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向前和世界上所有的父亲一样,爱他的家庭,爱他的子女们。当他初为人父之时,曾为那个爱情的结晶———女儿欢欣若狂。之后,每当一个新的生命诞生,他都尽可能地倾其所有的父爱。徐向前是慈父,可作为元帅的他又很难像一般人那样尽父亲之责,特别是对他的长女松枝。徐向前永远忘不了1937年抗战初期,他随同周恩来进山西做阎锡山的**工作,顺便于9月16日中秋节前3天回家探望的情景。他早晨6点出发,中午过后到了东冶镇,从这里到永安村还有几里小路,汽车不能走,只好弃车步行。要到家了,徐向前很兴奋,走在弯弯曲曲的山路上,和警卫员说着童年的生活、风土人情。什么东冶白菜、建安大米、台山蘑菇等都在话题之内。正说着,忽然看到前边有一位老人,背着口袋吃力地行走。徐向前一眼就认出是父亲的背影,但又不相信这么巧,走近一看,果然是。他轻轻叫了一声,老人愣住了,用惊疑的眼光看着这两个军人。
徐向前站在他面前,恭恭敬敬地说:“大大(爸爸),我是象谦。”老人听到“象谦”两个字,眼泪就流下来了,警卫员接过老人肩上的口袋,徐向前搀扶着父亲,问:“娘好吗?”老人家用衣袖擦了擦眼泪,说:“她头年就过世啦。”一听这话,徐向前的脑袋轰的一下,一路的喜悦像是被一阵狂风吹得无影无踪了。
回到家里,姐姐、嫂嫂、妹妹、女儿,都很意外,恍如梦中相见,悲喜交集。消息很快传开了,村里热闹起来,亲戚、朋友、同学、邻里,都往“楼院徐家”去,要看一看这个出在本村的能与阎锡山比高低的大人物。
记事以后还没有见过爸爸的松枝,又眼生,又不愿离开左右,当爸爸问她话时,却又害羞地躲开了。看到这亲切而又陌生的女儿,眨眼之间已长成14岁的少女,徐向前感慨万千。松枝的名字是爷爷给起的,多少有点讲究:世道越来越黑暗,家境越来越贫寒,她又是个女孩子,希望能像苍松的幼枝一样耐寒霜。松枝确实是个苦命的孩子。生下来,母亲奶水很少,不够她吃。一岁多时.父亲又离家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了。没多久,母亲又得了不治之症,命丧黄泉。松枝是在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抚养下长大的。
1925年,徐向前脱离国民二军回家探亲时,松枝正在牙牙学语,口里喊着“大大”,伸着小手要他抱。而如今却生疏、羞怯得不敢到跟前来。倒是两个外甥人前人后地要求他把他们带到部队去,上前线打**。徐向前尊敬两个姐姐,从小听她们的话。在他看来,姐姐们的话同母亲的话具有同样的效力。在姐姐没说话之前,一直没答应。当姐姐说:“行”时,他才答应下来。后来这两个孩子在抗日战争中都牺牲了。大姐的儿子郭富安同八路军副总参谋长**一起殉难;二姐的儿子赵希圣阵亡于“百团大战”期间。
这次探家之后,直到1941年,松枝已是18岁亭亭玉立的大姑娘,长得方面桃腮,酷似她的母亲。聂荣臻派人把她接到八路军,后来又到延安,父女俩才有机会再见面。但此时的松枝已不可能像幼时那样亲近父亲,此后也一直保持着同志式的客气,把对父亲的深情和敬爱埋藏在心底。徐向前常常为此暗自神伤。但看到聪明好学的女儿,很快成长为****的一名军医,他又感到无限欣慰。好在徐向前满腔的父爱很快有了新的寄托,黄杰为徐向前生下了儿女。
步入中年的徐向前,除了去前线打仗,他尽一切可能和妻儿在一起,就是去后方养病,他也要他们一同前往。徐向前在养病期间,为了调节身心,增进体力,常以自己喜好的粤曲拉拉胡琴,或是敲敲扬琴。不过他的琴技实在不高明。有一次5岁的女儿鲁溪,听到琴声天真地说:“爸爸又在杀鸡哩!”徐向前听了,大笑着放下手中的琴,把女儿揽在怀里亲了又亲。
年过半百才真正享受到天伦之乐,这份儿女之情对徐向前是何等珍贵。不过他毕竟是位军人,强烈的责任感总能使他在关键时刻理智战胜感情。所以他能多次离开幼子,奔赴前线。临终前还不忘嘱吒儿女们“永远跟着党走”。
令徐向前痛心的是“**”期间反动的“血统论”甚嚣尘上,凡**子女都被揪。在他被“疏散”到河南开封后,孩子们受他的牵连,也遭厄运。年迈而孤独的徐向前,是被“疏散”的人中最后一个回北京的。这一切,直到他重新复出,才冰消雪融。徐向前像所有的父亲一样,需要温情,需要儿女的感情**,更需要向儿女们输出父爱。他很幸运,他得到了。(文/张麟、马长志,来源/《中国元帅徐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