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圣”亲自当月老
王树声和杨炬是抗日战争时期在延安相识的。
1942年9月,正在抗日前线浴血奋战的太行军区副司令员王树声,奉命回到延安参加整风运动,被分配到中共中央党校学习,任军事队队长。
1943年秋,王树声在中央党校举行的一次周末文艺晚会上,遇见了中央门诊部的医生杨炬,对她一见钟情。22岁的杨炬,身材苗条,脸庞俊俏,浑身洋溢着青春的气息,在中央门诊部里有着“一枝花”之誉。
年近不惑的王树声,第一次陷入了“单相思”。
老战友唐明春看出了王树声的心思。他想:王树声多年为了**事业在枪林弹雨中东拼西杀,一直没有机会顾及自己的婚姻,现在延安的生活安定,别人都已是成双成对了,他也确实该找一位
伴侣了。因此,他便对王树声说:“老王,你别急,我老婆和杨医生熟得很,回头我让她帮你牵牵线,你俩见见面。这事你放心,包在我身上。”唐明春的爱人连军在中央门诊部当护士,并与杨炬很要好。
王树声一听这话,喜出望外,拉着唐明春的手一个劲儿地说:“老唐,那就多谢你啦!”
然而,一连几天过去了,牵线的事却如泥牛入海杳无音信。王树声坐卧不安,直骂唐明春“阳奉阴违”,太不够交情。唐明春见王树声急成这个样子,便开导他说:“老王呀,这种事就好比登山上树,得一步一步地来,急不得。你先耐心等着,待我和连军再仔细琢磨琢磨。”
王树声眼一瞪,说:“你们还琢磨啥呀!我今年都38岁了,你让我等到猴年马月啊!我都侦察好了,杨医生今晚上夜班,你去跟她说:‘王树声很喜欢你,你要是有意,就跟他结婚。’”
“哎呀,人家姑娘可是个知识分子,哪能这样直来直去?”唐明春一听,哭笑不得。
王树声说:“这怕什么?咱们都是**军人,在战场上猛打猛冲惯了,不搞资产阶级花前月下卿卿我我的那一套。”
“那,就试试吧。”唐明春只好答应了。他突然又问:“人家要是不答应怎么办?”
这下可把王树声给问住了。是啊,自己已是急得火烧火燎的,可人家是怎么想的呢?要是她不同意,岂不是剃头挑子一头热?!王树声沉思了片刻,对唐明春说:“你先就这么说,她要是答应了,那是再好不过了;要是不答应,我再想其他办法。强攻不行,就采取迂回战术。”从无数次枪林弹雨中闯过来的王树声坚信,他没有攻不下来的堡垒。
然而,唐明春却没有王树声那样的胆量,他没直接去找杨炬挑明话题,而是仍让连军向杨炬旁敲侧击,慢慢做她的工作。
3天又过去了,唐明春那边还是没有回音。王树声实在等不下去了,决定主动出击,向杨炬发起“进攻”。这天傍晚,他特意刮了胡子,换了一身干净的军衣,昂首挺胸地走进中央门诊部的一间诊室,坐到了杨医生的办公桌前。
杨炬身穿干净的白大褂,乌黑的头发衬托着白净秀气的脸庞,显得更加妩媚动人。她自然不知道王树声的来意,照常落落大方地接待这位“病人”:“你哪儿不舒服?”
王树声说:“我脚后跟裂了个大口子。”说着,他脱掉了鞋子,又脱掉了袜子,让杨炬看。
开始时,一个问,一个答,王树声强压剧烈的心跳装着平静,可说着说着,话音就变了调,一句憋在心里的话终于禁不住脱口而出:“杨医生,我……我对你……印象很好!”
年轻的女医生愣住了,见王树声的脸涨得通红,一双热辣辣的眼睛正期待地望着自己,顿时明白了,她的脸“刷”地变得通红,把笔一撂,扭头跑进了隔壁的换药室。直到一脸沮丧、不知所措的王树声慢慢走出了门诊部,她才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啊呀,我还没给人家看病呢。真是的!她想。
王树声留给杨炬的第一印象不佳:像个大老粗,满脸的麻点点,嘴唇太厚,说话粗里粗气,与自己想象的白马王子相差太远了!
王树声出师不利,第一次“出击”就被杨炬“打”得“败”下阵来。
没过几天,唐明春的爱人连军又向杨炬提起了王树声,说了一大通王树声的优点。紧接着,杨炬的好友、门诊部医生王一楠又对她罗列了王树声一箩筐的赫赫战功。事情传到了中央卫生处处长兼中央医院院长傅连暲的耳朵里,这位“红军医圣”决定亲自出马给王树声当“月老”。
一天,傅连暲把杨炬叫到自己的办公室,面带笑容地对她说:“小杨呀,你的事我都听说了。关于王树声同志的婚姻问题,不少人都很关心,就连周副主席也没少操心呢,他几次对我说,**门的女同志多,希望我能给当当‘红娘’。树声同志是个老红军,那可是个好同志啊!他对党一片赤子之心,为**立过不少的汗马功劳。对他你可能比我还了解得多些,我就不说废话了。当然,这件事我也不能包办,一切由你自己决定!”
“可是……我……和他合不来,况且……院长,你知道他是怎样向我求爱的吗?”杨炬吞吞吐吐。
傅连暲看了杨炬一眼,笑了笑说:“我听说了。树声同志是个武将,喜欢直来直去。将军嘛,就有将军的风度。这种直截了当的方式,一般的女孩子的确是不能接受的。可你想一想,他那种坦率、自信和执著的性格不也是很可爱的吗?小杨,你说呢?”
杨炬沉思不语。
傅连暲看出了眉目,站起身继续说道:“当然啦,你和他需要一个了解的过程,这种事谁也不能给你下命令。在这个问题上,我只给你提个小小的建议,你不妨和他接触一下,看看树声同志这个人到底怎么样,只有了解了才好下结论,不要轻易地肯定,也不要轻易地否定。小杨,你看行吗?”
听了傅连暲这番推心置腹的话,杨炬还能说什么呢?她点头答应了。
延安窑洞结良缘
傅连璋同杨炬谈话后的第三天,杨炬就收到了王树声寄来的一封信。浑厚苍劲的墨迹,情真意切的文笔,深深地打动了这位年轻姑**心。杨炬颇感惊讶:原来他不是个“大老粗”,还是个“小秀才”呢!
从这以后,宝塔山下,延水河畔,他们情语切切,身影相随。在同杨炬的约会中,王树声了解了她的家世及参加**的经过。
杨炬出身于湖北省南漳县的一个书香门第,父亲是位中学教师。小时候,父母给她订下了一门“娃娃亲”,对方是地主家的少爷。长大后得知那是一个火坑,性格倔强的杨炬死活也不答应。抗日战争爆发后,就读于襄阳省立第五中学的杨炬,为了跳出包办婚姻的火坑,不等初中毕业,就毅然离家出走,和一群热血青年一起参加了抗日团体,并于1938年辗转来到延安投身了**。参加**后,杨炬被组织送进卫生学校(后改为医科大学)学习。学满3年后,杨炬便进了延安中央门诊部成了一名医生。
王树声和杨炬一谈就是一年多。两人的心越贴越紧了。1944年的中秋佳节那天,杨炬结束巡回医疗,回到了延安。王树声喜出望外,拉着心爱的姑娘,提议说:“今天是中秋节,咱们一起去拜访贺老总、徐老总吧!”
杨炬说:“我可怕见那些大**了。”
“两位老总和气着呢,你见面后就晓得了。”两人来到西北联防军司令部,司令员贺龙、副司令员徐向前见了他俩高兴极了,忙叫警卫员泡茶、拿月饼、端瓜子招待他们。
在闲谈中,得知杨炬是湖北南漳县人,贺龙摸着胡子,笑呵呵地说:“小杨,长征前我在湘鄂西根据地的那阵子去过南漳,湖南、湖北,分南北而饮一湖水,我们还是半个老乡呢。所以,我算得上是你的娘家人哟。哈哈哈!”
徐向前接过话头:“我在鄂豫皖呆了好多年,麻城又是我的管辖范围,树声一直跟着我,既然贺老总是你的娘家人,那我也算得上是你的婆家人哟!”大家一阵欢笑。杨炬被说得不好意思,低下头,满脸通红。
不知不觉到了黄昏。杨炬站起身说:“贺老总,徐老总,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说完,看了看王树声。
贺龙瞄瞄徐向前,笑呵呵地拦住杨炬:“小杨,中秋赏月,就在我们这儿过节嘛!”徐向前心领神会,朝贺龙点点头说:“对哟!对哟!我看呀,今天我们干脆就在这里把他们的喜事给办喽。亲家,你说呢?”
杨炬目瞪口呆:“这……怎么行呢?”她低头看着自己上身已洗得褪了色的旧列宁装,灰不溜秋、皱巴巴的,还掉了两粒扣子,脚上穿着一双旧毛边布鞋,连袜子都没有,虽说在延安结婚讲不了什么排场,但终身大事,多少得有点准备呀:这太突然了!
“**夫妻嘛,没那么多穷讲究。”贺龙看出了杨炬的心思,捋着胡子,微笑着说。
“不!不!”杨炬连连摇头。忽然,她急中生智:“我还没向组织上打报告呢!”
“还报告什么!我是树声的老上级,现在就批准了!”徐向前拍了拍胸脯。
“对!我这个联防军司令员也赞成。这还不行吗?我是你的娘家人,总可以当一半的家吧?”贺龙在一旁帮腔。
徐向前又接过话茬:“我是婆家人,那一半的家我当了!”
贺龙把手一挥:“就这么定了!”
贺老总和徐老总一唱一和,弄得杨炬无可奈何,她红着脸,望着王树声。看来大势所趋,无法逆转,不答应是不行了,站在一旁的王树声咧着嘴憨厚地笑着。
与王树声同在中央党校军事队学习的陈赓,见此情景,一蹦三跳地跑到室外高处,双手窝成喇叭筒,大声地嚷起来:“陈氏广播电台,现在播送晚间新闻!报告大家一个好消息:王树声和杨炬今晚要结婚喽!大家快来贺喜呀!”王树声见状,撵上前去擂了他一拳头。
婚礼就在西北联防军司令部里举行。徐向前把自己的卧室让出来,作为这对新人的“洞房”。两位老总亲自“指挥”身边的工作人员筹办酒菜、布置新房。王树声的许多老战友纷纷前来表示祝贺。写对联的任务交给了与王树声一块从鄂豫皖打出来的“土秀才”徐深吉。徐深吉挠头抓腮,苦思冥想。
大伙围着王树声、杨炬,要他俩“坦白”恋爱经过。杨炬**无奈,羞答答地瞥了一眼王树声,轻声地说道:“他呀,真厉害!”
王树声立即回敬了一句:“她呀,真调皮!”
听了这对答,在一旁正思索对联的徐深吉,立即来了灵感,他把脑门一拍,对邵式平说:“伙计,有了!快,我来念,你来写。上联是:调皮遇厉害;这下联嘛,花好逢月圆。怎么样?”
“好!”大伙儿噼里啪啦地鼓起掌来。
“横联呢?”邵式平挥毫泼墨,写完对联后问道。
“那还不简单?”陈赓插了一句:“**伴侣!”
众人又是一阵叫好。
中秋佳节,花好月圆。在延安的这所窑洞里,贺龙和徐向前就这样为王树声和杨炬举行了一场既简朴又庄重的婚礼。
战火纷飞常离别
王树声和杨炬新婚不久,毛**亲自点将,要王树声率领一支部队南下中原,会合先期在那里活动的皮定钧、徐子荣部,组建河南军区,创建豫西抗日**根据地。于是,王树声告别新婚妻子,跨上战马,直奔中原。
当王树声率领八路军健儿在豫西大地战洛阳、攻登封,创建豫西抗日根据地时,杨炬也于1945年5月离开环境和条件都比较优越的延安中央门诊部,同另外4人一道,跋山涉水,千里迢迢来到了豫西。可这时,王树声已奉命率军南下,与李先念领导的**第五师和**率领的南下支队会合,组成了中原军区,王树声任军区副司令员兼第一纵队司令员。杨炬又从豫西往东南走,一路走,一路打听,穿确山,过息县,在历时4个多月后,终于在河南省光山、经扶(今新县)两县交界处的泼陂河镇找到了王树声。
杨炬不顾长时间的奔波劳累,立即投入了紧张的工作。干部、战士们都很尊敬她。王树声常常在老战友面前炫耀:“找了杨炬,是我的一大福气!”
杨炬和王树声好不容易过了近半年的安定生活,国民党军队又全面挑起了内战,于1946年6月26日开始大举进攻我中原解放区。王树声率领第一纵队的第二、第三旅共九千余人组成的南路军从泼陂河经鄂中向西实施突围。怀着5个月身孕的杨炬,冒着枪林弹雨拼死拼活地随部队一起突围。在强行通过平汉铁路封锁线时,警卫员张振武跑来向王树声报告:“司令员,嫂子不见了!”
正在指挥作战的王树声环顾四周,发现妻子果然不见了,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此时,全纵队近万名干部战士仍处在敌重兵的包围之中,在这紧要关头,王树声来不及多想,继续指挥部队冒着敌军机枪的疯狂扫射和敌机的狂轰滥炸奋力突围。
经过夜以继日的苦战,一纵终于突破了敌人的铁路封锁线。几天之后,部队到达王家店。在这里,王树声意外地遇见了让他牵肠挂肚的妻子。夫妻重逢,杨炬紧紧地抱着王树声失声痛哭,秉性刚强的王树声也禁不住泪流满面。
为了使突围部队轻装上阵,迅速甩掉敌军的追击,纵队党委决定派两位同志将杨炬护送到山东解放区去。杨炬尽管不愿离开王树声,但为了不拖累部队,她只好忍痛别夫。
1947年春,在鄂西北与敌苦苦鏖战的王树声病倒了,党中央和中原局指示,让他离队休养。在地下党的护送下,王树声经武汉、上海,于同年6月顺利到达山东解放区,在冶陶与杨炬团聚了。这时,他的儿子生下来已有8个月了。没过几个月,中央又决定让王树声随刘邓大军南下大别山,再次挺进中原。
出发的前夕,王树声兴冲冲地跑回家,要向妻子、儿子辞行。转眼结婚已3年了,还从未送过什么礼物给杨炬,这次又要出远门了,他要送一件纪念品给自己心爱的人。他一进门,就大声地喊道:“杨炬,你猜我给你带来了什么?”
“什么好东西?”望着满脸兴奋的王树声,杨炬好奇地问道。
“好,你闭上眼睛。”杨炬被王树声的童心给逗乐了,她顺从地闭上了美丽的双眼。一张小纸片贴在了杨炬的手掌上。杨炬睁开眼一看,原来是王树声的一张半身照片。那黑亮亮的眼睛,正深情地望着面前的人;那厚厚实实的嘴唇,仿佛有吐不尽的知心话……王树声双眼注视着杨炬,轻轻地说:“后面还有话呢。”
杨炬翻过像片,只见背面上写着:久别重逢今又别,不知人月几时圆?伤思艰险犹尝尽,誓将奋斗会中原!赠给我亲爱的杨炬同志留念树声八·十五于冶陶。
杨炬双眼一热,禁不住扑到王树声的怀里。
王树声又从背着的挎包里掏出一个小拨浪鼓,放在炕头上,这是送给儿子的。因为儿子出生在山东,王树声便给他取名鲁光。他抱起小鲁光,亲了他一下,笑着说:“儿子,快点儿长吧,长大了随爸爸一块儿打国民党反动派去!”
王树声又一次告别妻子,带着杨炬的一片深情和无限思念,踏上了南下大别山的征程。
在那战火纷飞的年代里,王树声和杨炬就是这样匆匆相聚又急急离别,直到新中国成立后,才真正过上了团圆的生活。他俩在漫长的**征途和人生之旅中,同甘共苦,肝胆相照,爱情之花长开,谱就了一曲脍炙人口的将军红色恋歌。(据《世界风采》黄禹康/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