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中的惊惧一闪而过,萧弋机敏地捕捉到那一丝不欲为外人知的情绪,免不了一阵暗笑。
云寒香见荀子端纯净可爱,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萧满,好一阵厌烦,道:“既然人和兽都能一口吞下,为什么不吞人?”
荀子端刚刚进屋之时,看似吊儿郎当嘻嘻哈哈,其实早已不动声色地观察过每一个陌生的人,萧长泰笑中带着虚伪,云寒香给他的印象就是一个满脸戾气的恶妇,站在一旁的两兄弟,一个猥琐,一个沉稳。
他明显感觉到云寒香话中的失望和厌恶,立即以纯真的笑容回应着,道:“可能我的肉不好吃吧,哈哈,哈哈哈,据说蚊子吸血的时候都是挑人的,哈哈,哈哈哈。”
冷锋脸色冰冷,道:“这话说的对,恶人自有恶虫来磨,师叔母,等回了云崖阁,晚辈会多给您送些草药,不仅防蚊子,还防臭虫癞**呢。”
荀诚呵斥道:“冷锋,不会说话你就给我闭嘴。”
萧长泰暗中用手肘碰了一下云寒香,笑着道:“未免夜长梦多,咱们还是赶紧上路吧。好在车厢很大,能容纳下所有的人。”
荀子端使劲摇头道:“不行,我必须抓住臭老鼠,那些马都是二哥在马场精挑细选送给我的,不能被白白地吃掉。萧师叔,请您体谅一下师侄的心情。”
荀诚毫不客气地呵斥他:“长辈在此,没你这黄口小儿说话的份儿,滚一边去。”
萧弋看了荀诚一眼,微微皱眉,身为人夫,当着别人的面毫不客气地贬低自己的妻子,身为人父,在儿子没有过错的情况下让他滚一边去,蛮不讲理又糊涂。
再看荀子端,笑嘻嘻地溜到墙角,扮个滑稽的鬼脸,似乎并不在意刚才挨骂的事。
“挤这么多人,车厢里什么味儿啊。”萧湛皱着眉头,小声嘀嘀咕咕,“肯定又酸又臭的。”
荀诚斟酌了一下,道:“那凶兽如此厉害,不能留着。万一流窜到荒木村,后果不堪设想。”
萧长泰道:“凶兽就是冲着咱们来的,师哥好好想想,幽宫离荒木村很近,周慈不敢带着它过去。咱们快点启程,早点回到云崖阁就安全了。咱们两个老家伙没什么,这些孩子万一着了道,损失就太大了,云崖阁的将来,还指望着他们呢。”
他以为荀诚会心疼亲生儿子,会听他的劝说立即启程。
荀诚根本不看荀子端,将目光移向两个资质普通的狱卒,道:“这里还有两名负责看守荒木村的弟子,万一周慈趁着人少纵兽行凶,我如何与他们的家人交代。还是抓住那凶兽,趁早处置了好。”
萧长泰道:“周慈是冲着咱们来的,应该不会伤害他们。”
“恶毒之人的恶毒心肠,不是咱们能理解的。”荀诚一旦执拗脾气发作,任谁都劝说不了,坚持自己的意见,“他们的父母把孩子带到云崖阁,是希望孩子们有口饭吃。咱们必须为两个孩子的生死安危负责。活着来了,就得活着回去。”
萧长泰心中一千一万个不乐意,陪着笑道:“是师弟思虑不周。”
冷锋曾斩杀过不少怪兽邪物,胆子极大,第一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道:“不就是一只耗子吗,有什么了不起的。师伯将此事交给我,我一锤子把它砸个稀巴烂。”
常永寿摇头叹了口气,道:“冷大哥稍安勿躁,此事很不简单。”
冷锋很不服气,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啥不简单的。”
荀子端几步走过去,轻轻一拳敲在冷锋的脑袋上,道:“常大哥说得对,咱们行事如此小心,为防泄密,走的时候做了不少布置。周慈是如何知道的?要么是云崖阁有细作,要么是有人无意中走漏了消息,更可怕的是最后一种可能,有人故意泄密。”
冷锋揉着脑袋瞪着他,道:“你倾向哪一种?”
所有人都倾向最后一种,荀子端也不例外,道:“我猜有人不希望萧师叔继任阁主,想要借刀杀人。”
萧长泰早就怀疑冷川和常巍,他们有这心,也有这胆量。
萧弋怀疑的人是风墨阳,此人数十年前与阁主之位失之交臂,一直心有不甘。很有可能已经和灵泉庄达成某种协议,借周慈的手除掉萧家和荀家,计划一旦成功,云崖阁只剩下风少卿有资格继任阁主,他就可以借机掌控云崖阁。道:“也许人家是要一锅端呢。”
荀子端对他颇有好感,立即道:“有道理。”
萧弋道:“只是有一点我想不明白,周慈为什么要对你们的马下手,打草惊蛇,他这不是犯蠢吗?”
“此言有理,守株待兔,以逸待劳,来个防不胜防才是明智之举。”荀子端冥思苦想,想不出个所以然,忽而摸摸鼻子,忽而挠挠头,一张娃娃脸很是有趣。
荀子端继续冥思苦想,忽然一拍巴掌,道:“我明白了,昨晚那灰饕想吃人来着,本来已经冲着我窜过来了,忽然看着我身后,然后就一溜烟跑了,会不会有人在暗中帮我,对了,我恍惚之中感觉身后好像有人。不对……这样说不太准确,那种感觉……”
他摸摸鼻子,道:“我身后好像有鬼。”
冷锋笑道:“你鬼故事讲多了吧。”
荀诚道:“依我看是疑神疑鬼,整天不务正业,就会胡扯。”
萧弋道:“周慈一直藏于暗处,神不知鬼不觉。想要帮咱们的那个人,故意控制了灰饕,惊扰了大家。站在子端兄的身后,救了他一命。”
荀诚道:“你竟然相信这个混小子?”
冷锋只当没听见荀诚的话,道:“可是灰饕只听从周慈的号令啊。”
“周慈曾是幽宫之人,精通诡术。若有一人诡术修为在他之上,控制灰饕应该不成问题。”萧弋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妮子,那丫头极有可能要去嵬州查探灵泉庄的底细,甚至有可能走在他们的前头。
“妮子。”冷锋想起石椅上深重的五指抓痕,道:“那丫头的修为,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肯定比周慈厉害。不过话又说回来,她应该很乐意看着子端被吃掉,怎会出手救他?”
萧弋淡淡一笑,道:“有时候救人,未必是安了好心,放长线钓大鱼而已。”
荀子端不解问道:“妮子是谁?”
冷锋气哼哼地道:“师伯前妻的女儿,恨荀家恨得牙痒痒,要给亡母报仇,让荀家不得安宁。我们去幽宫求药的时候,她的手下要杀师伯,她还想让师伯母去幽宫当人质,指不定想着什么坏主意折磨师伯母。要不是看在她救了永寿的份儿上,我早拿出流星锤和她拼个你死我活了。”
“行了。”荀诚爱恋应娇婉,听不得旁人说她女儿的坏话,道:“妮子很可怜,恨我也在情理之中,荀家亏欠她们母女太多了。”
荀子端睁大了眼睛,有些惊愕。
父母吵架争执已是家常便饭,二人总是会将应娇婉牵扯进来。那些恩恩怨怨,对于荀家的几个子女而言,从来都不是秘密。
应娇婉就像一个挥之不去的影子,始终在荀家徘徊,搅扰的每一个人心神不安。
但影子就是影子,掀不起太大的波澜。不料有朝一日,影子中走出一个实实在在的人,向荀家挥起了无情的利剑。
看父亲的样子,完全是认打认罚的态度。
荀子端心疼母亲,一股怒火上涌,脸色涨的通红,骂道:“哪里蹦跶出的死丫头,让她出来,和我打一架,我捏扁了臭丫头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