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载客户端
冷锋从未听他说过怀疑风墨阳，好奇问道：“子端这话从何而起？”
荀子端的嘴巴刚刚张开，荀诚瞪着他道：“你少胡扯，无凭无据的，怎能胡乱怀疑一位德高望重的前辈。”
“是前辈不假，是否德高望重就难说了。”荀子端弯腰坐在角落里，道：“他的花花肠子最毒，觊觎阁主之位几十年。两只眼睛贼光闪闪，一直盯着阁主的位子呢。咱们远离大本营，不正是他借刀杀人的好时机。”
萧弋轻轻一笑，暗赞他头脑精明。
荀诚不但没有赞赏之意，反而越听越怒，喝道：“闭嘴，红口白牙就会胡扯，他是我和长泰的师叔，看着我们长大，怎会置我们于死地。你太不是个东西，污水随便往前辈身上泼。再敢胡说八道，我踹断你两条狗腿。”
他竟然会为一个坑惨了女儿的仇人斥责亲生儿子，萧弋既吃惊又意外。
荀子端想起四妹荀蓉的遭遇，一颗心刀割般的疼痛，恨恨地道：“您把他当师叔，他可没把您当师侄。我就不明白了，您为何对一个卑鄙小人顾念着旧情。您以为自己是好人，其实您不过是个滥好人。”
“你，你……”荀诚的怒火已经不能仅凭怒喝斥责来发泄，捡起一根棍子，朝角落里走过去。
冷锋见势不妙，慌忙拦腰抱住荀诚，大声道：“千万别动手，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常永寿早已清醒过来，坐着没动，颇有哭笑不得的感觉。回想从前，师伯常常拿着板子棍子追得荀子端满院跑，有几次还追到了大街上。荀子端上乘的轻身术，就是这样练出来的。
这么多年来，荀师伯打儿子还没打够，他一个外人看都看够了，只觉得又荒唐又无聊。
荀诚被冷锋拦着过不去，将棍子扔在荀子端头上，道：“你个混账东西，为父把你辛辛苦苦拉扯大，你不懂什么是尊老吗，敢和我顶嘴，都是被**给惯得，越来越不是个东西，一张嘴巴恶毒至极，全是跟**学的。”
荀子端单腿跳到一根柱子后面，探出半个头，道：“孩儿从不懂得愚孝。咱有理说理，分明是阿爹不对。”
荀诚眼含热泪，满腹的心酸气愤，道：“大厦倾倒，都是内部腐朽所致。为父多年来一心团结云崖阁所有的人，哪里不对？非要打来打去杀来杀去就对了？为父以德报怨，就是不愿意看到自己人自相残杀，有什么不对？”
荀子端恨极了父亲以德报怨的态度，冷笑一声，道：“拿良心喂狗，你是天下第一大傻瓜。”
“你个混账，逆子。”荀诚四处看了看，俯身要捡起一根更粗的棍子。冷锋一脚把棍子踢开，劝道：“别动怒，千万别动怒，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荀子端主动凑到荀诚面前，昂头挺胸道：“打吧，你打死我好了。”
冷锋见状一愣，从前的荀子端面对暴怒的荀诚选择逆来顺受，随着年龄渐长，荀子端越来越皮，要么挺尸装死，要么大吵大闹，实在不妙就溜之大吉。
今晚这是怎么了，他怎么一反常态，自己主动上前找打？
荀子端盘腿坐在地上，道：“我知道你看我不顺眼，今晚就打死我吧。你就可以纳个小妾生个庶子继承家业，孩儿先提前恭贺您老来得子啊，恭喜恭喜，不必谢我。”
荀诚双手直抖，将冷锋踢开的木棍捡回来，道：“谁敢上前阻拦，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话音一落，荀诚抡起木棍，照着荀子端劈头盖脸打去。
他心中早窝着火，气恨荀子端忍受唾面之辱，丢尽了荀家的脸面，一有机会，自然是要狠狠地教训一顿。
萧弋和冷锋看不下去了，一个过去攥住荀诚手腕，一个护在荀子端身前，萧长泰痛心疾首地道：“行了师哥，小孩子可以随便打，长大了再打，会记仇的，而且是一辈子不忘的那种仇。”
荀诚大声道：“他还能杀了老子不成，混账玩意儿，无法无天，你以为自己救了人很了不起？你要是个男人，就给我站着死，别给我跪着活，活下来也不过是条贱命。被人吐口水什么感觉都没有，我要是你，跳到河里洗干净再死，荀家世代英豪，就你不是个东西，跟着卑贱之人学的全是卑贱的手段。”
萧弋的头皮一阵发麻，吸了一口凉气。他得知秦薏萝将屈氏一族满门屠戮殆尽之时产生的凉意，和现在透心凉的感觉完全不能比。
冷锋几次要和荀诚动手，硬生生忍住了，道：“你可别说了，你以为自己英雄了不起，你分明就是外面怂家里横，骂儿子骂媳妇比谁都来劲儿，正如我娘所言，只有真正的无能……”
萧弋突然打个响亮的喷嚏，冷锋看了看他，不说话了。
荀诚的袖子甩在冷锋身上，道：“你说谁外面怂，我、我、我不想给云崖阁招惹是非，谁像他，一出手杀了灵泉庄一百多个人，从头到脚冒毒水，坏的流脓，自以为高明，设了一个天衣无缝的杀局，我荀家男儿个个顶天立地，没他这种丧心病狂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萧长泰不动声色地看着荀子端，心中忌惮之情更深。
萧弋抢过棍子扔到庙外，道：“师伯别再打了，子端会受伤的。”
荀诚吐出一口粗气，冷锋和萧弋都以为没事了，一起去扶荀子端。
冷不防荀诚背后一脚踹了过去，不偏不倚地踹在荀子端心口上。
荀子端一个倒栽葱，直挺挺摔在地上，他也没料到父亲打完了会补上一脚，胸口疼痛，脑袋发懵，看着庙内破败的房梁，半天没动。
冷锋盛怒之下直呼其名：“荀诚，你干什么？”
荀诚道：“你干什么，要造反不成？用不着你来护着他，我的儿子，我想打就打，想踹就踹，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就算我想要他的命，你有什么资格多管闲事。”
冷锋脸色铁青，萧弋神情错愕，常永寿一言不发地走过去，确定荀子端的肋骨没有断，腹部伤口没有震裂，慢慢地把人扶起来。
荀诚道：“在老子面前，你没有发言的权利。再敢违逆，就滚回辛家去，荀家容不下无法无天的畜生。”
萧长泰冷眼旁观着，嘴角浮上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原本以为，师哥不喜欢自己的儿子太出风头，痛骂指责是想保护这个儿子。如今看来，他大错特错，荀诚就是发自内心地厌恶荀子端，看一眼都觉得嫌弃恶心。
再看荀子端，一手捂着心口，面无表情地站起来，双目中闪过一丝杀气。
萧长泰内心更高兴了，连赞几个好，特别希望荀子端的杀气更猛烈一些。
荀诚浑然不觉，怒喝道：“滚出去。”
荀子端推开好心扶他的人，忍着腹上脚上的剧痛，弯着腰，头也不回地出了破庙。
荀诚盛怒之后嘴唇发青，满头虚汗，踉跄几步，摔在破庙中唯一一把几乎要散架的椅子上。几个小辈本来要出去追荀子端的，见状怕荀诚有个闪失，便打消了追出去的念头。
冷锋拿出丹参丸给他服下，常永寿轻轻给他拍背顺气，萧弋灌了个热水囊，给他捧在怀里。
萧湛觉得时机已到，拿着一张肉饼凑过去，抱住荀诚哄道：“师伯别这样，看您难过，师侄好伤心。师侄一伤心，会三天三夜睡不着，师伯笑一笑，您吃着肉饼，师侄给您表演猴子捞月。”
他一个翻身，倒挂在房梁上。开始挤眉弄眼，吱吱叫唤。
萧弋、冷锋、常永寿以及五个护卫，无不心中鄙夷。荀诚却真的笑了，让他下来，握住手道：“湛儿真是贴心。”
萧湛**脸笑，“以后我会帮您训他，真是不像话，哪有跟父亲顶嘴的道理。父亲是神，父亲是天，顶礼膜拜还来不及，子端倒好，处处挑战您的权威。师伯别多想了，我以后天天伺候您，给您打洗脚水。”
荀诚被他哄得晕头转向，呵呵直笑，不停地赞他是好孩子。
萧长泰道：“弋儿，你去劝劝子端，你们年纪差不多，应该谈得来。”
萧弋正担心得很，当即点点头，往庙外走去，冷锋跟上他道：“咱们一块去找。
二人的脚尚未踏出门槛，荀子端已经回来了。
夜深之时，雾气更大，走出十步就看不到破庙的轮廓，而且雾中到处是发光的影子飞来飞去，颇有凶戾之气，荀子端担心自己走丢，也担心自己惹下不干净的东西，怏怏地返回庙中，和谁都不说话，缩在角落里睡过去。
荀诚骂道：“缺德东西，又开始挺尸。”
萧弋暗暗叹了口气，道：“师伯别说了，我刚才看到子端嘴角有血，恐怕您那一脚踹的他旧伤复发了。”
荀诚愣怔一下，微微感到悔意，想过去看看荀子端的伤势，终究是拉不下老脸，哼了一声，也闭上眼睛，开始睡了。
