却叹息一声:
“唉!鬼子放我活着回来,那是要我应承他那条件呀!这事说来**是叫人犯难!”
“鬼子提的那条件也是万恶。民兵队解散吧,就说是解散了;叫开方投案吧,也能说成是连夜跑掉啦!可这末了一条,叫你当啥维持会长,这不是按住葫芦抠籽儿、神像头上抹**嘛!”
说到“维持会长”这敏感话题,唐汉宸肃然了:
“国难当头,我唐家子弟都给祖宗长脸,大小子致忠参加了**、二小子致文投奔了八路;方圆左近,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我老汉反倒能去伺候了**本鬼子?哼,鬼子岛田他也太把我唐某人瞧扁了!”
“那是说下天来也不能!——可是他爹,小顺子和两个小媳妇在**本人手里呀!天杀的**本鬼子,这是要活活把人逼疯呀!”
疗伤一回,唐汉宸起身舒展一番腰背:
“好啦,收起家把什吧。我看后生们也吵吵得差不多啦。你给咱好好炒几个硬菜,把老汾酒搬出一坛子来,后生家血气方刚,说不定**个抢出人来!”
2、众人在院子里吵吵的时节,唐汉宸一边和老伴聊搭,一边已在心里仔细盘算思谋。
事情明摆着,为今之计恐怕也只能冒险一试了。女人们落入鬼子手里,岛田嘴说优待,即便一时性命无忧,谁敢保险不会出别的鬼弊?这时分,再要拦着后生们,可就没有道理了。只是,上炮台抢人,毕竟太过凶险。唐汉宸处于那样一种身份地位,势不能事前甩手躲清闲、以便事后有所推诿。既然只剩下冒险抢人这一条,唐汉宸除了大力首肯后生们的勇气魄力,还尽量从旁完**弥补,使行动计划尽可能周密一些。
傍晚时分。下院东厢房唐家餐厅里,一盏马灯悬在梁上,照亮餐厅。
七八个后生狼吞虎咽地用餐,接近尾声。唐家老夫人和帮厨妇女还在往桌上端大饼、上大烩菜。
唐汉宸靸鞋腰带,一身短打,再次给将要出动的众人提醒:
“从鬼子驻扎的炮台大院往出抢人,非同小可!怎么拱开后墙、谁负责冲进去救人、谁在外面接应,你们都记好了?”
李开方最先吃罢,手里拎起那杆鸟枪:
“炮台大院里的情形,咱们的人关在哪个屋子,二忠都细细给大家说了。”
唐汉宸接着叮嘱:
“后生们,咱民兵队刚刚成立,没有见过正经阵仗;武器呐,拢共一杆鸟枪。三太是一员猛将,你可千万记住了——咱的任务是救人,不是和鬼子拼命。”
吕三太摸摸脖颈,憨憨一笑;
唐汉宸随后说到自己的任务:
“但愿咱们救人成功,可谁也不敢说这事手拿把攥。我估摸大伙儿无论救人成与不成,鬼子恐怕是要追击;我呢,赶上大车在汉王镇外头的路口接应。”
二毛蛋说道:
“汉宸大爷,犯不着你也出动吧?寻常也没见过你赶车呀?”
唐二忠笑一笑:
“二毛蛋你见过啥?咱东家是腿脚跑不赢年轻人,耍鞭子、使牲口,谁不知是咱唐家山的头一号把式?”
二毛蛋还有不解:
“就算鬼子追出来,我们跑起来,不**大车快?”
唐二忠便接着分说:
“要是救出樱桃如玉他们来,她们能不能跑得动?东家料事,**咱们长远!”
唐汉宸拦住二忠:
“二忠平常不是赶车吗?这回他另有要务。我要他埋伏到炮楼子的另一头。大伙儿撤退的时候,二忠在那头,把**炮和挂鞭一气点着,或者能起到些扰乱鬼子的作用。”
墙角,立着十来根绑好**炮的木棍,还有一只空煤油桶。
唐汉宸看着大家都吃好了,招呼老夫人给大伙儿上酒:
“老婆子,搬上酒坛子来!”
帮厨的女人们抱着老酒坛子上桌,摆开一溜空碗;二忠抓住坛子口,举重若轻,不撒不漏斟酒入碗。
唐汉宸当先端起酒碗:
“鬼子遭害,庄稼人不能安生种地过光景,这叫逼上梁山。——来,干!”
灯影里,众人端起酒碗。
3、正应了“无巧不成书”的说法,或者说战场上的情势瞬息万变,非是任何先知先觉能够把控——当唐家山的民兵出动,要来偷袭炮台的时候,**军也正在准备出动。
太平洋战争爆发,**方偷袭珍珠**大获全胜,**本举国欢庆,被****化的民族情绪空前高涨。但在中国,由于**对**宣战这一全新情况的出现,**论彻底破产,抗战必胜的信念亦是空前高涨。面对同一件事情,敌对两方竟然都在欢欣鼓舞。说来有些不可思议,但历史的**实就是那样。
夜里。炮台大院,**军起居间内,屋顶悬挂汽灯,满地榻榻米,**墙位置摆放着取暖的火盆;打整好的背包、饭盒、**带,还有枪支,立在一边。
除了在炮楼顶上值岗的士兵,**军全体官兵都集中在这儿,一律跪坐在榻榻米上用餐饮酒。
桌案上杯盘狼藉,满座人人酒意。
原来,岛田突然接到上级命令,要汉王镇炮台抽调部分驻军兵力,去参与目前对八路军晋绥根据地的扫荡行动。当时的**军,士气正高,多数军士,宁可上前线作战立功,多半不乐意枯守炮台,几乎无仗可打。龟尾和三木争抢一回,结果还是龟尾得到了参加扫荡行动的机会。等天亮便要出发,炮台上摆酒,是为龟尾中士和一个班出征士兵践行。
岛田斟满清酒,向龟尾和士兵致意:
“趁**和****军正面作战的机会,八路军在山西的势力迅速扩张。在我们的占领区,在我军的侧翼,**绝对不能放任八路坐大!新近**捕捉到了晋西北八路主力的动向,已经开始了合围扫荡。龟尾君此次带队奔赴火线,预祝各位多多杀敌、战场立功!”
跪坐的龟尾,此时挺直腰身,然后深深鞠躬:
“承蒙中队长的信任和厚爱,让属下有到第一线杀敌的机会,龟尾宣誓效忠天皇、视死如归!”
岛田摆摆手:
“上火线之前,诸位尽可放松一些,小小醉酒,没有关系。”
**军相互敬酒,解襟袒怀的,渐有喧闹,岛田只是微笑。
这个时候,李开方他们避开大道,从野地里偷偷潜入镇子。大家都没经过任何实战训练,人人心跳如打鼓,相互听得见压抑的喘息声。谁的鞋子踢动一块小石子,都怕叫鬼子听见了。
哪条巷子里,有看家狗在鸣吠。对付这个,村人有经验:扔去一块干粮,那狗就不再吭声。
在房屋的暗影里,大家渐渐趋近炮台大院。夜幕映衬下,已经隐约看见炮台的顶端、院落的屋脊鸱吻。
吕三太和二毛蛋抬着一根车轴似的木桩,喘气声“呼哧呼哧。”
弯弯绕绕的,终于到了炮台大院后墙根儿。李开方斜揹了**,示意众人掏出小铲等工具,按照行动计划开始小心翼翼挖取砖块。行动计划,说来简单不过:就是挖去大院后墙的外层砖块,然后用木桩猛地撞击墙体,撞开一个大口子,然后舍命扑进去救人。
与之同时,在大院前面耸立的炮楼的那头,旷野里有一处乱葬岗。土坡起伏、坟包高低。唐二忠**自潜伏在坟包后,身边摆开绑着炮仗的木棍,煤油桶拴在一棵灌木上;怀中一根艾蒿,火头隐隐绰绰。
从此处望去,只见炮台高耸,顶部有人值岗。
间或,有探照灯扫过,唐二忠赶忙低伏了身姿。
当下情景,是李开方等人不知道炮台里**本鬼子的任何情况,只要掏开后墙,便要冒险行动;唐二忠这儿等着李开方他们的动静,但又具体估不透他们到底哪一刻会开始动作。
而炮台里饮酒聚餐的**军官兵,此刻多数已是酒意浓烈。有的傻笑,边笑边手之舞之;有的哼唱**本民谣,边唱边掉泪;有的还在猛喝清酒,灌凉水似的。
所谓酒能乱性,况且是非人非类的鬼子喝醉了酒。龟尾涎着脸,在起居间的一角,向岛田中尉提出了要求;岛田略无迟疑,当即爽快答应:
“龟尾君,你不必这样羞涩,你的要求是合理的!**女人最讲贞节,而**男人最怕他们的女人失去贞节;那个骄傲的唐汉宸,会答应我的条件的。**女人也许很快就要放走了,那么,我们为什么要浪费她们?你们,**忠勇的军士们,将要上火线,杀敌报国、生死莫测,我破格批准你的请求!”
龟尾受到鼓舞,当下几分放肆开来:
“属下斗胆恭请中队长带头享用其中之一,给军士们做出榜样!”
岛田未置可否,故作不胜酒力的样子。
龟尾立刻招手叫来两名士兵:
“你们,将那个白净柔弱的小寡妇,马上送到中队长的寝室!”
岛田**自离席之后,龟尾回到榻榻米上,满脸**邪宣**么,军士们即刻齐声欢呼:
“万岁!天皇万岁!”
午夜时辰,鬼子乍然发出的齐声怪叫,撕**了四野的寂静。
4、汉王镇通往唐家山的大道上,大车停在镇子拐角的路边。这儿是炮楼那儿视界的死角,寒风悉索,骡**口鼻喷着白气。
唐汉宸抬头看天,繁星满天;倾听镇子里的动静,寂静无声。估摸李开方他们掏开墙洞,总得费一些时辰,但觉得时间是够久了。这次行动,到底能不能成功,这般动作,会带来什么后果,越想,心里越没底。
莫说年轻人,让鬼子逼到这份儿上,谁都得这么干。至于后果,无非两种:抢人成功,或者失败。
先得考虑失败。抢人不成,甚至几个后生都被鬼子抓住,那可就糟了。彻底惹恼岛田,恐怕就不止一颗人头落地了。即便后生们腿快,逃了出来,岛田又岂能**罢甘休。或者老天照拂,竟然抢人成功,将几个人特别是两个女人救出来,那自然是谢天谢地。可是,从鬼子眼皮底下抢人,并且成功了,岛田岂不愈加恼怒?出发部队到唐家山,**放火,老百姓可就要遭大殃啦!**要面临那样的情况,我唐汉宸又该怎么办?今番行动,成功与否,往下的后果都是不堪设想。那么,扭回头说今天的行动,我到底是阻止后生们才对?还是像这样依从大伙儿并且参与进来才对?
车轱辘转了一圈,转回了原处。
唐汉宸定定心绪,不再徒然纷扰。反正事情已到如此地步,老百姓有句话讲得好:撕了龙袍是它、污了娘娘还是它!**本鬼子打上门来,那是“狼吃羊,没商量”,左右你是得罪它。把人逼到这般地步,也只能是走了一步说一步。
这时,耳际似乎听得镇子里炮台方向有什么声响,再一听,却什么也听不到了。
莫非,开方他们已经动上手了?
骡马不安地打着响鼻,蹄子踢踏;唐汉宸手掌不时抓握鞭杆,手心里潮潮的,竟然满是汗水。
唐汉宸千思万想,万没想到:
就在此时此刻,炮台里,言而无信的小**本,对两个女人下了手。
炮台外院,东厢女人们被关押的牢房,一盘土炕,墙上小龛里,煤油灯如豆。
夏樱桃**自坐在炕沿,焦躁不宁。
刚刚,铁链“哗啦”,看门的伪军突然打开了房门,后边跟着两个扛枪的鬼子。夏樱桃和安如玉,都吓得变了脸色,下意识地往炕里边缩。鬼子指指安如玉,安如玉看看夏樱桃,眼神是那样无助。随后就乖顺地下炕,让鬼子架了胳膊离去。夏樱桃在那一刻,整个愣怔着,几乎没有任何别的反应。她不知是该庆幸自己、还是该怜悯安如玉。完全傻在了那儿。她不知鬼子会对安如玉怎么样,替安如玉恐惧;不知接下来鬼子会不会也把自己拉走,这就更加令人恐惧。
终于定下神来,在牢房里扫索一回:炕上地下,窗台和墙角,空空如也。除了手掌和牙齿,没有任何能够防身的一件东西,连一根针都没有。
半上午那时分,听见院子里的动静,后来送午饭的毛莠子告诉说,是唐汉宸老先生来和鬼子交涉谈判了。毛莠子安慰两个女人道:
“你们不用怕了。大太君说是要优待你们,只要唐先生答应**的条件,炮台上立刻就放人。唐先生回村和众人商量去了,估计很快会有消息。有唐先生出面,事情一定能办个周全!”
明白毛莠子是说宽心话,但两个女人就都巴望着,但愿尽快离开炮台、脱出苦海。下午盼到晚上,晚上盼到半夜,想不到鬼子半夜来拉人。
门外有人开锁,又是铁链“哗啦”,夏樱桃心脏一阵狂跳。只见安如玉被伪军推进牢房,头发蓬乱、衣衫不整,脸色刷白、嘴角那儿咬出血印来。
安如玉坐回炕沿上,夏樱桃连忙揽住安如玉的肩膀问:
“如玉姐,鬼子欺负你啦?”
安如玉目光痴呆,泪水无声淌落;
夏樱桃晃动着臂弯里那微微哆嗦的身躯:
“如玉姐,你说话呀!”
安如玉终于发声了,像是自言自语:
“我、我怀着他的娃娃,就是**刀山、下油锅,我也要保住他的血脉!”
夏樱桃心头顿时有如刀剜,破嗓骂出口来:
“**本鬼子呀!你们都是畜生,你们就不是人生父母养的呀!”
一边骂,夏樱桃一边将安如玉的头揽在怀里。用袖口替她抹泪,用手指替她拢拢发髻。
安如玉的发髻上,有一支长长的凤头簪子;夏樱桃几乎未加思索,拔下簪子,塞到自己的大襟棉衣里。
屋檐下,先是有鬼子的军靴声响起。夏樱桃心尖子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掌攥紧,心脏狂跳,快要蹦出喉咙。
门外铁链“哗啦”,有人开锁。
紧挨着这间牢房,保罗和小顺子关在隔壁。
保罗听见那面的动静,扑向窗户。
小顺子在炕头捂住耳朵,痛苦摇头。
窗外,夏樱桃乱踢乱咬的,手掌五指耙子似的朝鬼子脸上招呼。两个鬼子冲上来架住胳膊,同时捂住嘴,夏樱桃疯狂挣扎无济于事,就那么连拖带拽给弄往里院。
听得夏樱桃被抓走,唐小顺仰天嘶吼:
“汉宸爷,你咋还不来呀?你老人家快点来救人呀!”
这个当口,前来救人的李开方他们准备就绪,正要发动袭击。后墙外层的砖块取下,有门框大小范围,现出了里边的土坯。
李开方指挥众人,大家一道抬起巨型木桩,准备撞击后墙。
在炮台里院,鬼子七手八脚的,将决死不肯就范的夏樱桃弄进宿舍。
龟尾见状,更不警告,左掌劈手**住女人的衣领,右掌左右开弓几个耳光,打得夏樱桃一时发蒙。然后,龟尾像渴血的野兽盯视到手的猎物,**邪地笑着,自己开始脱去衣服,将盒子枪和皮带一块挂到墙上。接着命令手下:
“扒光衣服,扔到床上!”
夏樱桃被七手八脚扒光,下意识地慌忙揪起床单捂住身躯。
龟尾摆摆手,鬼子兵退出宿舍,从外掩闭了屋门。
龟尾遍体**,俯身扑向夏樱桃,在那女人丰满的酮体和紧凑的**房一阵噬咬。
到了这般地步,夏樱桃不再无谓挣扎。她悄无声息地从棉衣的大襟底下,抽出那根簪子;当龟尾即将进入女人下体的关口,那锋利的簪子,猛地刺向龟尾的一只眼睛!
夏樱桃使的是右手,龟尾的左眼被刺中。三寸多长的锐器,几乎没顶。遭到如此蓦然袭击的龟尾杀猪一般嚎叫,眼睛上插着簪子,跳起身从墙上枪套拔出手枪,向着夏樱桃连开三枪。
炮台大院后墙外,李开方等抬着木桩,奋力去撞击墙体;土坯墙轰然倒塌,墙上开出了一个半人高的大洞。
而恰在此刻,院内枪声响起!
即刻,里院外院都有警哨吹响。
有手电筒灯光朝后墙这厢射来,紧接着,炮楼顶上的探照灯也扫射过来,那耀眼的光柱随之锁定了洞口。
登时,炮楼顶部有机关枪爆响,弹雨洒向破洞。
原本计划,当木桩撞开墙洞,李开方将头一个冲进院内。谁能想到,恰恰就在这一刻,院里突发事件,枪声响起。机枪**射在洞口周边,“扑哧、扑哧”乱响。吕三太在一边,作势要冲进去,哪里还有可能?
在机枪换梭子的空隙里,李开方避在墙洞一边,探出**,冲着炮楼顶部的鬼子人影叩响扳机。
在旷野上乱葬岗那面,唐二忠听得炮楼那儿枪声乍然响起,即刻吹旺艾蒿,点燃了煤油桶里的挂鞭。
挂鞭噼里啪啦当中,唐二忠点燃**炮,将木棍指向炮楼,二踢脚麻炮带着哨音飞向炮楼;前后几支麻炮,都在炮楼顶部炸响。
随即,炮楼的射孔里有机关枪朝这里射击。
耳边有**穿透土层的“扑哧扑哧”的声响,挂鞭爆炸的火光里,坟包上烟尘腾起。
唐二忠伏低身姿,从低洼处远远爬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