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找了您好久呢。”晚桑寻寻觅觅,在一株松树下找到了妮子,见她双目中泪光闪闪,很是担忧,“主子,伤心就哭出来,千万别忍着。”
如今没有外人在,妮子的盛气凌人荡然无存,强笑道:“已经劳累了一天,怎么不去睡啊。”
晚桑道:“是夫人找您,如今正在阿母神庙中,有重要的事情。”
“知道了,我这就去找师父,你快去睡吧。”妮子整理好自己的心情,快速来到阿母神庙。
东方玉拿着画笔,正在修补墙上的壁画,地上的托盘中,是五颜六色的染料,被昏黄的烛火一照,闪耀着星星点点的光芒。
妮子压下想要抱住师父的冲动,屈膝一跪,磕了一个头,道:“师父,徒儿来了。”
“嗯,稍等片刻,很快就好了。”东方玉认真的描绘着壁画中面目狰狞的阿修罗。
妮子随意坐在**上,低垂着头,力气似被抽空了一般。
东方玉画好了阿修罗的一双眼睛,吁了口气,转过身子,撂下画笔,坐在对面的**上,道:“在师父面前,你可以尽情地哭一场。”
妮子个性刚强,虽然心中很难过,却是一滴泪水也流不出。
她的手在脸上摩挲几下,揭下一张人皮面具,露出一张未施粉黛,素颜绝美的容颜,右眼角处一个血红色珊瑚枝状的印记,尤其引人注目。
“师父不必担心,徒儿早有心理准备。”
东方玉温和一笑。
她是个美人儿,过了中年,仍有摄魂夺魄的风采,尤其是微微一笑的时候,如冰雪消融,春花初绽,能令人忘却忧思烦恼。
“荀诚这个人啊,总觉得自己很高尚很伟大,满身的缺点却连普通男人都比不上,迂腐糊涂而不自知。”
妮子垂下头,没说话。
东方玉道:“但荀诚绝对不是恶毒之人,事实恰恰相反,他很正直,很善良,只是愚孝过头,不辨善恶,真心用错了地方。仔细想想,他其实挺可怜的。”
妮子气恨难平,寒声道:“我多看他一眼都觉得恶心,他毁了我娘一生,害的我娘好苦。”
“好了,师父不给你添堵,就不说他了。”东方玉握住妮子的手,希望能将自己的温暖传递给她,待妮子心情平复下来,道:“今晚找你来,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交给你去办。”
妮子抬起头,道:“无论什么事,只要是师父的意思,徒儿一定办的妥妥帖帖。”
东方玉从袖中摸出一个又长又窄的木盒,小心打开,取出一支血迹斑驳的白羽箭,交给妮子。
“师父何意?”妮子好生不解。
“为师曾对你说过,我有一位肝胆相照的好友,名叫赵天奇。本是云崖阁执法堂长老,后来铸成大错,自愿被冷阁主流放到荒木村。为师昨日找到他时常躲避风雪的一个山洞,发现那里已经成为他的坟墓,为师亲自挖开了坟,在他的尸骨旁找到这支白羽箭。”
妮子不由得为她感到心痛,道:“师父,您不要太伤心,徒儿会陪您一辈子。”
东方玉小声问道:“一辈子吗?”
妮子频频点头,道:“无论用什么方法,徒儿一定会留在师父身边,绝不离开,您就不要伤心了。”
东方玉轻轻抚摸着她的秀发,满腔的怜爱,尽是慈母的温柔,道:“为师不伤心,为师明白,与其伤心难过,不如为好友讨回一个公道。我要你找出杀害他的凶手。”
妮子道:“师父可有线索?”
东方玉调转白羽箭,指着箭杆上用细笔雕刻的一个“赵”字,道:“这是他的字迹,为师检查了尸骨,致命伤是在后心部位,而且伤口与此箭吻合,他竟然是死在自己亲手制作的白羽箭下。”
妮子拿过白羽箭,闻到防腐药的气味儿,心知此箭乃是赵天奇用云崖阁的秘法制作的,埋在土中百年,箭杆和羽毛也不会腐烂,道:“赵伯伯肯定是先用白羽箭射向敌人,敌人拔下白羽箭,在他转身逃离之时,一箭射中了他的后心。也许敌人没被射中,接住了白羽箭,反过来伤了他。”
东方玉用指尖抹了一点红色的染料,随意地磋磨着,“为师也是如此推测,你觉得谁会是杀他的凶手?”
“这……”妮子沉吟片刻,道:“会不会是周慈?”
“说说你的想法。”
“师父曾经说过,当年封印冷珊瑚之时,周慈曾惹恼了她,他肯定害怕冷珊瑚会破印而出,去嵬州开山立派之前,会嘱咐山中小妖盯着封印,一旦有异动,他肯定会知道,会不远千里而来加固封印。或许赵伯伯与他不期而遇,动上了手。周慈心狠手毒,绝对不会留下活口。”
东方玉和蔼地一笑,鼓励她继续说下去。
妮子道:“封印被**之时,周慈就想将其加固的,但他修为不够。只能多花钱请一些高手合力制作封印符篆。他六年前囚禁常永寿换取一万两黄金,就是狗急跳墙时的无奈之举,因此徒儿断定,他六年前一定来过幽宫。”
东方玉道:“你和为师最初的推测是一样的。”
“最初的?”妮子有些气馁,道:“徒儿没有师父聪明嘛。”
“这与聪明还是蠢笨无关,为师与赵天奇是多年的好友,了解他的性情。此人正直坦荡,嫉恶如仇,而且有大智慧。敌我双方力量悬殊,没有五成能赢的把握,绝对不会鲁莽行事。倘若敌在明我在暗,他不会让敌人发现。若是不小心照了面,他肯定会有办法让自己平安脱身。”
妮子一眨眼,道:“赵伯伯不会为了师父去跟周慈拼命吗?”
东方玉也眨了眨眼,道:“你小脑袋瓜想什么呢,别琢磨没用的。”
妮子一吐舌头,露出小女孩儿单纯稚嫩的神态。
东方玉道:“埋葬他的人很是细心,定是一个认识他也很敬重他的人。为师在荒木村遇到一个泼妇,打听到一件事情,赵大哥与萧长泰第三子萧满,过世的时间差不多。”
妮子颇为诧异,道:“难道他二人的死有什么联系?”
“不清楚。”东方玉继续摩挲着沾满红色颜料的手指,开始讲述遇到那泼妇的经过:“为师今日扮做乞丐婆婆,听到一个林中小屋里传来咒骂之声,咒骂的正是荀诚……”
妮子低垂着头,咯咯笑起来,似有幸灾乐祸之意。
“为师过去乞讨,被泼妇骂了几句,”东方玉见妮子阴狠地咬了咬牙,轻轻一捏她的脸,道:“冷静,听为师把话说完,那泼妇骂完了我,又开始咒骂荀诚,过了一会儿,她竟然开始咒骂赵大哥。”
妮子面色阴寒,道:“她谁啊,患了失心疯不成?”
“萧长泰之妻云寒香,赵大哥是个罕见的聪明人,若不是他当年起了疑心,舍命前去相救,冷千山会和妻女一起死在魔族手中。云寒香骂道‘该死的赵天奇,你活该与我家萧满共赴了黄泉’她见我在一旁倾听,又开始过来骂我。”
东方玉一边说一边苦笑,“女人活成这样,真是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