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三

新的学期如期而至，开学的第一天，原来满满的教室突然宽松了许多，七十多人的班级现在只有四十来人了，同学们开学的第一件事就是将空出来的桌凳搬到学校的库房里，他们一边搬一边议论着，那么多熟悉的面孔突然就不见了，本来还很天**的他们被如此突然的分别触动了，这使得气氛显得有些怪异。而下课时同学们交谈的话题大多都是在议论谁去那里打工了，谁去那里学手艺了，而这样来不急道别的分别，显然是令人伤感的。

为了让学生尽快的进入复习的题海中，老师把学习的节奏拉的异常的快，一些无心成绩的同学早在心里打起了退堂鼓了，而老师们也不会刻意的强求，毕竟一个乡镇上的初中，很多的学生都不报升学的愿望，一小部分升学有望的，老师也会特别的用心，一些根本无心学习的老师也不再刻意管教，逃课逃便是了，这样也彼此清静。

**如张成吧，虽然还坐在教室里，但其实如同在坐飞机一样，他对学习已完全没有兴趣，而扑克牌似乎对他有无穷的吸引力，他常常学着电影里的玩牌的动作，把扑克牌飞来飞去，还会手指一撵，就把牌变成一把折扇，考试时的选择题基本上都是**丢纸团来完成，老师给他的叉叉通常从笔锋中能看出愤怒。在数次交锋后，老师对他也没有了耐心，也不想再为他**心了，只要他不打扰其它的同学就好，这似乎成了他们的默契。但如果不是迫于家庭的压力和学校这帮朋友，张成其实早就不想走进教室了。

那天，张成和低年级的学生打牌，把一个学生的生活费都赢光了，后来学生的家长来他家里找到了张成的妈妈，几番交涉后，要张成把赢的钱退还，但张成早就把钱花光了，妈妈只好把钱退给了人家，并威胁要告诉爸爸张泽熊。张成并不惧怕妈**责备，但对父亲还是充满了恐惧。晚上，张成躲在自己的房间里，焦急的等待着爸爸的回来，拖拉机的声音由远到近，最后停了下来，一阵开门声后陷入了片刻的宁静，而后便是父亲的喊声：“张成，你给老子**出来！”张成就灰溜溜的走了出来，还没等爸爸说话他便乖乖的跪下，随后便是一顿爆揍。

挨打后的张成心里仍然不服气，第二天上学，便在家里小卖部里拿了50块钱，在上学的路上就爬上了开往县城的货车，到了县城后就去了职中旁边的一个游戏厅疯狂玩耍了起来。这已经记不清是他第几次这样出来玩了，那些游戏他已经玩得非常熟悉了。他把游戏机的按键打得啪啪着响，“街霸”被他打了一关又一关，然后又打起了“三国志。”在他玩得正开心起劲的时候，一个瘦高个子突然把手搭在他肩膀上看着他在玩，他梳着一个跟郭富城一样的中分发型，前面还染成了红色，穿着一件西装，衣领像一把大刀一样从颈口开到肚皮。

张成昨晚挨了父亲地打，心情很不开心，感觉自己很冤枉，所以才会来打游戏，但那个男子显然并没有把张成的愤怒放在眼里。张成不屑地看了一眼那个男生，然后腾出一只手来把那小子的手从肩膀上掀开了，没想到那个小子又将手**在他的肩膀上，张成怒火中烧，不能抑制心中的不快，大声呵斥到：“兄弟，把你的爪子挪开，”那小子却慢悠悠的说，放一下又怎样，话音未落，张成转身就一推，把那个小子推倒在地上，然后闪电般的骑在他身上，死死地掐住对方的脖子，大声呵斥到：“你想做啥子，想打架吗，老子是不好惹的，”在这短短的几十秒时间里，周围的人一时间还没有缓过神，而另旁边一个小子拿起一个凳子就向张成背上打来，张成狠狠的挨了一凳子，差点没回过气。见势不妙，他一个蛙跳就夺门而去，后面两个人接着就追上出来，张成边跑边回头，看只有两个人追上来，他仿佛有了信心，他顺势**起路边的一根木棍，瞬间调转方向仰面向着那两个小子奔去，他这个回头倒追，把追来的两个小子给怔住了，还没等他们反应，棍子就已经打在他们的身上了，张成打架的那股狠劲是令生畏地，挨了棒子的两个人退了十多米，双方形成了对峙的局面。

张成得意地喊道：“来呀！老子从来打架都没有输过，还怕你们几个杂皮！。”

而对两个对手此时已斗志全无，虽然有两个人，却不敢往前一步。高个子不服气的问道：“小崽，你有种，你是那里的？”

张成回答道：“老子是安坝初中的，你要不是服气，老子随时等你，老子叫张成，你有种就来，不来你是我儿！”说完抗起那根木棍扬长而去。

张成一直都是这样鲁莽的性格，但却很讲义气，很耿直。他本来还有一个哥哥，十多岁的时候，在河里游泳给淹死了，现在家里就他一个儿子，父母其实都很宠爱他，什么事都有些由着他，读初中后，他性格越来越叛逆，甚至充满了一种**力，妈妈也管不了他，爸爸平时忙着开个拖拉机，给乡邻们拉些建材或都化肥什么，也没有时间管他，如果确实有什么过分的错误，便是一顿爆揍，打得他鼻青脸肿。但这样教育根本没有效果，转过身还是继续他的调皮。**如有次，刚好是油菜花开的时候，他拿着一个竹块当成宝剑，把人家的好好的油菜砍了一**，人家找到张泽熊，不得不赔了钱还要赔笑脸。后来他又学会了“炸金花”，读书逃课成了他很自然的一件事。他还常常拿小卖部抽屉里的钱，少的时候拿几块，母亲也不能察觉，有一次也拿过一张一百元，结果被发现了，又挨了张泽熊的顿爆揍。开始逃课的时候，老师还会通知家长，后来老师索性也不当回事了，老师似乎懒得再说了。

张成已经是班里出了名的调皮捣蛋，但是他打牌赢了钱总是爱请同学们吃些零食，所以有一帮同学也常常和他一起玩，甚至帮着给他撒谎。要是论炸金花，他的水平已经可以说是高手中的高手了，常常赢一些住校生的生活费和饭票，赢了就请大家吃东西，有一次甚至请浩然吃过一个火炬雪糕。

浩然是张成很佩服的同学，因为浩然打架确实很利害，而且还有些酷酷的感觉，在班里也很有威信。初一的时候，他和浩然坐一桌，因为常常抄浩然的作业，遭到了浩然的嫌弃，有次他抄了浩然的周记，而且还一字不改，被老师发现了后，两人发生了不愉快，虽然张成有点胖嘟嘟的，但打起来还是被浩然压在地上一阵狂扁，俩人因此有了矛盾，差不多一个学期都没有说话，但是后来他们还是因为一件事让他们成了很好的朋友。

有天下午放学，浩然和几个同学回家，张成也恰巧走到了一路，浩然正和同伴们讲着电视里骑马奔驰的镜头，那是浩然最喜欢的，他觉得手里拿着宝剑骑着马飞驰简直帅呆了，刚好路边上有一条水牛正悠闲的在河边吃**，并没有人看着，心里有个大侠梦的浩然突然对骑牛有了兴趣，想要骑上去试试，旁边的伙伴也不断的怂恿着，浩然壮着胆子就要去骑，他先骑在同伴的肩膀上，然后准备一下翻身骑到牛背上，刚好一爬到牛背上，牛就被惊到了，它一跳就把浩然狠狠的摔了下来，而且摔得不轻，而牛似乎有些发狂了，把绳子一下子给扯断了，摆出一副要攻击人的样子，而那几个伙伴也慌了神，焦急的不知如何应对，这时张成则勇敢的跑去把牛绳牵着，学着犁田的口令的喊着“喻、喻、喻，”这个口令似乎很有，一下就把牛控制住了。浩然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张成过去扶着他在路边歇息了很久才缓过神来，从那以后浩然和张成便成了很好的朋友了，过去打架的事也便如同没有发生过。

在县里打架的事张成只能给浩然说了，傍晚时分，同学们拿着饭盒朝着食堂走去，张成颓颓的来到浩然的旁边说下，把在县城里的事给浩然说了一通，他预感到那伙人肯定回来找麻烦。浩然听了后就把曾勇、云伟喊过来，四个人商量着如何应对。大家似乎对张成敢偷家里的钱、扒车、打电子游戏都很感兴趣。

而浩然还着笑说：“张成，你小子有种哟！城里的二流子你都敢惹，还一个打二个！”

张成则憨笑着说：“打架就**胆子大，这可是你说的哟！”

浩然盯了一眼张成再次说道：“你有种，城里的二流子你都敢惹！”

张成说：“大哥，你还笑，啷个办！”

浩然说：“如果来了，我先去谈判，如果**干起来了，我尽量让他给我单挑，只要不用武器，我正好可以试试我的实战水平，如果人多，就只有报警了！”

之所以浩然敢说单挑，因为他练习散打这么久了，自信心有些膨胀，感觉身上每一块肌肉都是硬梆梆了，屋里的沙袋都打出了好一几个洞，屋后的洋槐树的皮都打出了一个凹，他现在一拳的力量也很了得，而且拳速也快了很多了，每天空的时候还要蹲马步。平时和同学们玩耍也要切磋一番，翻个筋斗，鲤鱼打挻，这些都能很轻松，他一直都很想试试自己现在水平，但周围的同学都不是合适的人选，如果能有机会和别人单挑这对他来说也是个机会。

周五放学的时候，果然七八陌生的小青年在学校大门口徘徊，浩然、张成和曾勇正在**场上打扫卫生，云伟在倒垃圾时发现了不对劲，便过来和浩然他们商量。

云伟说：“校门口有一群骑着摩托车人的陌生人，在大门边晃悠，有一个瘦高个子，额头前面有一绰红色头发，穿着花衬衣，还打了个领带，看起像电影里的小混混样。”

浩然思索片刻后说：“我先去给他们谈谈，你们就躲在围墙后而，听我的声音，见机行事。”说着就向学校大门走去，张成、曾勇、云伟则跟在后面，随后就在围墙后面隐蔽起来。

浩然**自一人来到那红毛小子面前，用一种很从容的口吻说道：“小子，你们是不是来打架的。”他那轻蔑眼神和不屑的语气充满了一种强大的自信。

红毛说道：“你们有个叫张成的小子，前天在城里打游戏惹了我，今天我们要来教训一下他。”那个红毛小子凶凶的说到。

浩然故意把脸贴近红毛，很淡定的回道：“你来之前有没有打听打听，敢在我们安坝初中**的，从来都是站着来，趟着走的，你信不信！老子今天站在这里，你连一根毛都不敢动我！”

也不知道浩然那里来的勇气，他站在那里和一群人对峙着，却没有一点怯场感觉，反而有一种气质压倒了红毛一众人。红毛身后虽然有十来个人，但很显然他们并没有足够勇气和斗志来打场莫名其妙的架，除了红毛一个人和浩然对峙着，后面的人甚至连话都不敢说一句。

红毛身后虽然有一群人，但尽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话，只是观望着。他回头看了看身后的人，在那些人的眼神中却没有找到他想要的信心。此时，他心里应该是犯怵地，却又不得不碍于面子，硬盘着嘴说道：“今天我们来找那个叫张成的，与你无关，我们在这里等他出来。”他故意把嗓门提了提。

浩然也把嗓门提了提，大声说道：“张成是我兄弟，他的事就是我的事，你们今天有种来找他，还带了这么多人，你也没有安好心！要**人多，我的人肯定**你们多，到时候莫说人多欺负人少。我觉得这个事与他人无关，无非是打架，我从小打到大，你如果有种，我俩个就在这里单挑，不拿武器，你敢不敢？”

红毛故意把袖子高高挽起，露出手臂上的龙头的纹身，装着样子狠狠的说道：“单挑就单挑，不得挨飞刀！”说完他把手指掰得啪啪的响。

看来这一架是非打不可，说着红毛占着身高的优势就向浩然扑了过来，浩然也没有散躲，他右脚稍退一步，而是深吸了一口气，便是几计快拳如闪电一样击打过去，这使得红毛不得不转功为守的胡乱招架着，浩然在那一瞬间精神是高度集中，拳头左右上下的变化着，在虚实之间，使红毛胸前出现了一漏洞，浩然抓住机会一计直拳击中了红毛的心窝，他狠狠的吃了一拳，身体本能的蜷缩着蹲了下去。双方的较量可能只有短短的一分钟，但这一分钟其实胜负已定。

红毛苦痛的蹲在原地，痛苦的用力呼**，这时班主任突然出现了，旁边还跟着王艳。吴老师大声地呵斥着：“你们在这里搞啥子，是不是想去**局里。”红毛艰难的站起来转身就座上摩托车灰溜溜的消失在视线里。

一场打斗就这样以浩然的全胜告终，而班主任并没有声张，学校的领导也没有知晓，只是严厉地批评张成和浩然，便没有过多的追究。对于即将毕业的学生们，老师显示出难得的宽容和大度，也许是马上就要分别了，老师也想给学生们留下些温暖的记忆吧！

经过这件事后，浩然的名气已经在学位里被暗传开了，也成了学校的名人了，有些低年级的同学如果是受了欺负都想找他来摆平，很多小个子也会很刻意的去讨好浩然，并以与他是朋友而感到骄傲。也许武力不是解决矛盾的最佳选择，但往往可能是最终的选择，但也可能因为强大的实力从而产生明显的悬殊，让对手知难而退，这些道理已经在初中生的小圈子里有了印证。这一切现象都推着浩然成为一个大哥的形象，班里同学们对他更充满了佩服，张成更是提议要结拜浩然为大哥！

张成想和浩然结拜弟兄这个想法已经很久了，自从看了电视剧《三国演义》后就知道“桃园结义”的故事，这对他启发很大。他亲哥哥前几年在河里凫水被淹死了后，心里突然少了些什么，虽然那时候常常被哥哥打，但现在常常会觉得孤**和没有安全感。那次打架后，他也感觉人在**上一定要有一帮自己的兄弟，否则遇到事情了就很难摆平，还要被欺负，所以这也可能是要和他们结拜兄弟的初衷吧！

张成这个想法提出后，浩然、曾勇和李云伟都觉得很酷，甚至有些兴奋。“结拜兄弟！”**是跟电视一样吗！大家七嘴八舌的一番讨论后，四人选了个星期天聚在浩然的家里非常正式的举行了结拜仪式，并且他们还学着电影里一样，弄了四碗酒准备歃血为盟。四个人都学电视一样，准备将手指咬破，好滴出些鲜血在酒碗里，然而尴尬的是，把手指咬破并没有电影里那样容易，而且非常的痛，折腾了半天，还是没有成功，最后不得不咬着牙用针把手指剌破，才顺利的将血酒做成。

他四个站成个正方形，把酒碗举起合在中间，并大声的念着“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然后一口把血酒喝了下去。浩然喝了后第一个把碗摔在地上，接着曾勇和张成把碗摔了，云伟望着他们则说道：“**的要摔了吗？摔了可惜不！”浩然则说道：“摔就摔，电视里都摔了的！”云伟听后便也狠狠的摔在了地上。结拜仪式后就这样完成了，浩然则成了他们当之无愧的大哥！

自从他们四人结拜兄弟后，更是常常形影不离的在一起。老师有次很愤怒的说他们是学校里“飞天蜈蚣”，同学们便常常打趣的叫他们“飞天蜈蚣”组合。从此，这四个字便成了他们引以为傲的称号，他们俨然是老师不想管，同学不敢惹的人物。自从有了这个名号后，他们在学校就更是混得开了，学习也更加懈怠了，逃课、看录像、打扑克等等成了他们最常做的事，也成了老师们眼里实足的坏学生。

虽然他们常常一幅吊儿郎当形象出入在学校里，但他们从来不去欺负别人，甚至还充满了正义感。**如打乒乓球时，有些小个子学生常常抢不到拍子，而浩然则会持正义的安排他们上场，打扫卫生时，有些同学常常耍滑头，而浩然也会说上几句。张成的一部自行车几乎让全班的同学都学会了骑单车，尽管最后那辆自行车被硬生生摔坏了，但张成也没有找同学的麻烦。

虽然他们在学习上一塌糊涂，但其实也各有所长，浩然喜欢武术，也带着他的兄弟们一起暗自练习。云伟能用笛子吹出笑傲江湖的曲子，而这个乐器全**他自己摸索学习，并没有老师指点。曾勇对美术颇有些天份，凭借着老师讲了一点点美术基础知识，他也能把静物素描画出些水平。张成虽然身材有点微胖，但打起篮球来却能灵活过人上篮。但这些特长对于农村学生来说几乎没有任何意义，家庭和学校都无法让他们在这些特长上有所作为。

自从他们放下了读书的负担后，心里常常是轻松的，他们打算就这样混到毕业就算是皆大欢喜。但班主任偶尔还是会劝他们好好读书，将来的路才宽些，对于这个道理，他们每个人都是明白，但读书是万丈高楼平地起，落下的太多了，到了初三，并不是想努力就能有好的结果的，如今这样的状态对于他们来说也是充满了无赖的。

他白天没心没肺的闹腾着，但晚上一个人的时候，也会想想过去的自己，也曾经想当个好学生。小学的时候，学校是大队的一座破寺庙改建的，老师也常常是名办老师，代课老师，但那里的学习还是很轻松的。刚进入初中时他曾经暗下决心一定要好好的学习，可是最终没有坚持住。父母不在家，又不舍得给些生活费，只能每天跑上好几十里路程，翻过两座山回到家里吃了饭又去学校，特别是冬天，脚上常常穿着一双黄布胶鞋，脚上的冻疮常常红得发亮，那种困苦**是让人怀疑人生。最终困难战胜了好好学习的誓言，而现在这样的结果并不是他自己希望的，但也只能无赖的接受这个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