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慈的双眼再次留下鲜血,脸颊一阵阵抽搐。先有萧长泰杀了他唯一的儿子,今夜又被萧弋毁了一双眼睛。新仇加上旧恨,如毒蛇般咬噬着他的心,恨得发疯发狂。
“师父,”一名弟子颤抖着叫起来,“他那只野兽很厉害,好汉不吃眼前亏,来日方长……”
周慈如一只受伤的猛虎,怒吼一声,手中一根毒针激射而出,那名弟子咽喉中针,脸皮迅速变作乌黑之色,“啊啊”两声,直挺挺地栽倒在地。
周慈认为萧弋的目光正被那名死去的弟子吸引,又是一根毒针,向萧弋激射而出。
萧弋却比他想象的更为沉稳,在中毒的弟子口中发出声音之时,静悄悄地往前迈了一步。周慈这一针射空,连萧弋的衣衫都没碰到。
一名弟子小心道:“师父,他不在原位了。”
周慈怒道:“怎么不早说,还傻站着干什么,给我活剐了他。”
獴鼠为了保护哥哥,扬起钢铁般的利爪,呲着锋利如刀的尖牙,无论是谁敢上前一步,他立即会扑过去把人撕碎。
众弟子害怕威力惊人的獴鼠,有几个胆小的,看着已成一堆碎肉的灰饕,忍不住哭出声了声。
周慈的脸色越发难看,道:“萧弋,你以为有只神兽就了不起了,你今晚必须死,老夫要把你斩成肉酱,让萧长泰亲眼看一看。”
萧弋深知灵泉庄的弟子们惧怕獴鼠,依然选择将獴鼠的头摁在臂窝里。
杀了一只灰饕不算什么,就像人杀鸡宰鹅,乃是平常之事。有时候饿肚子,还要进山猎杀野猪小鹿。
杀人就不一样了,萧弋早已做好双手沾满血腥的准备,却不允许自己的弟弟背负人命。
那些人怎知他的真实心思,以为萧弋要哄一哄自己的灵宠,然后突然放开大开杀戒,又一起往后退开数步。
“臭小子,别以为老夫奈何你不得。”周慈气急败坏地跳着脚,连连吼叫:“杀,给我杀。”
还是没人听他的话。
双方陷入了僵持之势,萧弋靠着墙角,冷眼看着众人,心中念头急转,那些人忌惮他怀中的神兽,一时不敢动弹。周慈瞎了一双眼睛,剧痛难忍,自是不会亲自上阵以身犯险。大声命令弟子上前杀敌,是想趁乱偷袭。
敌强我弱之时,必须智取。周慈年纪大,身有重伤,如果能把他气死或气晕就好了。一群宵小之徒失了贼首,更容易对付。
“瞧瞧你翻白眼儿的样子,真是恶心。东方前辈若是知道了,一定开心得很。”萧弋保持着冷静,笑的像个顽童,“妮子曾亲口跟晚辈这样说‘周慈那个龟孙子道行不高,趁我师父不在才能掀点小风小浪,待我一出手,直接剥了龟壳,他的脑袋想缩都找不到地方。’周前辈,晚辈如实道来,您千万别生气啊。”
萧弋越说越来劲儿:“妮子还说‘那个老匹夫,一只得道的王八,就把自己当玄武了,捡了几只虾兵蟹将就敢挑战龙王,早晚瞎了他一双狗眼。’如今看来,妮子料事如神啊,您真的瞎了一双狗眼。”
“闭**的臭嘴。”周慈被一股怒火刺激地心口绞痛,喷出一口血。
他一生经历过无数艰难险阻,打倒了无数强劲的对手。谁知今夜河沟里翻船,被一个初出茅庐的后生算计了。
气愤、怨恨、不甘,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一张老脸已经扭曲变形。
他决定将偷袭的计划提前,轻轻一抖袖子,一条透明的毒蛇悄无声息地落地,悄无声息地朝着萧弋蜿蜒而去。
萧弋每年夏天在山中打猎之时常常遇到毒蛇,各种各样的蛇潜伏于落叶或草丛之中,突然之间进行攻击。次数多了,萧弋的感知能力越来越强,即使在深冬腊月,有一条细小的毒蛇老老实实地藏起来冬眠,他也能在数丈之外感知到那条蛇的存在。
他早察觉到周慈袖中有蛇,如今正有一条朝着他悄悄蜿蜒,沉着等待到最好的时机,一挥手中尖刀,将离自己不到三尺远的毒蛇斩成两段。
刚刚松了一口气,半截透明的蛇头突然一跃而起,吐着信子,龇着毒牙,迅如闪电。
萧弋没想到蛇头还能动,来不及自救了。电光石火命悬一线之际,獴鼠的蓬松大尾一卷,便卷住了蛇头,两只前爪一拍,将蛇头拍成了透明的肉饼。蛇毒随着透明的鲜血溅到口中,獴鼠用**了舔,毫无中毒的迹象。
萧弋吓得心胆俱裂,道:“快吐出来,小心中毒,快点吐出来。”
獴鼠叫了两声,蓬松的大尾左右摇晃,指了指地上的肉饼,又一指自己的嘴巴,摇了摇头。
萧弋一愣,以为此蛇无毒,悬着的心放下了。
周慈根据声音判断出发生了何事,差点气炸了胸膛,怒喝道:“杀了他。”
依旧没人敢上前一步。
周慈的忍耐到了极限,挥出一把毒针,杀了逃得最远的几名弟子,道:“谁敢违抗,这就是下场,给我杀了他。”
一众弟子到了无路可退的地步,只得硬着头皮上去。萧弋第二次与人打群架,也是硬着头皮上阵,一手执尖刀护住獴鼠,另一只手掌不停挥出,打的毫无章法。
好在他灵力浑厚,紧急之时自发形成了一道屏障,护住了身体。刀剑砍在身上,犹如砍中了铜墙铁壁,只划破了衣服,皮肤血肉毫无损伤。
周慈完全看不见,屏气凝神。手轻轻一扬,又一枚毒针激射而出。
獴鼠一直紧紧贴在萧弋胸前,忽然惨叫一声,被毒针**个正着。
萧弋最疼爱的就是弟弟,适才手忙脚乱着了道,身形微微一滞之后,恨意袭上心头。快速拔出毒针,挥舞尖刀,见人就砍。
人在恨意的支撑下,往往能爆发出惊人的威力。况且萧弋先前存着尽力不杀无辜的心思,限制了自身的力量。此时无所顾忌,灵泉庄的弟子相继被他割了喉捅了心,一个一个倒了下去。
有名年岁较小的弟子,腹部中了一刀,他没有嚎叫,低头看了看狂涌的鲜血,又看了看双目发红的萧弋,突然流下泪水,似在哀怜自己的不幸。
萧弋打了个寒战,清醒了几分,看着他泪流不止,倒在自己的脚下。抬起头来,只见灵泉庄几十名弟子,已经死了大半,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血泊之中,有的神色狰狞,有的张着大嘴,有的瞪大眼睛望着天。
手执火把的壮汉也死了,趴在地上,头面埋在积雪中。松木火把掉落在一堆碎砖上,火焰随着寒风摇曳。在他身边不远处,是个不成型的雪人,矮壮臃肿,很是难看。
原本洁白的雪人,如今全身溅满鲜血,雪人的眼睛是用黑墨点成的,嘴巴是用红纸剪成月牙形状贴上去的,不知被谁碰歪了,微笑变成了诡异的狞笑。
萧弋感到一阵恶寒,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苦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